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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得军校通知急急回家 和亲人交谈依依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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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文刚进城就住在父亲那里。还是那间大草房,只住着文刚的父亲廖紫云和二哥廖中伟。他们父子二人,现在已是城关镇竹器社的工人了,外面有活路就外出,外面没活路就在竹器社编草扒,做竹椅,打棕绳。空地里,到处是冬瓜、南瓜。廖文刚住在这里,瓜菜是可以装一肚皮的。

    一九六三年八月十五日中午饭后,太阳火辣辣的,廖文刚吃多了瓜菜,有些肚子走,正在路边厕所里。这个厕所的四壁是用木厂加工后的边角余料拼凑而成的,构成板壁的木板,长短不均,宽窄不一,缝隙有大有小,不仅可以四面来风,厕所外的天地几乎可以尽收眼底。

    廖文刚忽然看见李秀芝和罗翠云,谈笑着,翩翩而过。他本想喊住她们摆几句龙门阵,又觉得喊声从厕所里传出,有失文雅,于是只好瞪着眼看着她们往前款款而去。等他上完厕所,两个人已经融入了街上的人流。他呆呆地站在公路上,望着街口,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惆怅。李秀芝的身影,声腔,不停地在脑际浮现。他不由自主地大步向街上追去。可是,寻遍了大街小巷和校园,都不见踪影。

    廖文刚很失望地回到父亲的住处, 刚进门,就听见背后有人叫“廖文刚!”他回过头来,粗辫子,短袖衫,兰裙子,原来是李荷艳,脸儿红扑扑的,有点像这两天冒出水面的荷花。廖文刚说:“真要使蓬壁生辉了,请坐请坐。”荷艳进门,叫过伯父、二哥,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就坐在竹椅子上和文刚闲聊。

    荷艳说:“等得好焦人啊!我的通知怕是来不了了。”廖文刚说:“不是谁的都没有来吗?”

    正在这时,郭惠玉匆匆进了门,高喊着“廖文刚,好消息,好消息,你的通知来了!”原来郭惠玉就住在邮电局对门,好几位同学的通讯地址都填的郭惠玉家。廖文刚虽然在意料之中,这时才真如所料,仍有喜出望外之感,高兴得跳了起来,直向郭惠玉奔去,李荷艳也站起来跑过去看,廖文刚的父亲、二哥都放下手中活急急走过来了,郭惠玉高扬着手里的信,廖文刚一把抓过,五个头碰在了一起。

    信封上分明写着“中国人民解放军外国语文学院招生工作委员会”。廖文刚小心翼翼地拆开,取出一张纸,“录取通知书”五个大字印在32开纸的正上方,上面正中是军徽,两边各有三面红旗,鲜艳无比。下面写着中国人民解放军外国语文学院招生工作委员会,还盖有同样字的红色圆章。翻开,里面左面是“录取通知书”,右面是注意事项。“录取通知书”是这样写的:

    廖文刚同学:

    我们高兴地通知你,根据你个人的志愿和祖国的需要,你已被中国人民解放军外国语文学院录取了。你热烈响应祖国的召唤,决心献身于国防建设事业,并已成为了解放军的一员,这是十分光荣的。望接此通知后,迅速做好一切准备,于8月18日持此通知书到成都西区暑前街军区第二招待所外院招生工作组报到。

    注意事项:

    1、报到时应随带棉被、衣服和日用品(包括衬衣、绒衣、脸盆、口杯等)。

    2、由家至报到地点的路费可以报销,个人应注意保存单据。

    3、随带户口迁移证(迁至张家口市解放军外国语文学院)。并携带粮食注销证明。

    4、党、团员应转党、团关系,按地方组织的有关规定直接转至解放军外国语文学院政治部。

    在场的人都像注入了兴奋剂,激动不已。李荷艳在激动的眼神里略含忧郁。郭惠玉说:“祝贺你,廖文刚,这是我们六三高来的第一份大学录取通知书。十二年寒窗,你终于有了结果。”李荷艳说:“金凤凰就要从草房里飞出去,一飞冲天了!”廖文刚说:“今天已经8月15号了,我得赶快回断桥去办手续。”廖紫云高兴得合不拢嘴,说:“我去给你买个脸盆。”廖文刚握着荷艳的手说:“你的通知也会来的,我一定给你写信。请向伯母和姐姐们问好。”廖文刚又握着郭惠玉的手说:“谢谢你,你的通知书也会很快来的,我们几个的成绩都差不多,一定有好结果的。我们以后通信。”李荷艳、郭惠玉看廖文刚时间紧迫,也就告辞而去。

    廖文刚告别了父亲和二哥,沿着213公路急急往家里赶。

    盛夏的骄阳虽然毒辣辣的,廖文刚却浑然不觉,他只觉得前途一片光明,田里的秧苗更青,地里的苞谷更黄。他自己的感觉像是打足了气的轮胎,再重的车箱也能承载,再陡的山路也能驰骤。他急着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母亲和弟妹们。母亲是自己读书的最有力的支持者,如果没有母亲的支持,他也许就和二哥一样,当一名竹器工人了。他真想把这个消息告诉每一个遇见的人。因为他不但已经成为了一名大学生,而且已经成为了解放军战士。

    路边的包谷林显出了金黄,竹林更显得亲切。他在路上,与其说是在走,不如说是在跑,或者说是在飞,不过感觉归感觉,30里路,可得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地走,他赶到研经乡粮店时,已经下午4点半了。他从来没有办过这些手续,他见一个妇女悠闲地坐在粮店里,内外都没有其他的人,就上前去问:“请问同志,我怎样办有关粮食的这些手续。”他把录取通知书递给她看。那位女同志一看就惊讶地问道:“你的?解放军外国语文学院!不简单!”廖文刚笑微微地站着看他拿起算盘算了一阵说:“还要挑32斤粮食来卖了,才能转粮食关系。”廖文刚知道家里正分了些包谷,便问道:“挑包谷来,可以吗?”“可以。”“谢谢啦!”廖文刚拿过录取通知书转身就往家里赶。

    五里路,只半个多小时,就被廖文刚的脚板丈量完了。进到院子里,廖文刚就高喊:“妈!录取通知书来了!”他母亲白翼坤正在后门喂猪,听见文刚的喊声,立即跑了出来:“什么学校?给我看!”三个弟妹和大嫂云霞、侄女儿琼华都奔了出来。廖文刚说:“是张家口解放军外语学院。”白翼坤双手捧着录取通知书,嘴里一叠连声地说:“共产党用我的老三,这就对了!我说三儿有出息,就有出息!”然后她当着云霞嫂的面开始骂她的大哥邱正益:“狗日的邱正益,说老三读书不怎么样!瞎了他的狗眼!”“廖文辉也是反对老三读书的,不读书,能有今天!”

    廖文刚等妈妈高兴得差不多了才说:“还要卖32斤包谷,才能办粮食关系。”白翼坤说:“卖吧,还不太干,明天准是个大太阳,晒半天,下午去卖。”春晴、国忠、祥宁和万大嫂一家,都过来争着看录取通知书。他们大都不识字,端详着这张盖着大红印章的纸,羡慕着、感叹着,称赞着廖文刚有出息。

    这天晚上,整个院子都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等熏蚊子的浓烟刚刚消散,大家就坐在院子边的梅子树下闲聊。廖文刚尽自己的想象回答着亲人们的提问。大家直吹到月儿偏西星儿淡才进屋休息。廖文刚和母亲弟妹们挤在一张大床上,老是不能入睡,他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年迈的母亲和幼小的弟妹们,心里又是兴奋,又是难过。

    第二天一早,廖文刚起来,把缸子里的水挑得满满的。挑最后一挑水的时候,他特意在玉容的家门口放下水桶歇气,进屋去向玉容的爹妈告别。他还走到自己青梅竹马的女友玉容的坟前,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玉容的母亲也到坟地来了,他拉着文刚的手说:“文刚儿呀,你要远走高飞了,玉容儿,没有这个福气,只能躺在这里了。”廖文刚说:“我会在心里记住玉容和伯父伯母的。我相信我们的国家要好起来,不会再出现粮食关那样的灾难了。”

    等太阳出来以后,白翼坤就把包谷晒起了。廖文刚又叮嘱弟妹们说:“要听妈妈的话,国忠和祥宁要好好读书。有知识总是有用处的。天气热,下河洗澡,可要当心。”

    吃过午饭,到了下午两点过,白翼坤抓起晒坝里的几颗包谷咬了一下,说:“可以了。”家里没有小箩筐,只有大箩筐。母亲称出33斤玉米,分装两个箩筐里。文刚说:“只要32斤。”母亲说:“多得少不得,如果不够,那么远的怎么办。”文刚说:“还要到学校去办组织关系,我挑粮去卖了,就从那里去县城了。”国忠、祥宁说:“我们送三哥到街上,我们拿空箩筐回来。”春晴说:“我也去。”母亲说:“也好。我眼睛不好,你们就替我送送你们三哥。”

    母亲找来扁担,文刚把棕绳缠绕在扁担上,试了一试放好,然后抓住妈妈的手说:“妈妈,保重,我知道家里的艰难。”文刚看着妈妈花白的头发,模糊的眼睛,眼泪忍不住涌了出来。母亲说:“去吧,要好好学本事,有能力就可以闯天下,没有能力,就只能跟在别人后面爬。要勤快,要动脑筋,要容得人,要学习我们白家的传统,逢软不欺,逢恶不怕。家里,你就不要管了。那么苦的日子都过来了,现在好多了。时间不早了,去吧!”

    廖文刚挥手擦去泪水,春晴妹妹已经挑起粮食,出了院门。两个小弟弟跟在后面。文刚就在后面追。母亲和云霞嫂、琼华、秀华都送到竹林边。要转过鸦鹊口时,廖文刚又回过头来,高喊:“妈妈,保重!亲人们再见!”廖文刚看着站在竹林外斜坡上的母亲,头发在风里飘,这样一别,不知又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一面。他站在那里远望着母亲的身影,至少过了两分钟,才转过鸦鹊口,追上弟妹们。四姊妹都没有说话,大家的心里都是又喜又忧。千山万水相隔,这些从书上早就见过的词语,马上要变成现实。现在就在眼前的人,马上就要分离。那种滋味,像在梦里似的。

    过了断桥河,文刚去抢春晴的扁担:“给我,我来!”春晴说:“我都十六岁了,这点算什么,我送公粮,80斤,挑到舞凤山还不歇气哩。”国忠、翔宁也说:“等姐姐挑,你看她的腿肚,比三哥的还粗。”春晴说:“我们大老粗,就是这个样子。”文刚问:“妹妹,你怎么不继续读书?”春晴说:“这个家搬过来,搬过去,不知在哪里读书好,现在家里,妈妈眼睛不好,岁数不小,国忠祥宁,就只有这么大点,我哪还有心思读书。”文刚叹了口气说:“还是要多学点文化才好。自己找些书来看。我的书在二哥那里,你可以去找些想看的来读读。”

    四姊妹摆着家常,来到街上,文刚卖了粮,办好了一切手续,把卖粮的钱都交给妹妹带回去给母亲,才同弟妹们走出街口。街口有两条路,大路通县城,小路回断桥河,文刚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他把装着余下1斤包谷的大箩筐交给妹妹,拉着弟妹们的手说:“三哥还是穷学生,一分钱的招待都办不起,只得谢你们了,以后补上。路上不要耽搁,马上回去,妈妈等着你们。”三个弟妹噙着眼泪,答应着,上了小路。廖文刚看着弟妹们,过了小桥;小路和大路就在河两岸,他和弟妹们隔河相望地走着,直到他们进入马槽儿埂,文刚高喊了一声:“再见!”才大步地向县城走去。走了一会儿,文刚听见后面有脚步响,回过头来,看见一个年轻女子,穿得花枝招展,直向她奔来。他认识她,是六零高的学生,姓熊,读书时,成绩很好,因为失恋而得了神经病。她跟在后面并不说话,两只眼痴痴地看着他。廖文刚只得加快了脚步。

    廖文刚到了父亲那里,向父亲和二哥讲过办手续的情况,吃过晚饭,已经星月交辉了,大哥文辉走了进来,文辉说:“后天,我送你到成都。”文刚说:“那就劳烦大哥了。”父子四人摆了半晚上的龙门阵。廖紫云说:“铁怕成针,人怕当兵,当兵可不见得就有多好。”中伟说:“军校出来,可是当军官哩,有什么不好。”文辉说:“只要自己能干,干什么都好。自己要是不能干,干什么都不好。”廖文刚说:“解放军可不是旧军队,我也不是大草包,大家都不用担心。”廖紫云说:“军队,一举一动都有规矩,比不得老百姓,瞌睡来了就上床,想上街腿一伸就可到处逛。”文辉说:“没有规矩还不成方圆哩,年轻人,严格点好。”廖文刚说:“老百姓有老百姓的乐趣,军人有军人的光荣,我看都好。”

    第二天,廖文刚去学校办好了手续,去辞别了老师、同学。他握着初中时的班主任刘真老师的手说:“我最要感谢的就是您——我的恩师。”刘老师说:“不能这样说,你很优秀,初中时就当井研中学少先队的大队长。高中时,一直当团支部书记。你是我们井研中学的骄傲。”廖文刚说:“我要感谢教过我的所有的老师,我已经读了11年半的书了,当了我三年班主任、教了我三年语文的就唯有你。你是教我最长、对我影响最深的老师。你的教育使我终身受益。”刘真老师,这时只有31岁,却枯瘦如柴。廖文刚说:“刘老师,您一定要保重啊!”刘老师显得有些凄楚地说:“我就是这个样子,你前途无量,但要步步谨慎。”廖文刚说:“我谨记恩师嘱咐。”

    廖文刚告别刘老师后,回到北门口捆扎行李,廖文刚把《韩昌黎集》、《苏东坡全集》、《陶渊明集》几本古书捆进了背盖里。把其余的书托付给了中伟二哥。第三天一早,父亲给了文刚五元钱,说:“家里很艰难,我们的收入很低,吃饭的人多,没有多的钱给你。当兵,是很艰苦的,不要把什么都想得太好。特别是说话,得有礼貌,得看对象,不要什么都说,‘逢人只讲三分话’,有它的道理。对人,要晓得给人方便,自己方便。”文刚说:“伯伯保重,我晓得。”,父亲和二哥提着背包,把文刚和文辉送到了车站,直到汽车开动了文刚还见父亲和二哥挥动着手。文刚高喊着:“保重!”把全车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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