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起来赎罪
“你刚才说什么？”
过了许久，沈皓齐终于抬头回应他。
“我是想说她这一次的情况和之前过敏的时候很像，那一次好像是吃了杏仁饼干吧？”
沈皓齐仔细回想了一下，轻轻点头：“她那时候说不喜欢杏仁的味道，但母亲还是硬逼她吃了一口。”
“你记得没错。”沈文弘顺着记忆慢慢往下说，“然后过了大概半小时，她突然摔倒在厨房里，意识和呼吸都很薄弱，和今天的症状几乎是一模一样。”
话说到这里，沈皓齐才终于反应过来：“但她不喜欢杏仁入口的味道，应该不会主动去吃吧？”
“那是上辈子的事了，她这一次又不知道，说不定……”
“所以是我们让她起疑心了？”沈皓齐被这个可怕的想法吓了一跳，但直觉却告诉他这个猜想很有可能是真的。
“今晚的事全都怪我，要不是我表现得太明显了，她也不会察觉到异样。”沈文弘用力捶了下膝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你别怪自己。”沈皓齐拍拍他的肩膀，语调低沉，“保守秘密是很艰难的事情，我完全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和压力。”
有了他的安慰和体谅，沈文弘郁闷的心情稍稍缓解：“那你是想让她恢复记忆，还是就这样顺其自然？我看你在她面前隐藏得那么辛苦，真担心你有一天会人格分裂。”
沈皓齐苦笑着摇头：“那不然怎么办？还像上辈子一样互相折磨吗？”
“互相折磨？”沈文弘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你确定不是你单方面折磨她？”
有那么一瞬间，沈皓齐很想站起来大哭几声，但一想到此时此刻的境况，他又立马压下委屈和怒气，可怜巴巴地看着天花板：“虽然这么说有点不要脸，但一开始我是想和她幸福美满的，只是后来……”
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分，沈文弘立即放低了声音：“我知道，安染她虽然心地善良，但有时候也确实过于心软。”
“唉，不知道了，反正都已经过去了，这一次就让我们好好的重新开始吧。”沈皓齐用力揉搓着脸颊，试图驱散心中的烦闷。
沈文弘扭头看着病房的方向，轻声道：“可她万一想起了什么，你有什么应对的打算吗？是顺势而为，还是像现在这样继续糊弄下去。”
“怎么能说是糊弄呢？”沈皓齐一下就不乐意了，“我这明明是在保护她。”
“别那么自信，万一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呢？你有没有想过，比起什么都记得的我们，一无所知，被随意摆弄的安染才是更无辜的那一个。”
“我……”沈皓齐咽了咽口水，不知该如何反驳。
“你当初那么急切的要和她结婚，想把她重新带到自己身边，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从一开始我们什么都不做，或许也是另外一种保护她的方式。”
沈皓齐捂着额头欲哭无泪：“事到如今你才来说这些，难道要我和她离婚吗？”
“一开始我是这么想过，可我也看到了你为她做出的改变，所以……”沈文弘拍拍他的后背，柔声笑道，“没关系，不管前路有多艰难，我们一起努力就是了。”
“我……”沈皓齐用力握紧拳头，“我只是想让她幸福而已，真的没有其他所图。”
沈文弘微笑着点点头，看着洁白墙壁上深灰色的倒影，好像又回到了很久之前，那个灰蒙蒙的月夜。
如果那一天他没有和顾安染说那些话，那她和沈皓齐又会是什么样呢？
明明之前那么多的屈辱都忍受下来了，却因为他的一句话而选择了离开。
他已记不清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去参与这件事情的。
明明他只要做一个旁观者就可以了。
可他当时为什么会生出那么可怕的想法，又怎么会放任自己去伤害别人？
明明知道顾安染是无辜的，可他却自私地利用她来打击沈皓齐。
明明沈皓齐也是无辜的，他却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到他身上。
他真的是罪该万死的一个人，所以在前世的记忆涌来的那一刻，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赎罪。
虽然一开始大家都觉得他很反常，甚至连沈皓齐都在怀疑他是不是又在谋划什么阴谋陷害别人。但只要一想到顾安染和沈皓齐在水中挣扎的模样，他所有的顾虑便顷刻瓦解。
当沈皓齐因阻力过大而差点放弃顾安染的时候，他义无反顾地站出来说服母亲，并向沈皓齐道出了一切缘由。
看着沈皓齐眼里的感激，他意识到自己并不是无私可敬的哥哥，而是利用他人的痛苦来满足自己的卑鄙小人罢了。
有时候他常常会想，如果当初直接死在那场车祸里就好了，那样的话后续的那些悲剧或许就不会发生了。
而且承载着前世的记忆来赎罪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容易，今晚所发生的事情便是最好的证明。
沈皓齐能走到这一步，所承担的压力，所付出的努力，他想象不出万分之一，更别说去感同身受了。
“大哥，你在想什么？怎么突然不吭声了？”
“我在想自己以前怎么那么坏。”
“这也不能全怪你，我们两个会变成这样……”
兄弟二人突然陷入死寂般的沉默当中。虽然都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但谁都不想先开口批评自己的母亲。
“其实很早以前我就在好奇了，为什么我得到了母亲那么多的爱，却仍然感觉不到一丝丝的快乐。”沈文弘看着手边的轮椅，心头泛出阵阵苦涩。
“这个问题你算是问错人了。”沈皓齐微微耸肩，口吻像是在自嘲，“你只是感受不到快乐，可我经常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不然怎么会连福来的一根骨头都比不上。”
福来是他们之前养过的一条宠物狗。
在沈皓齐回到沈家生活后，因为没有朋友，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和那条狗待在一起。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他看见狗窝里那根脏兮兮的骨头时，他毫不犹豫地将它丢弃，并打算给福来买更多更好的新骨头。
那是十岁的他所能想到的，回报朋友的最好的方式。
可惜事与愿违，因为丢失了骨头，福来异常的暴躁和不安，吓得沈太太连夜带它去宠物医院挂急诊。
沈皓齐从小就被教导要诚实懂事，所以当他意识到福来的问题可能和骨头有关时，他毫不犹豫地把事情经过告诉了母亲。
没有任何的预兆，母亲连一丝怒色都没有呈现给他看，而是直接扇了他十几个巴掌。
纵使是那么讨厌他的沈文弘，也被这结结实实的巴掌给吓到了。
所幸最后福来平安无事，并且很快适应了沈太太给它买的新骨头。
可惜的是，沈皓齐失去了唯一的朋友，在这个陌生的新家里一点一点褪色，最后完全淡出了所有人的视线。
“你以前确实受苦了。”
沈文弘想起他过去所遭受的种种苛待，喉咙一阵发紧。
“对不起，是我这个做哥哥没有尽到责任。”他微微低下头， 左手轻轻放在膝盖上，“幸好老天爷多给了我一次机会，不然我到死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沈皓齐抿嘴微笑，刚想开口安慰他，正好顾安染的主治医生在往这边来，于是急忙把话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