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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送别亲人苦 一路风光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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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刚和文辉兄弟,这回乘的仍旧是货车,不过这样的长途,他们都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所以,一路上,都是新鲜,他们的两只眼就像录像机似的,不肯放过跃入眼帘的的任何一片林木山水。太阳过了当顶,车子停在了九眼桥,他们才依依不舍地下了车。廖文刚看见锦江就说:“这里,我好像来过!”文辉笑道:“怕是坐车坐昏了?你多久来过?”文刚说:“那年去新津外婆家,妈妈背着我路过过这里。我记得起鸡公车嘎咕嘎咕地叫,太阳快落山了,在一片苍茫的暮色中,左边是清清的流水,右边是细长的街道。”

    文辉说:“那,有可能,到新津,可以从这里过。”他们闲谈着,看着错落的房屋,楼群虽不甚高,却连绵不断,车和人也往来不绝。他们边走边问暑前街,竟然很少有人不摇头。一阵醋香扑鼻而来,一个小面馆出现在眼前,他们就进去解决了饥肠如鼓的问题,又继续边问边走,走了近两个小时,终于找到了,一问,才知外院的报到地点改在了北门火车站的旅行服务社。文辉叹了口气,对廖文刚说:“你以后要是干了事,可不能这样开头不想好,以后胡乱变,这不,他们变一变,我们腿跑断。”

    廖文刚抬头看看蓝天已经不很耀眼了,只得雇了黄包车,拖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了一座耸入天际的大楼前。廖文刚见有几个军人,坐在底楼大厅里,像若有所待的样子,便上前去打听:“请问,解放军外语学院……”话还没有说完,军人们就说:“就是这里,哪里的?”“井研的。”“啊,廖文刚,录取通知书呢?”廖文刚递上录取通知书和各种手续。一个中年军人看了说:“你从现在起,就是军人了,祝贺你。把行李拿到二楼2号去吧。刘政委在那里等你们哩。”

    文辉和文刚在军人的指点下,立即把行李搬到了二楼二号,宽大的房间,玻璃窗透亮,里面有好些沙发和木椅子,沙发上坐着一个短袖白绸衫的老人,正在轻轻地挥扇看报,廖文刚喊道:“刘政委好!”那老人站起来,身材高而瘦,头不大,满脸的皱纹,刀刻似地分明,操一口北方话问:“叫什么名字?”“廖文刚。”他伸出手来,和廖文刚握着说:“很好,按时到了,等会儿,我们一起开晚饭。”廖文刚问:“同学们都来了吗?”“还有一个德阳的没有到,到了的,都到街上逛去了,没有到过大城市,看看新鲜嘛。”

    廖文刚给刘政委介绍说:“这是我的大哥。”刘政委上前来握着文辉的手说:“辛苦了,可以就在这里住。”廖文辉说:“谢了,我自己去找住处,还准备顺便去彭县看舅父。”刘政委说:“车票和住宿票,都可以报销的,可以到这里来报,也可以以后给廖文刚寄来报。”廖文辉说:“好,三弟,那我就回去了。”廖文刚把大哥送到旅行服务社外的大街上,文辉又摸出五元钱说:“在成都耍,也要花钱。”文刚接过钱,和文辉握过手,目送大哥没入人流中,才回到服务社。

    这时,正有一个黑凌凌的汉子,走了过来,问道:“解放军外语学院是这里报到吗?”廖文刚说:“是的。你是德阳的吧?我是井研的,叫廖文刚。”那人高兴地说:“我才找惨了,从上午找到现在,我是德阳的,叫陈才伦。”他伸过手来说:“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同学。”廖文刚也伸过手去,紧紧地握在一起。廖文刚领他到报名处一看,已经没有人了,就领他上二楼报了到。一会儿,同学们陆续回来了。廖文刚又认识了仁寿的陈子和、章云水。

    人到齐了,就在刘政委住的地方开会。学员们都坐在木椅上、沙发上,刘政委却站着,他压低嗓音说:“同志们,虽然你们还没有穿上军装,但是,你们从今天起,就是光荣的中国人民解放军了,我们,后天出发;明天,你们还可以看看成都的市容,历史名城呀!以后外出,一路的不得少于三个人,要注意安全。这几天的吃住,都在一起。每人每顿三两米的饭,一份菜。给同学们讲,我们学院,粮食是随你吃的。但是国家困难时期还没有完全过去,部队得注意影响。我们在这里,只能吃三两。”当晚,就在旅行服务社的食堂就餐。每人一碗饭,一盘菜,廖文刚只算吃了个半饱。但是已经很满足了。

    第二天,同学们都相约逛街。虽然有公共汽车、电车,但他们一则没有钱,二则还没有赶公共汽车的习惯,大家都甩火腿,磨脚板皮。虽然也逛了些商店,他们可是什么东西也没有买。不但舍不得花钱,天远地远的,也懒得带。他们的逛街,不过就是顺着大街走。成都虽然也有不少名胜古迹,杜甫草堂呀,武侯祠呀,他们可都不知道在哪里。直逛到人影东移,都觉口渴难耐。他们找茶馆,却进了咖啡馆。服务员看见一群农民打扮的小伙子进来,都露出惊讶的神色。一个穿着讲究的年轻服务员说:“得两角钱一杯。”廖文刚觉得退出去可就太没面子了,于是坦然地坐下说:“端来吧!”一会儿,每个人面前便有了一杯黑黑的水,里面还放着一块白色的方块,杯子高高的,呈六面形,里面还放着一根麦草。廖文刚喝了一口:“好凉!是冰水!”大家这才用麦秆慢慢吸。喝完冰咖啡,大家都觉得浑身凉爽了。各人付了钱,又出去逛。陈才伦一出门就吼:“他妈的,太贵,太贵!”廖文刚说:“有什么法?这就叫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第二天早晨七点半,成都市的同学也到了。有男生也有女生。还有不少年纪四五十岁的妇女、大爷。天却是阴沉沉的,几乎没有清晨的亮色和清爽。周助理员叫大家到服务社外聚合,等周助理员整好队,点完名,每个名字都有一声“到”与之吻合后,刘政委就站到队伍前讲话,只见他,一身戎装,领章是两杠三星,显得果敢刚毅,他说:“同志们,现在,我命令你们,在周助理员带领下,向张家口前进!在车上,要互相照顾!”周助理员也是一身军装,领章是一杠四星,络腮胡,虽然刮过,也看得明显,他听了刘政委的话,满脸通红。他给每人发了一张票,然后说:“上车后,就把票还给我,我好回校报销。”

    成都方向的四十八位同学,其中有十几位女生,都背着行李,排成四路纵队,在周助理的带领下向成都火车北站进发。成都的同学来送行的父母亲朋,都跟在队伍后面,他们这支队伍比前面的队伍还要庞大得多。廖文刚在成都的同学中,首先认识了李知骏,他个子最小。显得很奶气。队伍正在开进,老天却噼里啪啦下起了大雨。学员和亲属大多没有带雨具,只得冒雨前行。四周的雨声淹没了同学们的脚步声。大家冒着大雨,急向火车站迈进。廖文刚还是第一次看见火车,并不管天上如何,就仔细地观察这个大家伙。同学们都浑身雨水淋漓地上了车,并按手里的车票,找着了车厢座位,放好了行李。

    廖文刚的座位,是靠边的,这正合了他要看沿途风光的心意。车上,车下,都有不少人,握着手泪眼相向,雨水泪水混在一起,大家互道珍重。车站就是这样催人泪下的地方。现在还执手相看泪眼,马上就会天各一方。这使廖文刚又想起了亲人。现在已经相距三百多里,马上又要万里奔驰。他怅然地望着雨帘,更增加了离别的依恋。送行的人,都下了车,不少人是滚着泪珠浑身滴着雨水下去的,尤其是几个老年妇女,哭得身子都在颤抖,头发上的雨水又落到脸上,增大了满脸的泪痕。车子开动了,车下车上都是挥动着的手。车下仰望着的脸,脸上滚着泪水雨水。文刚突然觉得自己的大哥、父亲、母亲、二哥和弟妹们,都正在车下,他于是把头伸出车窗外,向车下的人群猛烈地挥手,算是向自己的亲人告别。刘政委指挥同学们把衣服换成干的。因为是热天,许多同学都不愿意麻烦,拧一拧就穿在身上。

    前进的车轮声压倒了大雨声,廖文刚的思绪才回到现实中来,两眼向着窗外,尽情地欣赏窗外的楼舍街道。这可是他平生第一次坐火车,一切都是新鲜的。火车和汽车可不同,他现在已经十八岁,也只坐过两次货车,不过是空荡荡的车厢,手抓住汽车上的什么部件,身子随便靠在车厢上的哪里都行。火车,则像一条长龙,绵延千多米,蒙了皮套的靠背椅,两排背靠背,中间伸出一个长板桌,可放茶杯、水果,还可以伏在上面休息。一节车厢百多人,两头都有厕所,头上还有放行李的货架,广播里还不时提醒旅客下一站的名字,不时还放着歌曲。服务员提着亮铮铮的铁水壶冲茶倒开水。对廖文刚来说,这真是大开眼界,设计师会想得如此大胆巧妙。车厢里的景物,除了不时变换少数几个旅客外,几乎是固定的,看两眼就清楚了;而车厢外的世界,却是变幻无穷的。一会儿是楼舍街道,一会儿是田园农家,一会儿是树木掩映,一会儿是小桥流水。

    出了成都市区,就进入了黄谷的海洋。谷子已经黄了,但还没有开镰收割,火车就像是在金黄的地毯上滑行,放眼望去,平如玻璃,那黄色,给人以滔滔滚滚的感觉,无边无际的稻谷,仿佛是一块金光灿烂的布,火车,就像是一把巨大的剪刀,剪刀一到,布就均匀地分成两部分,像水一样地向两边流去。他从地理书上知道成都平原,在中国的平原中可不算大,可是这趟20次特快列车,从早晨九点开始,速度快得眼前的景物都一闪而过,已经到下午五点过了,才渐渐看见了一些山峦。他这才真正感受到了,祖国的辽阔。窗外已经出现了大山,不时火车进入了山洞,火车的煤烟疯狂地涌入车厢,车厢里随即响起一片关窗子的噼啪声。进入山洞,就是黑夜,车厢里亮起了灯,出了山洞又是白天了。就在这样的白天和“黑夜”的交替中,窗外暮色渐起,景物由清晰到迷蒙,再到模糊。车厢里开起灯了。

    廖文刚不时和坐在身边的新朋友们交谈几句,问问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他在火车上,又认识了尹江陆,朱国建等成都市里的同学。车厢里渐渐没有了人声,廖文刚,是被安排上半夜看行李的,他在车厢里来回走了几趟,观察有没有可疑的人员。他仔细观察了这个车厢的旅客,觉得没有不三不四的人,于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他今天整个的人都沉浸在悲凉与兴奋之中,窗外的景色看不见了,他渐渐想起,自己已经远在千里,父母兄弟妹妹老师同学的形象,像电影似地从脑际闪过。他想到自己这样一个农家孩子,单能够坐在这样的车上免费旅行,就得感谢毛主席和共产党了。更不要说是去读军校,读了出来,军官,这可是中学生们提起就神旺的际遇啊!光荣!不过他想得更多的是要在部队干出一番事业来,要对得起父母,对得起老师,对得起国家,对得起共产党,对得起毛主席。他想好了,到了部队就写入党申请书。他下定了决心,要把自己的一生贡献给新中国。

    大约夜里两点过,车停在了秦岭之巅。廖文刚已经完成任务交班给了朱国建、熊太和,他趁车停了,出了车厢,到了车下,风不小,顿时感到一阵寒冷。有淡淡的月色,能够看见的是一幅淡墨画,群峰点点,苍黑如影。他只穿着件背心,不敢久呆,回到车厢睡觉。

    等到廖文刚醒来时,车子停在了陕西地界,车下的人,大多头裹白色的毛巾,腰拴一根毛巾似的带子,声音也觉高亢婉转,听起来,觉得尖细。廖文刚又增加了异乡之感,车子又向前开去,一会儿是宝鸡,一会儿是西安,一会儿是险峻雄奇的华山,一会儿是牡丹花名扬天下的洛阳。到了郑州后,广播里通知,因为洪水毁坏了铁路,这趟车要绕道山东、天津。于是,廖文刚和同学们都有幸仰望泰山,看见了斗洪水、保卫天津长堤上的浩茫的灯火。

    直到8月22日的早晨,火车终于停在了北京车站。廖文刚曾经做梦到过北京,不过梦境里的北京似乎有些破烂,一些木结构的房子,歪歪斜斜的。现在,展现在眼前的北京,蓝天是那样地高远,太阳是那样地明亮,车站是那样地雄伟,钟声是那样地嘹亮,楼房是那样地高大,街道是那样地宽阔,他们一下车,就有军车来接,他们上了车,通过笔直清爽的长安街,到了楼阁连云的颐和园。刘政委介绍说:“这是三部的一个机关,我们学校的毕业生就到这里来工作,这里有我们学校的联络处。”廖文刚听了,真是心花怒放。分到首都来工作,哪还有比这更好的呢!他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不辜负这样好的条件。

    吃过早饭,刘政委安排大家休息两小时,然后领着大家逛颐和园,参观故宫。同学们排着队,到了天安门前,因为面前的广场太宽阔了,天安门和旁边的人民英雄纪念碑,看起来,都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高大雄伟,但是,一到了天安门下,看到了人的渺小,这才会体会出天安门的非凡气势。故宫里面,甬道四通八达,楼阁鳞次栉比,古木参天蔽日,对廖文刚,对同学们来说,都觉得,这就是人间天堂,仙宫福地。眼前亭台之繁多、楼殿之壮美、梁柱之粗大,檐牙之精致,门窗之阔大、雕画之精美,把同学们都惊呆了。楼殿的院坝里都放着巨大的铜鼎,真是目不暇接。刘政委不断提醒大家跟上队伍。

    他们站到了皇帝的宝座前,大殿高阔,人在里面只觉袖口以下,颈子以上,寒气直往身子里窜。真有凄神寒肌,不可久留的味道。他们还参观了古钟陈列馆、美术馆,真是美不胜收,样样令人叹为观止。晚上,就住在颐和园外院接待站里,同学们都赞叹着故宫建筑之雄奇精巧,久久不能入睡。廖文刚很想把今天的所见所闻写信告诉自己的父母和老师,想来想去,发觉自己肚子里的词汇根本就不够用,最后痛苦而理智地决定,还是以不详说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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