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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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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蒋百户看着明珠一行人给流犯们送完早饭,走出流犯住的房屋时就确定了昨天那两人的话应该是真的,这批流犯中有林二爷的亲眷。

    蒋百户认出了跟在明珠旁边的松果,这个孩子长得和他昔日的一位同袍很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都是浓眉大眼招风耳。

    同袍阵亡后其父兄想将霸占其房产,是他带人替孤儿寡母主持的公道,后来又将他们送到林二爷的庄子上,听闻那位弟媳的日子过得还不错,也接去了自己的父母和兄长留下的遗孤。

    松果面色红润,虎头虎脑的,身体也很结实,一看就是被照顾的很好。

    明珠收拾完被子和张伯一起跟在流放队伍的后面,她共带了两辆马车,一辆载人,一辆拉物。

    虽然经过了晚上的休憩,但是侯府众人还是精神萎靡,双腿酸痛得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走一步都感到十分艰难。

    虞三爷抱着清奕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明珠坐在车辕上有些心烦意乱,她还是低估了流放途中的艰难。离开代县虽然才两刻钟,清扬就已经步履维艰。他长得高瘦,面色苍白唇色也淡,整个人就像风中将要枯萎的树叶一样,触目惊心地脆弱。

    明珠招松树过来,“你下车试着把扬哥儿换过来,要是官兵不追究的话,你们一人半天。”

    昨天晚上她带着两个弟弟走出关押流犯的房屋时,手都是哆嗦的,清扬和松树的个头差不多,但是比松树消瘦。清奕和松果一样结实,却比松果矮了一头。她听到了身后官兵的言语,后背都被汗湿了,最终却有惊无险。

    那是不是只要路上行走的流犯人数对上了,押解的官兵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珠不知道林氏什么时候才能赶过来,可清扬的状况实在是不太好,无论如何她都得试一试。

    松树利落地下了马车赶到清扬身边,他搀扶着清扬,低声说道:“慢些,我们到队尾。”

    清扬不知所以,但是行动上和松树很有默契,拖拖拉拉地坠在了队尾。松树从队伍中把清扬推到路边,说了句“别动,在这里等着。”

    明珠目在不转睛地盯着一边的蒋百户,见他好似什么都没有察觉,依然闲适地骑在马上。

    明珠松了口气,让张伯把车停下来接清扬上车。一刻钟后,松果用同样的方式将清奕换上马车。

    白芷轻轻地给清扬揉着腿,清奕捏着块蜜饯,香甜地啃着。

    明珠把水囊递给清奕:“多喝些水。”昨晚烧开的水中加了些金银花,有一股淡淡的苦味,清奕不爱喝。

    清奕抿了口水后就赶紧转移话题:“芜姐姐没有带水囊,她没有水喝。”意思是该多喝水的是明芜,不是他。

    清扬阻止了急匆匆地想要去后面马车上找水囊的明珠,道:“我把我的水囊给她了,我和奕哥儿两人用一个。”

    “昨天她还摔了一跤,二房也没人管她。伦堂哥抱着奕哥儿,爹和另外两位堂哥轮着背她。”

    明珠不知道还有这码事,“那二伯呢?”就算二伯母不在眼前,二伯父也不能熟视无睹啊,平时他是一个多要体面的人啊。

    清扬冷笑一声,嫌恶道:“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苏姨娘也是只顾着明萱。”

    之前在侯府明萱与明芜虽时有争执,但苏姨娘对明芜还是很巴结的。尤其是明萱今年已经十五岁,到了该相看的时候。二伯母虽然不喜苏姨娘和明萱,但是从去年开始也陆续带明萱出去见场面和应酬。现在二伯母独留京城,侯府一众人等被流放边城,明萱的婚嫁眼见是指望不上二伯母了,苏姨娘怎么还会在明芜身上投入精力?

    清奕歪缠着问明珠林氏什么时候能赶过来,说他想娘了。明珠答道可能还要等几天。

    清奕立刻瘪了嘴红了眼眶:“那到底是几天啊?”前几天在侯府大人说话时也没有避着清奕,清奕知道他们要去边城,路上会很辛苦,二伯母和清启会留在侯府。他一边盼着能早点见到娘,一边又担心娘会受罪受累。

    明珠心中没由来也一阵焦躁。不论路上的奔波,只操持一行人的饮食和住宿,她就觉得有些殚精竭虑,这还是在大部分事情张伯和白芷等都帮她打点好、做好的前提下。

    母亲带着身孕还要坚持走这一遭的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

    清扬板着脸,很有一副兄长的样子:“娘那边事情多,路上也不能赶太急,你听话别闹姐姐。”在流放的路上他们还能偷偷坐一会儿马车,姐姐不知道操了多少心。

    白芷在路边采了两棵马尾草,清扬陪着清奕笨手笨脚地编小兔子。

    午时五刻流放的队伍在一处浅坡上方停了下来,张伯提着饭和水给押送的官兵送去,明珠和白芷则走向虞三爷那边。

    张伯提的筐里放着二十几个白面包子和几包卤肉,蒋百户道:“以后你们只给流犯送就行了,我们这边不用你操心。”

    “只是顺手,不碍事,不碍事。”张伯连声道。

    蒋百户嚼着包子,望着不远处虞三爷从水囊里倒水,让松树和松果洗手吃包子时就收回了目光。

    他手中有押送流犯的公文,对号入座知道此人是侯府的三爷。蒋百户觉得虞三爷倒不失为一条有担当的汉子,昨天不是抱着自己的小儿就是背摔了腿的侄女,上午对松树松果也颇多关照,自己的儿子坐上了马车转头又开始背侄女。

    “头,怎么回事啊?”马六眼神向流犯那边示意了一下,问道。

    只要是个人就能看出来这群流犯中有两个小子被换了,现在走在路上的决计不是第一天那两个最小的,这到底是什么缘故?他可是从没见过蒋百户对谁发过如此的善心。

    “流放的人中有林二爷的亲眷。”蒋百户道。

    在边城林二爷是数得着响当当的人物,五年前他与其姐贩药材到边城,恰逢蛮族来袭,给将士疗伤的药材匮乏,林二爷当即分文未取将药材直接上捐。更何况数年间林家在边城一直扩建庄子,战死士兵的遗属、解甲的兵卒多有前去投靠。

    “这样啊,那是应该照顾。”蒋百户周围啃包子的官兵皆有同感,五年前打退蛮族后退役的兵卒越来越多,有些伤残的兵卒无路可走,林二爷放话出来,只要心正不作恶,就能到林家庄子上做份活计住着,到了不能做活计的年纪林家给养老送终。

    “是哪位啊?这么多男男女女,没有一位长得和林二爷相像的。”林二爷他们是见过的,一双丹凤眼丰神俊朗,在边城不知迷倒过多少姑娘。

    蒋百户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亲眷,昨天两人只是拿林二爷来套近乎,他也没追问。但看松果亲近谁,松果亲近的肯定就是林二爷的亲眷。

    明珠留下一些饭食,其余的让白芷提给大伯母,由她去分配。

    明芜依旧和三房坐在一起,上午是清伦堂哥和三叔轮流背的她。她想自己走,可大伯母不允。她右腿摔得很重,清晨堂嫂黄氏帮她换药的时候,膝盖上那道深深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但是周围的皮肤肿胀不堪,还有些化脓。

    “这两天让你堂哥们轮流背你,你不能走。”贺氏一锤定音。

    换药的时候明芜疼得满头是汗,也不知道摔没摔着骨头,这种情况即使人强撑着走下去腿也废了。

    两刻钟后众人开始上路,虞三爷带着松果和明芜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一会儿明珠和清扬下车,把松果和和明芜换上马车。

    吃饭的时候明芜神色恹恹地只喝水,明珠摸了摸她额头,觉得她有些发热。

    蒋百户骑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后,明珠和清扬换人的时候他也熟视无睹,不过内心也觉得虞三爷行事靠谱。松果虽然强壮可也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虞三爷也不一味地只顾着自己的孩子,与他这一房行些方便倒也不是不可。

    黄昏时远远看见了城墙的影子,明芜和清奕下了车。

    下午张伯就赶着那辆货车和松果提前到徐县的驿站去打点,当明珠进了驿站后就直接瘫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下午这一路她是咬着牙坚持下来的,此刻感到无比的乏力与疲惫,好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侯府一行人歇息的屋内,饮食和被子已经被张伯等人送过来了。驿站会给流犯提供饮食,但多是一些粗劣的食物。流犯的家人要自己准备,既不用费驿站的人工也不用费钱粮,驿站的小吏当然愿意。

    还来不及吃饭,贺氏问虞三爷,“我看官差今天很和气,可是你们做了打点?”

    押送的官兵虽然一开始不是很好说话的样子,可今晚清扬和清奕又跟着白芷离开了,松树和松果留在虞三爷身边凑数,白天在流放路上走的都是哪些人大家也心知肚明。

    虞三爷低声道:“是张伯打点的,我不是很清楚。”

    “可知道应该怎样打点,才能把你大哥的枷给卸了去?”这是贺氏最关心的。

    “我明天问问,也不知道押送的官兵是什么套路。”

    虞三爷了解张伯及松树、松果的为人,他们只对林氏和三个孩子忠心耿耿,对侯府的其他人基本无感,连他都得靠边站。张伯至今对林氏的称呼至今都是“大小姐”而不是“三夫人”。

    贺氏问他话的时候一直拿眼睛瞟着松树和松果,可是两个人愣是一声不吭。

    “一步一步慢慢来吧,也别太冒进了。”虞大爷叮嘱道。

    能给最小的几个孩子一些优待他就心满意足了,他无法想像万一有孩子折在路上他应该怎样面对侯府,面对自己的兄弟。

    虞三爷点头应允。

    因这番谈话本来死气沉沉的氛围稍微高涨了些,原以为是无际的黑暗,但是好像前方有一束微弱的光,穿透了厚厚的云层。

    明萱往明芜身边凑了凑,问:“你的腿好些了吗?”

    明芜低头喝汤,不搭理她。

    “你下午去哪里了?”黑暗中明萱觑着明芜的脸色:“我都看见了。”

    明芜一声不吭。

    明萱还想再问,苏姨娘轻轻地摇了摇她的手。

    今天明珠的态度已经很明确,她主要是看顾着自己的俩个弟弟,其他的人和事只是顺手为之。没见虞大爷还扛着枷赶路吗?去枷怎么看都比把清扬和清奕从这屋里换出去来得容易。

    至于明芜,在侯府平日里和明珠虽然有时也吵吵闹闹,但是俩人素来亲厚,加上明芜伤了腿,明珠才会多兼顾她几分。

    苏姨娘可不觉得明珠会多看明萱几眼。

    明萱却有些不甘,虽然她是庶女在侯府却也颇有些宠爱。大房的明烨早已出嫁,明芜虽然嫡出却是个直筒子脾气,三婶在侯府不受待见明珠啥事都不出头,而她经常给祖母孝敬些针线活倒是很得祖母青眼。

    本都是一家的姊妹,凭什么明珠只顾着明芜而不管她的死活。

    浑身上下太痛太累了,这样走下去她活不到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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