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林二爷见姐姐动了真怒,忙不迭地连声道:“我给,我给。。。姐,你别生气,我马上去拿,亲自送给你大侄子。”
见林氏还是面带不爽,他呼噜着清奕的头发一阵哀嚎:“好吧,是咱大侄子。。。奕哥儿,你娘偏心,就知道欺负舅舅。。。”
林二爷在带清奕去撸狗前终于将商路图亲自送到了林家泽手中,满脸心不甘情不愿的神色。
“好好看看鄞州到辽州的路线和上面的标注,看不明白的你和郑管事先合计,合计也弄不清楚的就去找我。
每天晚上苏管家会和商队的管事商议第二天的行宿,你和郑管事也去听听。”
林家泽被这从天而降的馅饼砸晕了,直至林二爷离开也没回过神来。
郑管事却喜不自胜,商路图一般只在领队的管事手中,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之前认为这次行商自己任劳任怨辛苦些,规规矩矩地跟着商队别出岔子就行了,谁曾想还有这么个大惊喜,他竟然有机会参与到商队的出行安排。
第二天中午歇息的时候,林家泽就凑到了明珠她们这里。和林氏打完招呼后,别别扭扭地对着林二爷叫了声“小叔”。
林二爷应了后也没客气,支使他给自己倒水、舀饭、盛汤,林家泽窘得满脸通红但还是被支使的团团转,商队再次启程时他也只堪堪地扒了小半碗饭。
明珠和林氏告状:“你没看见舅舅使唤表哥那架势,啧,整个就是小人得志的嘴脸,就差让表哥给他捏腰捶腿了。”
“不过也好,他现在不差使我了。”
小人得志的林二爷带着清奕和松果在车中撸馒头和包子。
三年前他在边城的庄子上歇息了半年多时间,看管库房的赛虎是姐姐早年送给他的生辰贺礼,霜降时恰好生了六只小狗。
那时他正经历着人生中最大的痛苦,内心满是悲怆。
苏管家看着暮气沉沉的他,给赛虎一家在他的院中搭了个狗窝。
每天他都能听到小狗们“嘤嘤”的叫声,其中最小的两只争不上奶,饿得总是哀哀地嚎叫。
有个孩子经常鬼鬼祟祟地跑进院子,把其他小狗扒拉开,让这两只小狗吃上奶。
六个小狗就这样全活了下来,十天后其他小狗都陆续睁开了眼,只剩下那两只小狗还在摸索着在地上爬来爬去。
他听到了院中那个孩子压抑的哭声:“哥哥,我都天天帮着它们吃奶。它们为啥还不能睁眼,要是看不见它们可怎么活啊?”
大点的孩子安慰他:“没事,松果。现在我们就能省下些菜汤给它们,等我们长大了,肯定能赚钱养活它俩。”
庄上收留了几户战亡兵卒的遗孤和遗属,他们的日子比流离失所强了好多却仍旧有些凄惶,两个孩子也是身材瘦小形单影薄,大的给小的擦干泪后就拉着他匆匆离开了。
第二天松果又偷偷地来了。
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其实并不相通,可那天当他看到松果抚摸着吃奶的小狗沮丧得要哭时,他还是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他温和地告诉松果:“这两只小狗身子弱些,它们睁眼会比其他小狗晚几天,你耐心等等就成。”
十七天的时候那两只小狗终于睁开了眼,松果高高兴兴地带着他们在院中转圈,整个院子都洋溢着他的喜悦与快乐。
他允诺这两只不论在哪里喂养,都是属于松果的小狗。
松果给它们起名“馒头”和“包子”,在那个五岁孩子的心中,能够吃饱馒头和包子的人生是最美好的。
~~
林家泽囫囵吞枣地用完午饭,坐上牛车开始出发的时候,心中那一点点不自在也烟消云散了。
昨天接过商路图后郑管事就一直在他耳边叨叨,晚上和他一起旁听了商队几个管事议事后,简直立地化身成了和尚,不停地在他耳旁念经。
“我在商队里干了快十年了,从来就没见过商路图的影。你这头遭走商第一天,二爷就把商路图亲自送到你手里。哎,小少爷真是命好。”
“昨晚那几个老货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完了,可咱们还在云里雾里,他们这是看不上我们打发咱俩呢。”
“二爷不是说合计不明白的可以问他吗?您多去二爷那里跑跑,让那几个老货也对我们上上心,晚上说事情的时候说得详细些。他们这三言两语咱们都不知道从哪里下嘴问。”
“哎呀,小少爷,别人把饭送到你跟前,你也得伸手去接给个笑脸不是?”
“就算是当爹的,谁也不会一开始就把压箱底的家伙给你。哪怕有个万一不小心带进棺材里了,也要一直攥在自己手里。”
“我从七岁开始跟我小叔学着伺候牲畜,挨打受骂地也伺候了他十多年,可给牲畜瞧病的绝活他到死也没正经传给我。给牲畜瞧病的能耐有些是我自己偷着学的,有些现在我也琢磨不明白。”
“商队的老人在冀州多少都和大爷打过交道,就算是大爷掌管商队,现在你也不见得能看到商路图吧?”
“咱抻着什么劲?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这两年路上不太平,咱们这些牛要想没有损耗到边城不容易办到,咱要是光指望着商队那还不是他们说了算,他们想帮咱们保多少头牛就保多少?”
“咱也是一大家子,也有十几口人,王大柱几个还指望着跟着您能找个营生呢。要是路上咱们的人出不上力尽拖累商队,到了边城谁理咱们啊?下回走商咱们还得舔着脸去求谁?”
“。。。”
林家泽被郑管事念的头晕脑胀,虽然他也没想明白要问小叔什么,可中午还是不由自主地过去了。
小叔使唤了他一通,他又回来了,第二天还是如此。
他什么也没问,小叔也没答,可有些事情到底是不一样了。
那天晚上管事们合计好第二天的行程后,苏管家拿出商路图把他叫到跟前:“咱家的商路图上标注了走商要经过的州县和驿站,没有驿站时可以在哪些地方歇憩,取水的水源在哪里,临近的村落是哪个,商队和谁打过交道。你走这一路对照着琢磨琢磨,多走几趟也就熟了。”
“我现在和你说的是路上最不太平的地方,再有七天我们就要从这里经过。
近两年从边城退役的兵卒并没有全部返乡,他们有的聚在山上成了匪寇,有的结伙聚在村子里时不时地出来掠夺一番。辽州地界的今年春夏被边军剿了一波,可这个地方是鄞州的地界,去年二爷就是在这里失了一车货。
这次行商的人手本来已经做了充裕的安排,没成想临时有两个变故。一个是要护送着侯府人等到边城,还有一个就是你这里,孰轻孰重也不必再分说。
可咱也添了助力,官兵和侯府的青壮有十多人,你那边也有十个伙计。这次如果遇到掠劫必有冲突,你的人至少不能慌乱。
商队、官兵及侯府人手的安排我们已经合计过了,你想想你那边是什么打算,这两天我们得赶紧定下来。”
林家泽一边寻思着,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
原来长辈对晚辈的教导还可以是这样的,既不训斥也不贬低,即使他和你不是很亲近,但他还是愿意给你机会与时间去学习和成长,即使是通过他人之手。
只有一个人孤独地跌撞碰得头破血流过才知其中的珍贵,林家泽不禁哂笑以前那个一味强撑着面子的自己,郑管事说的原也没错,即使是父亲掌管商队为自己做的也不及如此。
林家泽把苏管家的话仔细琢磨了一番,又与郑管事商议半天,晚上议事的时候把自己的想法提了出来。
“牛队的十个伙计虽然都是青壮,但是他们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也怕匪寇,要想让他们临阵不慌乱只能提高他们的胆气。
他们是一个村出来的,领头的有威信也是明白人。可能遇匪的事情我不会瞒着,但是自己先怂必定是死路一条;我也会给他们吃颗定心丸,就是咱们商队的人手足够。”
“还有,”林家泽犹豫着终于开了口,“骑马的官爷能不能分两位在我们的队伍中?这样大家的胆气会更足。”
毕竟兵是不怕匪的,但这件事情不容易,他提出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他知道苏管家是无法给他答复的,只能看小叔后续会怎样安排。
林二爷在林氏面前抱怨道:“胆子不大倒是会钻空子,咱们的商队?这个商队哪里有他?还想借官兵的势。这事是那么好办的吗?”
“你原来不也计划着放两位退退役的兵卒帮他护着牛群吗?现在看起来泽哥儿也不笨,他想借官兵让自己的伙计立起来。”
“他就张张嘴,底下一摊子事且得做呢,我快成他的管事了。就他那个死要面子的德行,放两位官兵在他旁边溜达也不见得能搭上话。”
林氏轰他走,“事情多你就赶紧去办,他不会你就教他。现在他有什么面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中午使唤他。”
次日出行前林二爷引着蒋百户及两位官差和林家泽碰了面,自此马六和徐三娃挎刀骑着马一前一后地跟着牛群。
中午时林二爷终于不用侄子伺候了,开始和林家泽提点后续的注意事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