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出发前一天中午,林二爷带着清扬、清奕和准备好的席面到院里探望虞三爷。
清奕一见爹爹就黏在他怀里,指着食盒中的菜与虞三爷介绍哪道是他为爹爹点的,哪道是姐姐点的,哪道是娘亲点的。
虞三爷一边回应着小儿子的热情,一边叫清伦去喊人。
“叫你父亲和两个哥哥一起来吃酒。”
虞大爷本还因昨天的事情郁闷,见清伦过来后瞬间松了口气。三弟和林二爷没因此事心存芥蒂是最好的,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本也不值得一提。
众人互相寒暄后虞大爷郑重地谢了林二爷一通。
“担不起您这声谢,小时候不懂事给府上也添了不少麻烦,侯爷对我也是诸多宽容。”
林二爷丰神俊朗,话语中透着亲热。
“大夫人平日对我姐多有照顾,这一路明珠都生怕堂哥饿肚子,一饮一啄皆有因果,咱们也不必客气。”
他含笑看向虞三爷:“要不我姐夫又得捶我了。”
那些鸡飞狗跳的日子还历历在目,小时候林二爷暗戳戳地欺负清瑞,闹到侯爷面前偏清瑞也只能吃哑巴亏,虞三爷见此没少暗地里下手教训他。
“也不怨你姐夫,家里都疼憨儿。”虞大爷想起往事也是一乐,谁承想还有缘在如今这种情况下相见。
清奕见大人们都在说话,偷偷伸手去够桌上的炒豆子,清伦见他起身了两次都没拿到,就把盘子悄悄地往他眼前挪。两人以为大人没看见,正在挤眉弄眼地傻乐呢。
林二爷过来除了按礼探望外,主要是因为近两年去辽州的路不是很太平,侯府得预先做好安排。
“前两年退役的兵卒很多,有些没回乡的在鄞州与辽州间的偏僻地段聚众为匪。过路商队撂下点货一般能买个平安,可一旦流犯经过,他们会明抢。流犯是这些人眼中的肥羊,有时候他们连女眷的衣服都扒。”
“押解的官差不管吗?”
“他们人多,近百人一拥而上,官差也没有办法。更何况他们不会伤人性命,最多是流犯受些皮肉之苦。”
虞大爷听罢和虞三爷对视了一下,指着自己三个儿子道:“侯府的精壮都在这里,舍财也行,只是但凡我们还有一口气,就不能让他们冲撞到女眷。”
“去年我的商队为了脱身不得不给他们留了一车货,此次队伍中的妇孺太多,就怕示弱也不能善终。既然您也有此意,不如咱们一起统筹下人手安排?要是看到我们有自保能力,蒋百户他们也愿意搭把手。”
此行商队共六十余人、四十辆货车和八匹马,林二爷的安排是每十辆货车后面插入一辆载人的车。
“一辆马车能坐五六个人,我姐和孩子们在第一辆车上。后面两辆马车怎么坐您看着安排,只是一旦定下来了谁上哪辆马车,后面一路都得这样。万一遇到土匪冲撞起来,上自己该上的马车不能慌乱,我们也方便看护。”
虞大爷当即定下,二房一家在第二辆马车上,大房在最后那辆马车上。
林二爷毫不意外虞大爷的决定,他接着说道:“最后那辆马车在第三十辆和第三十一辆货车之间,您把三位公子分别安置在这两辆货车和马车的车辕上,倘有万一也能前后护卫着马车。
我这支商队中有一半人是退役的兵卒,上回不得不丢一车货,是因为当时拉车的马受惊摔了腿,而商队除了车夫外也没有其他的人手。
回去后大家都咽不下这口气,此次我不仅多备了八匹马额外增加了十几个人手,每辆车上也放了些镖局用的刀棍。”
林二爷的安排让虞大爷等人很安心,额外十几个人手加上官差和侯府的精壮,也将近三十人了,等闲的土匪应该能镇得住。
众人商议片刻后最终定下,清瑞跟第三十辆货车,虞大爷跟第三十一辆货车,清彦守着马车。
清伦跟着虞三爷,如果途中有什么事情来回传个话。
第二天向辽州出发的时候,荒野已经一片枯黄。
商队车上主要载的是药材和棉被,四十多辆浩浩荡荡地绵延了一里多地。
一出鄞州蒋百户就给虞大爷摘了枷,众人按照昨天商定的结果上了马车。虞大爷根本就没给虞二爷开口的机会,让清伦带着二房四人直接上了预先安排的马车。
徐三娃也不骑马了,他赶着辆马车跟在商队后面。
之前松果说年礼中有棉花,可昨天傍晚装车的时候,任谁也没想到这份年礼如此丰厚。
三十斤棉花,五斤红糖五斤麦芽糖,各色的粗布四匹,还有三匹他们自己洗好晾干的布。给官差的六份年礼装了满满登登一大车,所有人都喜上眉梢,就连晚上的呼噜声也透着欢快。
奶奶的,这一路他啥也不想干,守着这辆车就行了。
走了小半个时辰后在预先约定的路口遇到了林家泽的黄牛队伍,商队的管事与他简单寒暄后让他们跟在后面。
自前天带着郑管事回去后林家泽就开始忙碌,他从未做过行商,原本想一路跟着小叔的商队走就可以了,谁知郑管事给他指出了很多需要他自己准备的东西。
“咱这边加起来好歹也有十个人,这一路要吃要喝有时候还要在外露宿,你也不能都指望着二爷不是?”
牛贩子借了村里两处晒麦的场院圈牛,郑管事看到除了牛之外林家大少爷只备了牛吃的草料不禁一阵无语,这得二爷多待见他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占二爷便宜,不过好在林家泽虽然做事没有成算但还算听劝,一脸诚恳地对他说:“我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但凡有考虑不周的地方你尽管说。”
郑管事把牛贩子叫过来,看牛的人手是他帮忙找的。郑管事昨天见过那几个人,他们都是本村的村民,有几个人瞧着不是很妥当。他把不合格的牛往外挑的时候,有两个人很是刺儿头,其他的人也唯其马首是瞻。
郑管事让牛贩子帮他再找两个人,“昨儿那两个人不行,说破天也是主家说什么就是什么,怎么有他们插嘴的份?”
牛贩子赶紧赔笑脸一个劲地说好话,他不是本地人,之所以能在此处做成这生意也是因为和这两家沾亲带故,自己答应要给他们找个活计,怎么也不能事到临了黄了。
郑管事见牛贩子一个劲地奉承林家泽,就是不肯帮忙再找人,不禁冷笑。这是欺他们人生地不熟想糊弄事啊,这笔生意既然让他当管事,就不能出纰漏,林少爷立不起来,他扶也要把他扶起来。他在林家将近十年,就不相信林大小姐能眼睁睁地看着侄子把日子过得如此凄惶。
郑管事把牛钱和草料钱结给牛贩子,然后挥手让他离开。他招来两个自己人叫他们在牛场这边盯着,自己带着林家泽往村中走去。
“路上将近二十天,不尽心的伙计不能用,这牛损失一头就是十几两银子。大小姐说这生意以后还有的做,这里离边城近,咱们也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能跟我们一起行商。”
郑管事就差明着告诉林家泽趁着大小姐松口之际赶紧把商队建起来,将来就是贩牛的生意不能继续做,不是还有别的吗?大小姐总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侄子建起了商队又黄了吧。
林家泽明白郑管事的意思,只是觉得这样做对姑母有些不地道。郑管事看着他欲语还休的样子不禁感叹,比起二爷来大少爷的道行还是太浅了。当年林家走边城的这支商队可是只认林大小姐的,林老爷临走前大小管事们一直在观望,可二爷偏偏就能顺杆爬,籍着大小姐带他走边城的时机把整个商队都拿到自己的手里。
“我们去找村中的里正,牛场里的那些人是我们雇来看牛的,现在我们要雇些能随我们一起去边城的伙计,看看他们村里有没有合适的。”
村中的里正见他们找来很是惊讶,张家的远亲在村中借了场地贩牛,这二十几天村里一直都闹哄哄的。张家一会儿出来说卖了多少斤草料给行商,一会儿又说给族中多少后生安排了差事,这位大少爷出入都是张家那位远亲陪着,怎么这会子倒找到他雇人手?
郑管事解释道:“我们家大少爷是做布匹生意的,这批牛是家中长辈的生意,他只是临时看顾一下。
现在我奉我家二爷的命令过来打点,刚结了牛钱和草料钱,看牛雇工的工钱傍天黑结。想问一下村中可有后生愿意随我们去边城?要是没有的话我得赶紧从商队调人手来,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出发了。”
里正也是人精,他知道这其中必有其他缘故,不过郑管事既然把话说圆了他立刻打蛇随棍上,“村里的后生不少,不知道你们想寻什么样的?”
“青壮,得是勤快的,能识几个字喂养过牲畜的最好。近些年去边城路上也不是很太平,但是这次和我们一起去的商队有七八十人。
我要八到十个人,每人十两银子预付五两,路上管吃住,但是归期不定。
要是你村里能有这些人我就在你村里雇,要是没有我去鄞州从商队带人过来,明儿一早还要赶路呢。”
“有,肯定有愿意去的,我半个时辰后带人给你挑。”里正简直要被这天降的十两银子给砸晕了,一家人从年初忙活到年尾也剩不了几个钱,这可得找族老们好好筹划一下。
郑管事见时机正合适,就拿出了需要补充的物品清单,“要是人能凑齐,麻烦婶子们帮忙做些干粮。”
一百斤两合面的干粮,还有十罐子酱菜。
“这是十个人五天的量。”
里正去找族中人商议人选,里正娘子张罗着赶制干粮,儿媳过来问咸菜该怎么装?一罐子咸菜市价最多二十文,行商给了六十文,这咸菜有什么讲究?
“你去切四百文的咸肉和咸菜一起炒,务必弄得干干净净的。”
不出意料大儿子肯定得跟着走这一路,行商出多少银子她就准备多少钱的干粮,务必叫儿子在路上少受些苦。
重选伙计、结算工钱非常顺利,林家泽预料中双方纠缠的局面并没有出现,连牛贩子也前前后后帮忙张罗着。
郑管事指点林家泽,做店面的零散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但是做行商光靠和气是不行的,还需要杀伐果断有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