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消失半个月（五）
不是不愿意，而是我不敢。
方涵收手停止按摩，转身走向窗户方向。
暗自心潮澎湃的我，心中很失望，她并没有如我想象那样，这位西部生活的女子主动发起攻击，我也就顺势从了。
一来照顾闹腾已久的燥热身子，二来只为报复柳如月。
是的，我想报复。
自从正式确定男女朋友关系以来，我做到了洁身自好，从未与其他女人有过不轨行为，甚至没有半点非分念头，我始终认为，哪怕脑中胡乱想一想，都是对柳如月和我们之间感情的一种亵渎。
可是，她骗了我。
即便此次川西之行让我有所释怀，也无法将襄城小伙心中“欺骗就是人品”根深蒂固的的观念很快抹去。
我有些后悔，甚至觉得这次川西之行不应该两次住进这家酒店。
有些人，有些事，决绝一些，更好。
瞧一眼女人略显丰腴又气场强大的背影，我抱着衣裤跑进卫生间。
洗漱完毕，我瞧着镜子里的乔不群，以及撑起裤子那个桀骜不驯的家伙，不由得笑骂一句，“没骨头，难怪没骨气！”
出来后，我喊一声，“方局长，咱俩下楼么？”
方涵听见喊声，缓缓转身，朝我微微一笑，柔声说：“小乔，昨晚听你说，原飞马公司易名西南柳氏，集团公司乃大名鼎鼎的香港柳氏集团，方姐有个想法，不知……”
她忽然住口，不再说下文，只是静静地看我如何反应。
我拉起昨晚根本没打开过的行李箱，呵呵笑道：“方姐，有事请说，别吞吞吐吐，好像不信任兄弟似的。”
女官员嫣然一笑，继而正色道：“我州正在造计划，拟在未来三年期内，建成投用二十八所敬老院。”
“鉴于财政资金吃紧，我们将采取上级补助一点、本级财政负担一点、社会资本投入一点的‘三个一点’办法筹措资金，其中最主要的是采取招商引资，希望有爱心有实力的企业负责建设与运营管理。”
“当前，我们举全州之力，正在开展招商引资，上级组民政部门的招商任务很重，我和单位一班人，四处对接联系，包括远赴北上广深，但是，目前效果不明显，我很揪心呐。”
“你是柳氏集团子公司员工，自然熟识相关人员，所以，我想通过你，拜访一次柳氏集团高层，不知可否？”
我细细听完，稍作沉吟，问了一个极其关键的问题：
“除了养老方面业务，你或者你州能给柳氏什么资源？”
方涵睁大眼睛，疑惑道：“资源？什么资源？”
我点点头，表示这个问题很重要，继而提示道：“比如，用以保证柳氏投入回报的土地资源，电器贸易甘孜市场份额，以及如何确保敬老院入住率的支持政策，等等。”
方涵哦一声，抿嘴笑道：“除了第三点，其他两个方面问题，我确实尚未研究。”
我略有失望，只好请她先弄清楚再说下文，并说所谓招商引资，差不多就是资源换资源，彼此有利可图，你得社会效益，他得经济效益，从而达到双赢目的。否则，只要不是搞慈善，人家公司就不会作出选择。
方涵慎重地点了点头，看我的眸光越发晶亮。
不是自吹自擂，这几年，乔副主管、乔副总监驰骋商场，着实涨得不少见识，其他不说，起码不算外行人。
在酒店吃过简单的午餐，我向方涵告别。
方涵说声“稍等”，让酒店服务生提来两箱土特产。
忽然想起类似场面，启程川西之行时，那位名叫绝缘体的微信网友让我去楼上“3288”房间提东西，我想，这次也应该拒绝，毕竟接受女士赠送礼品，多少有些不妥。
这是中原民俗规矩。
“若办事，就别让非分东西掺杂其中，否则，不仅变味，甚至犯错。”
我找了个自认为非常充分的理由。
方涵闻言一怔，继而朝我竖起大拇指，并眯眼作笑。
她望着我笑眯眯，我当然不客气地望着她咪咪笑。
有些便宜，不捡白不捡。
襄城有句老话，“见食不餐，必定是老憨”。
我绝对是正宗襄城人，当然不是老憨，见食不餐，不是我的性格。
女人忽然意识到什么，赶紧拉拢敞开的大衣，双臂环胸，一脸幽怨。
看来，她是真的害羞了。
我像做了恶作剧一般开怀大笑，扬手作别。
方涵微笑挥手，眼中似乎带着几分留恋。
就这眼神，我驶离酒店很远，心腔里仍然有种不可理喻的气机在胡乱冲撞。
到了最后，我竟然有些后悔之意。
好像错过了什么。
只是，我很快就收敛了笑意，悲叹世界太他妈小了巧了，竟然在遥远的川西，巧遇了方嘉怡的妹妹。
继而想到她若扑倒我的后果，那真就是啼笑皆非了。
姑且不说人家身份地位如何瞧得上一个商界小娃儿，单就方氏姐妹而言，完全就是，想法无耻。
套用一句，无耻是无耻人的通行证。
乔不群啊乔不群，长此以往，你准备成为一个无耻之徒么？
想到这些，返蓉途中的我，倍感悲伤，以至于每过一个高速路上的服务区，都会停车歇息，坐在旅客熙攘的卫生间外面石阶上，每次抽上三根烟，方才郁闷离去。
三月春风又绿川西高原，相比同时令的成都平原，这里别有一番风情。
远处雪山巍巍，近处绿茵葱葱，一派生机盎然，但凡来此行人，皆被洗去红尘铅华。
很可惜，我无心赏景。
……
一架飞机飞离香港机场。
机舱里，一老一少坐在vip座位上。
少女单手托腮，默默望向窗外。
老妇拿过一条空姐送来的毛毯，轻轻搭在少女膝盖上。
少女客气致谢一声，缓缓问道：“奶妈，乔不群会去哪儿呢？”
老妇轻咳一声，柔声应道：“他一个大男人，还能消失不成？”
少女沉默会儿，似自言自语般说道：“范哥说，他与乔不群通过一次电话，说小乔去了川西。我有些疑惑，他每次去川西，都很累，为何还去呢？扶贫供货时间远远未到，他去干嘛呢？难道只是出去散心么？还是去见某人呢？”
说到这里，少女顿时神情激动，欢声道：“呀，我怎么没想到呢，他肯定去甘孜看望格桑普姆一家啦，哈哈，奶妈，你说是不是这样的？”
不待保姆回答，少女蓦然情绪低落，满眼忧愁，嘴上喃喃道：“当初说好的，一起去看望格桑一家，他不守信用，竟然抛下我，独自去了甘孜……”
奶妈打断少女话语，“月儿，你真下定决心，跟乔不群拍拖？”
少女嫣然一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老妇叹息一声，柔声道：“前日，夫人单独找过我，问及你的感情一事。”
少女骤然紧张，急声问道：“您怎么回答的？”
“哎！”老妇叹息一声，低声道：“我能怎么回答？还不是只有如实报告！”
少女大惊失色地“啊”一声，满眼忧虑说道：“难怪妈妈瞧我的眼神怪怪的，今日离家时，她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月儿呐，你得擦亮眼睛，别怪父母没提醒，最后自己后悔’，哎，奶妈，你怎么可以如实说呢？”
老妇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就径直埋怨奶妈啦？”
“傻丫头，奶妈跟夫人说了很多，核心要义是，尊重你个人选择，月儿不是小孩子啦。夫人犹豫很久，最后答应了，只是叮嘱我，一定要照顾好你，千万不要让你犯傻。”
少女顿时一脸灿烂。
老妇拿嗔怪眼神瞧她一眼，“你难道不懂‘犯傻’是何意？”
少女将脑袋摇得像个货郎鼓，欢声道：“不懂，不用懂，不想懂，嘻嘻！”
老妇无奈，只得笑骂一句，“傻丫头！”
没想到，被称作傻丫头的少女竟然得寸进尺，朝奶妈扮个鬼脸，笑嘻嘻地说：“我都二十七岁了，也想犯傻啦，反正女人终究会犯傻一次，我为何不把这个机会给自己最喜欢的男人呢！”
老妇这次没作声。
……
途中，陆春梅来电，问我何时抵蓉。
我说应该在明日，还想顺便去绵阳看看小莫，孟静的孩子。
陆春梅叹口气，柔声说：“你还是早些回家吧，别问为什么，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我沉默一阵，最后答应了。
或许陆春梅说得对，有些事，逃避终究不是办法，还得勇敢面对。
柳月茹是我的老板，再怎么也不能跟工作和薪水过意不去。
至少来说，汾陈镇老屋改造，家里还盼着我寄钱回去呢。
亲人的期盼，往往就是我辈奔波的出发点和落脚点。
末了，陆春梅说：“晚上来丽都花苑吃饭吧，给你炖辣猪蹄。”
我旋即想起襄城一句俗话来，“吃啥补啥”。
那么，吃猪脚意味不可以大补蹬力……嘿嘿，不可描述呀！
我顿时舌下生津，想也没想就答应了，顺便挑逗一句，“到时候，你可别怪我太生猛。”
话筒里传来一句娇羞不胜的话音，“哎呀，你个臭不要脸的！”
挂了电话，我独自嘿嘿笑个不停，心情倍儿爽。
我跟陆春梅，根本不用设防，更是无需客气。
一直以来，她在我心中，妥妥坐在姐与朋友之间那个位置。
有时候，她更是我心灵的依靠。
书上说，人类悲欢并不相通。
但是，我敢说，她懂我。
更重要的是，跟她在一起，我很轻松，完全没有跟柳如月在一起时那种压抑感。
我曾不止一次想过，我跟陆春梅之间关系，完全是畸形的。
即便是一种畸形的存在，我也欲罢不能，反倒沉陷其中，倍感温暖。
人品也好，三观也罢，我在乎，又不是很在乎。
谁的生活不是一地鸡毛呢？
面对生活的压榨，没人能够独善其身，跳出三界之外。
那些永远站在道德山巅之人，都是站在岸上不嫌腰疼，好比富人夸赞穷人如何节约，如同拥有三妻四妾夜夜笙歌的文士老爷们盛赞太监如何坐怀不乱一样，无耻至极，可恨至极。
只是，我不知与她之间，何时才有尽头。
老爸那次来蓉，见到难以分辨年龄的陆春梅，说“陆主管不错，适合做媳妇”。
那是他无心之言，却不知陆春梅早已是事实上的“媳妇”。
关于未来，她曾说过，“我有我的旅程，你有你的生活，前方都有等着咱们的人”。
当时我就信了，她没打算跟我在一起，如今看来，女人说了违心话。
她一直独居生活，虽然亲戚朋友多次安排相亲，但从没去过。
其实，我想跟她在一起，并不在乎她比我大四岁的年龄鸿沟。
唯一的梗，便是担心父母不能接受。
但凡父母反对的婚姻，都如扯断手臂，血淋淋的，最终都不幸福。
如今算是柳如月没了，我也就没了初恋羁绊，心空如也。
是不是应该重新审视，与陆春梅“先上车后买票”的关系呢？
可是，即便我有此心思，也不敢自信地认为她也是如此一想。
哎哎，脑瓜疼，脑瓜疼。
在我感到脑瓜疼痛时，待在蓉城的张爽也在喊“脑瓜疼”。
站在蓉城名郡银杏树丛下，对面那位庄稼汉模样的男子一脸期待，似乎很有耐心。
可是，咱也不能马上答应啊。
“范哥，我哪里打得过你呢？上次喝夜啤时，咱俩掰手腕，我连几秒钟都没能撑过去呢。”
“少废话，今天必须打一场。”
“可不可以不打嘛？”
“不可以！”
远处巡逻的年轻保安陆挺不经意瞧见银杏丛中一幕，驻足观望，旋即目瞪口呆。
那是打架互殴吗？
不，只是单纯的一个人揍另一个人。
好似孩子正被父亲收拾，根本没有还手机会，以及还手能力。
下手的，一点不手软。
被揍的，一点不屈服，而且不哭。
真他娘的奇怪。
保安后来竟然看着看着就笑了。
那一天，彝族少年方知什么是格斗搏击。
也是那一天，彝族少年的命运从此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