第六章 就快那么一点点
像秦扬一样的老婆？苏彦被他说得差点喷了出来，萧三才忙不迭地扶着眼镜，就连秦扬的脸上也绷不住了。四人沉默了两秒，爆出一阵笑声。
其实是苏彦的话提醒了他，现在他的大脑虽然思维敏捷，但却总是会不自觉地去分析，像萧三才怎么买到票这种事情似乎不必那么深究，可他却脱口而出了。
关于纸条的讨论闷闷地结束了，时间也已接近了深夜，索性各自休息，养足精神等待明天的行动。
“啊～”方展打了个超大的哈欠，两眼泪水长流，苏彦促狭地打趣着，说他看着像碰到了什么伤心事。
对方展这个前高级程序员来说，这种数据库再熟悉不过了，从前在华德软件的时候，他就私下对很多数据库的加密进行研究，迎刃而解的不在少数。
红五星上与数字相关的是离三、五角、“八一”字样，钥匙的号码牌是四十六，这样看的话密码很可能就是“三五八一四六”之类的数字组合。
醒来时，方展发现自己已经在一辆颠簸的出租车上，衣服的前襟满是酒味，萧三才和秦扬一左一右地坐在他的身边，苏彦正在前排不住回头张望。
“放纸条的肯定是高手，但绝不是他们。”秦扬也耗上了，他似乎知道点有关焦孟二人的事情，但却又不愿说明。
“看来放纸条的那人并没有跟上我们。”萧三才倒了杯水，“我一直有个疑问，‘地泽临’的卦象为什么会和华老的死有关？”
“对了，老萧，咱们晋级赛时，不是有对老人精吗？”方展突然想起那对焦不离孟的老头来，“那可是神仙级人物，会不会是他俩放的纸条？”
一包烟递到了方展面前，还夹着根荷氏超强薄荷糖，那是秦扬在车站边买的。虽然递过来的时候，他脸上还是面无表情，但这举动似乎是在为昨晚的不快缓解气氛。
火车抵达目的地的时间是早上九点，城市的早晨很清新，可对方展来说，那阳光实在有点刺眼。
“我的确不记得。”方展挠了挠头，“至于是不是嫁祸，我也不清楚。”
“对，就是这儿。”方展手指点着地图上的一处。
苏彦并不理会他的解释，转问秦扬：“老秦，你这么说的理由是什么？”
对他来说，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苏正，因为无论从阅历还是本事上来说，鬼算苏正都能算得上是高人。可高人安排的第一站就出现了意外情况，这点让方展很郁闷。更让他郁闷的是，自己居然是那个意外状况的起因。
“切，瞎分析。”苏彦不屑地撇了撇嘴，“现金不够，萧大哥还可以用银行卡提现。”
“四十分钟内发车的火车票，你光靠挤是挤不到手的。售票处那些人堆里，只有黄牛才能给你弄到这种票，但价钱肯定贵得离谱。”方展继续道，“你出去的时候数过一次钱，我记得那数目，要是买了高价票，能剩下的只怕就不怎么多了。”
苏彦和萧三才再次查看了血泊中的华老，认定的确已无法抢救，这才把华老的遗体按着摔倒时的姿势摆回原位。秦扬则一直在方展身边，从头到脚地检查了一遍，发现他是处于一种类似体力透支而导致的昏厥状态。
※※※
※※※
地泽临，坤土在上，兑金在下；坤代表老年女子，也就是华老，兑代表金刃，也就是那个金属簸箕；坤是体卦，兑是用卦，坤土生兑金也就是有体生用，有泄生气的意思。这本不是十分凶险的卦象，但华老年事已高，经不起生气外泄，因此而意外身亡。
他们不想再看到一张莫名其妙出现的纸条。
场面有点僵，萧三才连忙打了个哈哈：“老秦固执，方展顶真，你们俩半斤对八两，谁都别争了。如果真是那对老爷子，对我们也没什么坏处。”
“出事了。”苏彦瞟了眼左边的通道，脸色沉了下来。
哗，方展一把拿过地图，埋着头在上面找起什么来，似乎是有了想法。
对方展，众人是放了心，但现在华老的情况却很是棘手。像这种离奇的死因，警察是断然不会相信他们的供词的，即便是如实告知。
从电梯到左右通道是一个“工”字形的结构，左边通道上有三户人家，最西头的一户大门正虚掩着。
“姥姥的病很重，医生说没救了。”苏彦依旧盯着方展，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不管别人是不是承认，至少对方展是这么认为。
“我们晚了一步。”
解放路，农工商超市，存储柜旁。
走到楼下，萧三才让苏彦用投币电话向警方报了案，声称是华老的病人，在造访时听到屋内有异常的响动，却没人开门，希望警方能派人检查一下。
“华老的丈夫是不是你逼死的？”苏彦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从获得卜术能力的那天起，好事从不多来，麻烦是一个接一个，而且麻烦来的时候，很难有谁能帮得了他。
“那难说了，说不定他们暗中跟着我们。”方展还耗上了，“如果是别的什么人，你们三个会没有感觉吗？”
拉开门，三人走进屋内，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直冲鼻尖。
苏彦从背包中拿出一台小巧的笔记本电脑，将光盘塞入光驱，随着光盘的急速转动声，屏幕上跳出了一个界面。
“那是用md5加密的。”方展笑嘻嘻地凑过脑袋，“要不要我来试试？”
打开数码包，萧三才吓了一跳，里面塞满了成卷的百元大钞，估摸着有好几万，包的夹层里还放着两张崭新的银行卡。
在梦里，似乎有什么人正直直地盯着他，身上有种被灼烧的感觉。
“你说没错，我身上剩下的现金是不多。”萧三才叹了口气，“华老的针法看来还是起了一定的作用，可惜却没有完成。”
※※※
太过引人注目对他们并不是件好事，秦扬皱了皱眉头，让萧三才去街边的小店里买来瓶酒。打开酒瓶盖，秦扬仰脖灌了一大口，随即将半瓶酒洒在了方展的衣襟上，又让萧三才也喝了一点。
不知是夜间的道路比较顺畅，还是因为众人心中各有心事，车子到达火车站的时间似乎比白天要快许多。萧三才去售票处购买当日前往下一个城市的火车票，秦扬苏彦则在车站边的小吃店里守着方展。
秦扬蹲在那男子身边，手中正抚摸着一把锋利的剃刀。
车厢内并没有什么异样，连一张多余的纸片都没有。
萧三才是个很整洁的人，身上很难闻到汗味。这点从第一次坐上火车的时候开始，方展就已经有所查觉了，只是他那时并没怎么注意。但刚才萧三才坐下之后，方展立刻就闻到了汗味，虽然不怎么浓重，可这一路奔波下来，他还是第一次闻到萧三才身上有汗味。
方展先是愕然，而后苦笑不迭：“不是我，来这之前，我压根儿就没见过他们。”
离开时，他们特意留心着周围的动静，三人把方展夹在了中间。
天卜鬼算，卜术界能出其右的本来就是凤毛麟角，这么看来倒也没什么人值得怀疑了。
方展浑身一震，他知道苏彦口中的“姥姥”是暗指华老，那个慈祥和蔼的老太太就这么莫名的死了？
“那对老爷子是爷爷再三邀请来的。”苏彦插嘴道，“据说他们的辈分很高，但平时很少出面。”
“纸条是在火车站放到我身上的，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是要去找华老。”方展躺在上铺道，“也就是说，那人早就算出了今天的事情，看样子是个很高明的卜者。”
“华老摔倒前的最后一句话。”秦扬摸着络腮胡道，“连她自己都不能确定是不是方展。”
萧三才想了想，让秦扬把方展扶去门边，随后自己和苏彦仔细地打扫了一遍屋子，把所有可能留下痕迹的地方一一清理干净。在确定没有任何遗漏后，三人架着方展，悄悄地离开了华老的住所。
进了车厢后，他们并没有急着分配铺位，而是立即关上了车厢门，把铺位上下和各个角落仔细检查了一遍。
“苏老以前有没有参过军？”秦扬想了想，“也许和部队番号之类的有联系。”
至于为什么会这么做，他自己也记不清了，好像那时候是为了以防万一，现在看来，那个万一应该就是现在。
“萧大哥，你是不是和铁道部有什么关系？”苏彦讶异道，“到什么地方你都能买到四十分钟内发车的票，而且还都是连号的。”
客厅的沙发旁跌坐着一名中年男子，脖子上被割开了一道血口，大股的鲜血正汩汩地流淌着，身上地上流得到处都是。
不管方展现在的容貌看上去像多少岁，六年前的他和现在肯定差别不会太大。既然华老对他的年龄提出质疑，那就意味着，当年那个真凶的年龄应该比方展大出很多。
“老秦……”方展一声没叫住，连忙按开了电梯，“他想和电梯比赛？”
※※※
“嗯，也有道理。”苏彦的疑虑减轻了不少，她瞟了眼方展那张扭成苦瓜状的脸，不由转怒为笑。
南方这座城市是我国主要的电子产品生产基地，相对陆路交通而言，其水路交通更为发达便利，当然空中交通的优势也不容忽视。但萧三才却早早地带着三人赶去了最近的轮船码头，预先购买了当日傍晚、深夜和次日凌晨这三个时段的船票。
“你说的是姓焦姓孟的那对老头吧？”秦扬的声音有些异样，“他们不会管这种闲事。”
会不会是红五星提示和钥匙号码牌的组合？
※※※
意外死亡是一种很特别的事件，萧三才他们担心由此引发的信息会招来追踪者的注意，在向警方报完案之后，三人决定，连夜离开这座城市，赶往南面的下一个目标地点。
他们的行动是按照鬼算苏正的设计来进行的，在保密和隐藏信息上，苏正已经处理得很周详了，而且锦囊一直是带在苏彦身上，两个储存箱也不像有人动过的样子。
虽然虽然萧三才他们三人的能力不能与天卜鬼算相比，但在卜者中也算是佼佼者，能够同时避开这三人的注意，那肯定不是一般的人。
那是一个数据库的登录界面，提示要求输入密码。
“老萧是个老江湖，到哪儿都能应付自如。”方展若有所思地看着萧三才道，“不过，你身边现金不够了吧？”
他的脑子下意识地转了起来，那思路顺畅得连他自己都吃惊。
“老萧去的时间并不短，要是认识人，应该很快就能回来。”方展挠挠头，“他又是个慢性子，走路从来不急冲冲的，按理说是不会冒汗的，除非他是在人堆里挤的。”
萧三才倒也没推脱，仔细地收起了那个包，看看时间不早，招呼三人一起进站上车。
“嗐，还是老秦了解我。”接过烟和糖，方展顺手搭着秦扬的肩膀，“要能娶个像你这样的老婆，那可就此生无憾了。”
“现在来看，那人也没有跟上我们。”萧三才一付好好先生的口吻，“总之今后大家多加留心，以防不测就是。”
华老离奇死亡，方展失控倒下，再加上之前华老所说的那段话，这足以让萧三才他们惊讶不已。但也只是惊讶了那么一小会儿，因为时间根本不允许他们在那里好奇发愣。
华老摔倒前已经有些语无伦次，方展那时正糊涂着，也没留心她说了些什么。但苏彦记得很清楚，那句话的内容是：“不，不对，六年前，你的年……”
“华老的针法并没有让我恢复卜术能力。”方展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但似乎对我的脑子很起作用。”
※※※
红五星在四人手中传了一遍，大家又从颜色到形状再分析了一次，可还是没找出相应路名的道路来。
这一夜方展睡得不好，向来不怎么做梦的他，竟做了一夜的怪梦。
虽然刚从昏迷中苏醒没多久，可对方展这么聪明的人来说，他俩话里的意思是再明显不过的了，赶紧哼哼两声跟着装腔。
“解放路一百五十二号二十五楼……”萧三才盯着那地址，“就在这里的楼上！”
说话间，萧三才慢悠悠地走外面走了进来，靠桌边坐下，从兜里掏出四张夕发朝至的卧铺票来。苏彦拿过看了看，居然和上次一样，也是四十分钟后发车的。
“带在身上我都快忘了。”方展冲他一呲牙，“还是放你那里合适。”
不单是他，苏彦和秦扬也觉得奇怪，方展现在说话的口气和以前卜算时有点相似，大有未卜先知的味道。
超市所在的裙楼属于一座高层公寓，从后方的公寓通道进入大楼，一股冷风迎面袭来。
“也许那人是想提醒我们。”苏彦坐下道，“可惜直到华老出事后我们才明白过来。”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话没人喜欢，可经过现实生活的实践证明，这是句至理名言。
这钱是从马思行那里弄来的，方展只提了个小小的零头，其余的全存进了新开的卡里，而户头却用的是秦扬的名字。
“也许在你现在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件事。”秦扬叹了口气，“或者是有人嫁祸于你。”
从表面上看，他们此刻是三个喝高了的家伙，作为唯一的女性和唯一的清醒者，苏彦堂而皇之地拦下一辆出租车，教训着两个“酒鬼”，把“烂醉”的方展扶上车。
“没事，喝多了有点虚。”秦扬一语双关地说着，放开了方展的手。
参军？苏彦摇摇头，在她记忆中，爷爷不是个喜欢战争的人，更不会和军事有关的事情挂上钩。作为一个卜者，如果将能力应用到战争中去，那将是一种极大的罪行，这是苏正的原话。
萧三才被问得一愣，他身上的确没带多少现金，买了两次火车票后，兜里就剩五十来块了。可方展怎么会知道这个呢，难道他的卜术能力恢复了？
“这里离火车站很远，我们必须叫车才能过去。”苏彦担心道，“但现在方展这个样子，我们带着他上车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说好了晚上要赶车，你还放开了量喝。”萧三才大着舌头道，“心里有事是吧？上车咱们慢慢说。”
“我只是说他身边现金不够了，可没说他不可以提现。”方展有些讪讪地打住了话题。
“气味生腥。”秦扬补了一句，侧了侧头，一转身蹿进了楼梯通道。
三人虽然没有开口问，但“你怎么知道”这五个字都写在脸上了。
他俩越这么说，方展的兴趣反而越大了，索性从上铺蹿了下来。
车厢的条件不错，四人共用，面对面的上下铺位。
“逻辑不错，那这和钱有什么关系？”萧三才来了兴致。
苏彦对这个倒是有点心得，打开硬盘存档中的一个穷举软件，制作了一个穷举密码字典，当即运行了起来，可穷举的结果却是无一匹配。
“未必是提醒，也许是警告。”秦扬靠在门边，“让我们不要对此抱希望。”
“卜术界能和苏老相比的，除了你就只有战家老爷子。”萧三才摇头道，“但老爷子做事向来大开大合，从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话里充满了怀疑，苏彦的眼里却闪起了泪光，她为那个慈祥老太太不平，也为方展曾是这样一个冷血动物而气愤。
“华老当时说的很肯定，也很惊慌。”苏彦不肯罢休，“虽然她也没见过你。”
“她没说完，‘你的年’很可能就是‘你的年龄’。”秦扬思索着说道，“华老可能是想起了什么，六年前逼死她丈夫的人，年龄应该比方展大很多。”
“其实很简单，我数据库里保存的md5密码字段改成这个……”方展快速输入一串数值，“然后再用密码一二三登录。”
密码？苏彦退出光盘看了下，盘面上一片空白，萧三才也在风琴包里翻查了一下，同样是一无所获。
船票的目的地是位于东面的那座城市，方展起先有些疑惑，但转念一想却也合理。一则，航空路线虽然快捷，但要实名登记，相对容易暴露行踪；二则，有了前车之鉴，他们的行动必须周详考虑，如果在这里也出现了突发状况，及时离开便是上上之选。
如果那人只是凭借卜算来预知这一切的话，这个高手未免也太高了。
“唉，睡不成懒觉。”方展一脸苦相，“人生最大的伤心事莫过于此。”
但就在查看地图的时候，他们却发现了一个问题——这座城市并没有“八一路”。
四十六号存储箱里静静地躺着一个黑色的风琴包，包内放着一张刻录光盘，从上面的痕迹来看，光盘中被刻入了少量的数据。
“不够我还有。”方展撩起衣服，从后腰上解下一个两掌大小的数码包，递给萧三才。
“风阴柔，阴冷，色灰黑……”苏彦的眼睛眯了起来，“这里有点不对劲。”
电梯直上二十五楼，中间遇上两层停顿，是一些住户上楼串门。等电梯抵达二十五楼时，已过了近五分钟，方展他们快步走出电梯，走廊里空无一人，秦扬似乎还没有赶上。
那是条位于城市东南面的道路，路名是“解放路”。
只是对大脑产生了影响，那方展最多也就是脑子好使点，如果卜术能力不恢复，他的处境依然危险。
“不太会，如果是这样，爷爷一定预先会考虑到。”苏彦摇头道，“也可能这代表的是别的什么含义。”
“苏老的这个提示原本很清楚。”萧三才端详着那枚红五星，“上面又有‘八一’字样，会不会是被改了路名？”
见他苏醒，三人并没有急着和他说话，秦扬搭着他的脉搏摸了半天，脸上完全没了表情。一旁萧三才冲他挤挤眼，示意他不要作声，苏彦则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右臂。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是汗味。”
屏幕一闪，一个数据库窗口跳出，里面记录着一个地址。
如果不是呢？这个问题大家心里都明白，但现在显然没有再讨论下去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