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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推磨诗成 好友话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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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仁寿参加高考回来后,鲁近初约起廖文刚、郭惠玉、殷德友、廖清风、胡炳君到他的家——仁寿县永宁公社去耍。这六位同学约好,早晨从井研步行出发,他们沿土公路先走到研经,然后从马槽儿埂往左边小路取道大河井沿河而上。这时正是七月天气,越走越炎热。将到中午,就到了鲁近初家。瓦房颇为高大,一个坝子,也还宽阔。房后有竹木掩映,四周有田野相挨。鲁近初把同学们向自己的母亲一一作了介绍。一会儿,他在供销社工作的哥哥回来了,鲁近初又一一介绍,全家盛情招待。吃过午饭,鲁近初约大家欣赏附近风景。

    仁寿属深丘地带,山高谷陡,有坝子,堰陡水深。逛了一会儿,大家回屋,晚上吃豆花,同学们都争着推磨。磨子在阶沿上的拐角处,磨子上方的墙上,横搭竹竿晾着几十把干黄豆荚。豆叶已经去尽,豆角、豆秆就在推磨人的头上,丫丫杈杈地吊着。鲁近初说:“同学相聚不容易,这次相聚后,大家都要各奔东西,我们都各作一首推磨诗,留作纪念吧。”大家都连连声称好。边争着推磨,边冥思苦索。不一会儿,鲁近初已经做好。他朗诵道:“同学跋涉到我家,游山玩水乐哈哈。愧无佳肴来招待,大家动手推豆花。”。鲁近初才读完,殷德友说:“主人家已经发话,就听我的,听我的。”于是摇着头比划着,缓缓地念道:“我们来到鲁近初家,豆林下面大家推豆花。豆浆放到锅里煮,大家吃得笑哈哈。”。廖清风说:“还在推哩,怎么就说吃了?该廖文刚了,诗人,不能落后。”廖文刚说:“我已经想好了。先听你的。”殷德友打趣说:“好货沉底嘛。”

    廖清风说:“那我就身先士卒了。”廖清风说:“我是学理科的,可不懂写诗,我就来个顺口溜:推豆花,推豆花,磨子响得咕咕嘎。推时大家齐动手,煮好就等出嘴巴。”郭惠玉说:“都好,都好,我来献丑。先鼓掌!”胡炳君说:“偏你想起了,要大家鼓掌,就先送点掌声。”大家鼓过掌,郭惠玉仰面朝天,诵道:“高考过后来散心,六人齐集同窗门。近初一家热情甚,豆浆飞流友情深”。廖文刚又鼓了一回掌说:“请听胡炳君的佳作!”胡炳君说:“我可写不好,也还是凑凑热闹。”胡炳君说:“磨子飞转豆浆流,点点滴滴流心头。今日伸手同推磨,来日携手战激流。”廖文刚连声夸奖:“好诗,好诗,各有特色,这可算我们六三高二班的诗歌群英会了。”说完,背着手,昂着头,边走边朗诵:“雷声隐隐雪花飞,倒转银河白浪垂。推磨诗成情未了,千山万水梦相随。”大家都喝彩不已。鲁近初说:“这些诗,记下了事——推豆花;记下了情——六载同窗谊;记下了梦,别后,都不要忘了。”廖清风说:“鲁近初总结得好。”廖文刚说:“对,大家都不要忘了今天的聚会和诗会。”

    吃过晚饭,同学们都到院子里,坐在条凳上,看满天星光。大家先议论了一回高考,廖文刚和鲁近初都是考的三类文科,殷德友、胡炳君考的二类理科,郭惠玉和廖清风考的一类工科,大家都觉得考得不错,考起的把握是很大的。廖文刚说:“我的理想,就是当诗人、作家,正如鲁迅所说‘第一要著’是改变人的灵魂。你们看现在的中国人,封建的、迷信的,盲从的,崇洋媚外的,恐美的,什么没有。解放以后,毛主席好比太阳,照到的地方,人们的精神为之一振,可是,许多干部都是从旧社会来的,骨子里还是封建的那一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搞打击报复,中国人的灵魂,要完全改变,恐怕得一百年以上。”

    殷科问:“你打算怎么改变?”廖文刚说:“首先就是要鼓励大家发展经济,先要有吃有穿。古人早说过‘衣食足而知礼节’,人们有吃有穿了,就要大抓教育。我说的教育不仅是指学校教育,更指的是社会教育,要教育广大的干部,所有的人民,懂得孝悌忠信,礼义廉耻。”

    鲁近初说:“还是搞封建的一套?”廖文刚说:“孔子孟子这些大贤,虽然产生在封建社会,他们的思想精华,就是适合每一个发展中的社会的。也是适合于全世界的。孝,谁不是父母所生?孝敬父母,就是要首先处理好家庭中的父母和子女的关系,让子女从小养成感恩的好品德。悌,就是要处理好兄弟姊妹间的关系,从小懂得亲情的重要,而互相尊重,互相帮助。而忠,现在至少有两方面的意思,一是忠于职守,尽心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二是忠于自己的领袖国家人民。信,就是和人的交往中,要讲信用,说话算数,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礼,就是秩序,规矩。这是哪个社会都必须讲究的,比如尊老爱幼、尊敬师长、善待部下,遵守纪律,依法办事等。义,就是坚持正确的,见义勇为,舍生取义。廉,就是不贪不淫,干净生活。耻,就知道哪些事不能干,懂得羞耻,讲究文明。这些东西,哪个社会能够少?只不过,不同的社会赋与的内涵是有差别的。文学,就要坚持正确的。”

    鲁近初说:“我也想写他几本小说出来,一鸣惊人天下知。能够像廖文刚说的,起到塑造人的灵魂的作用,那就更好了。”殷德友说:“我的理想,就是给人治病,像扁鹊,像华佗,手到病除,让人人都健健康康地生活;像张中景,像李时珍,给后人留下丰富的医学遗产。”郭惠玉说:“你们的理想太伟大了,我的理想,就是造出很多有用的机器,让老百姓少肩挑背磨。”廖清风说:“我的目标是牛顿、爱因斯坦,让我们中国在世界上挺直腰杆。”胡炳君说:“我的理想,是让中国人丰衣足食。”当晚同学们谈天说地到深夜。

    第二天,鲁近初又约大家到松峰场去玩。松峰场是一个山间小场,廖文刚七八岁时和父亲一道,来赶过场。这时看来,黄黄的泥土,四周长满了松树。这种树子,在井研大部分浅丘地区是没有的。同学们看见松树,都想起了语文课本里陶铸的《松树的风格》。大家看着松树如针的细叶,碧绿得有些晶莹,而松果,有鸡蛋大小,都觉得新鲜。街道,则和研经差不多,小青瓦房,石板街。大家到处走看了一会儿,回来的路上,有座桥,名倒石桥,大家见这里四下无人,都要方便一下。先挺起肚皮向河里洒尿,然后找地方大便。廖清风说:“我们光带嘴来吃,得留下点纪念。”殷德友说:“倒石桥成了倒屎桥”,大家都哈哈大笑。

    第三天,在鲁近初家吃过早饭,告别鲁家,一行人又到廖文刚家去。永宁到廖文刚家只有十来里路,同学们一路看着山光水色,一路唱着闹着,太阳还未当顶就到了廖文刚家。廖文刚的母亲白翼坤看见来了这么多同学,非常高兴,抬凳倒水,春晴和国忠、祥宁都来凑热闹。白翼坤给春晴说:“和老三一起耍的,都是有出息的,这么多贵客,快,收拾一个兔子来招待。”春晴说:“我可不敢杀。”廖文刚说:“我来!”国忠、祥宁立即从满地跑的兔子中,抓住了一只,给文刚提了过来,文刚一看,说:“还有大的吗?”“有!”两个小兄弟把这只放在地下,又去东瞅西看,抓了一个大的出来。文刚提在手里说:“这只可以,少说也有五斤。走,到竹林坝里去收拾。”

    廖文刚其实也没有收拾过兔子,只不过初中时看温兴忠收拾过一只死兔子。同学们和两个小兄弟都跟着廖文刚到了门口竹林下,大家七手八脚,好不容易兔子才断了气,然后烧来开水烫,去毛,剖肚,所有人都有事可做。春晴又去摘来辣椒,黄瓜,中午饭才多少有个样子。

    吃饭时,坐了满满一桌。白翼坤说:“不好意思,只有这样了,等老三有了能力,再重新办大家的招待。”同学们都七嘴八舌地说:“这就算好的了!”“前几年,饭也没有吃的!”“那几年,哪个敢办招待!”

    吃过饭,同学们告辞了廖文刚家,又一同到殷德友家去。殷德友住在殷家河,这地方离廖文刚家有二十里。只有廖文刚熟悉这条路,他就走在前面带路。路在山野和小河边穿行。山上是一望无边的苞谷地,有的已经掰了,大部分还青叶绿秆。不时看见有守护的民兵。田里,是青青的水稻,谷粒已经饱满,到处散发着嫩谷的清香。因为前几天才下了大雨,河水并不清澈,但沿河两岸的竹林和野草却碧绿一片。廖文刚很高兴地说:“看来,该能吃几顿饱饭了吧?”殷德友说:“吃几顿没问题,瓜菜半年粮,还没法改变。”郭惠玉说:“看这庄稼不错呀!”鲁近初说:“长势虽好,产量不高,公粮、余粮一交,每个生产队剩下的,就只够吃三四个月了。”

    大家看着眼前的风景,议论着各种事情,到晚霞满天时,到了殷家河,这里到县城只有十来里路了,河不宽,水较深,缓缓地流着,没有波浪,却有漩涡。离开河边,向坡上走了三五十步,就到了殷德友的家。门口是田,青谷飘香;后面是山,竹林叠翠。四合院,正房是小青瓦房。一条黑狗,汪汪地叫起来,院子里,有鸡鸭跑来跑去。殷德友把狗招呼着。他的母亲,51年就去世了,他的嫂子招呼大家坐下,就到菜地、进厨房,准备晚餐去了。一会儿,殷德友的父亲收工回来了,牵着一条大牯牛,养得油光水滑的,老人家已经六十开外,特别壮实,脸上的皱纹,仿佛大山里的沟沟壑壑,铁铸似的明显。同学们,打过招呼,就坐下聊天。老人把牛牵进牛圈,就挑粪到自留地上浇菜。廖文刚说:“勤快人家,不到一年,就翻起来了。”殷德友说:“放开农民的手脚,哪会没有饭吃?这么多土地!”

    “那几年,简直是瞎干!”廖文刚脱口而出。郭惠玉说:“团支部书记也敢这样说?”殷德友说:“这算什么,你们还没有听见他的高论哩。”“什么高论?说来我们听听。”鲁近初说。殷德友说:“他认为,中国这几年搞得这样糟,是因为没有搞集体化的干部储备。当上干部,就想多吃多占少干活,把社员的心都搞冷了。没有心思干集体生产。各家各户,人家喂猪、喂鸡鸭、喂牛喂羊,因为规模小,人家有的是经验;搞集体养,几百几千几万的养,可就得有科学技术。社员哪里有?只能喂多少死多少。还有储藏,以前各家各户保存自己的粮食,都有坛坛罐罐,尤其保管红苕,家家户户都有多年使用的窖,不会被老鼠咬,也不会烂。集体搞,动辄几千几万斤。我们哪有这些技术,大多霉坏、烂掉了。这才是饿死那么多人的主要原因。自然灾害,我们这些地方,可没有。”廖清风说:“你的结论是?”廖文刚说:“生产关系,要适应生产力的发展。”鲁近初说:“我也有同感。”殷德友说:“我们都是这么看的。”郭惠玉说:“我劝你们,以后才不要讲这些。”廖文刚说:“思考是必须的。那样密植不行,小学生都知道,那时我们为什么要跟着干?那是因为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还记得不!我们密植小麦,用大瓜瓢舀来往地里泼。地里已经铺了一层,李龙奎老师还说‘密不够,再撒!’那时我们认为国家有的是粮食,哪晓得这可是老百姓的救命粮啊,被我们浪费了!’”

    鲁近初说:“看来上级瞎指挥,当然是错误的,我们大家的盲从,就是雪上加霜。”“所以,”廖文刚说,“干部群众都得提高觉悟,提高科学文化知识,培养起独立思考的能力。不要盲从,不要跟风。”

    晚饭非常丰盛,杀了鸡,炒鸡杂,大家吃得眉开眼笑。廖文刚说:“有了点自留地,社员的生活就变了样,土地全归社员所有呢?会是什么样子呢?”殷大爷说:“那样,粮食会吃不完,猪肉也可满街都有卖的。”

    当晚,同学们都在这里住,大家挤在一起,天南海北地吹。

    廖文刚说:“我还想告诉同学们,不管我们能不能考上大学,都不要盲目乐观。以后当然是前途光明,但一定会道路曲折。迎接我们的不一定就是旭日清风,说不定还有暴风骤雨。我们不一定就是一帆风顺,说不定还必须披荆斩棘!”同学们都说:“一贯达观乐观的支部书记,今天怎么想起要说这些?”廖文刚说:“集体生产,不是还在坚持吗?我们不满意的东西,不是还在吗?要乐观还要坚强,要自信,才可能不迷失方向,才能有所成就。”

    第二天吃过早饭,殷德友说:“送你们到大路上,我就告别了。”到了大路上,廖文刚和廖清风、郭惠玉、鲁近初都说:“别送了!”殷德友说:“再送一程吧。这次分别以后,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见面了。”他们顺着殷家河,往下游走。鲁近初说:“千里送人,终须一别,殷德友,到此止步吧。”同学们和殷德友一一握手告别。殷德友握着廖文刚的手说:“你考起是没有问题的,不管你去到天南,还是海北,都不要忘了我们。”廖文刚说:“我们几个成绩都不错,估计都有考上的可能。大家通信,互勉互励吧!”

    同学们握手而别。廖清风、郭惠玉等同学,走的是上坡路,走了很远,回过头来,看见殷德友还站在那里,大家就齐声高喊:“再见了,老同学!”这喊声,在山间回荡,惊起满天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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