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消失半个月(四)
陆春梅在电话里说,董事长柳月茹突然飞回港,参加集团总部重要会议。
我问有多重要,陆春梅回答不上来,只是叮嘱我小心开车,散过心就早些返蓉。
我无心跟她往深里聊,草草几句,就结束了通话。
我接着拨打范小刀的手机,这家伙正在吃晚饭,发出吧唧吧唧声响,懒洋洋地回应,说你小子可以约酒。
我说,你来呀,孙子才不来,俺正在驱车去康定的路上,正好赶上夜啤酒时间。
范小刀很疑惑,问你小子去那边干嘛。
我说没啥事可干,就是出来逛一圈而已。
范小刀笑道:“你小子真会掐时间,董事长一回香江,你就溜出去逛荡,不过,这季节去川西,怕是无雪可看呢。”
我说不为看雪。
范小刀说,你小子是真无聊。
我说,你先别管我是否无聊,说说柳氏集团最近究竟有何大事?
范小刀应句“无可奉告”,就挂了电话。
取下蓝牙耳机,我揉了揉还有些隐痛的胳膊,骂了一句粗话,问候了他隔壁大娘。
谁让他曾经下手太重,不骂那厮不足以平民愤。
根本不用猜测,范小刀不是普通人。
柳如月也好,柳如月也罢,更不普通。
唯一普通的,只有我乔不群而已。
就这样骂骂咧咧着一路驾车前行,雪亮车灯照亮漆黑盘山公路。
前方有人正打着手机电筒,见有车来到,遂站在路边,扬臂招手。
我停下车,伸出脑袋,身子趴在车窗上,问老乡有何事,是否需要帮助。
一位较我年长些的彝族女子,背着精致小背篓,手牵四五岁小男孩,也不走近车边,大声问能否让搭便车。
我说行啊,只是下山就入国道,不知顺路与否。
女子指了指前方,说她家就在山脚国道边,很顺路呢。
我马上下车,帮忙将背篓放入轿车尾箱。
娘俩上车来,坐在后座。
我继续驱车前行,问她为何这么晚还带着孩子行走夜路。
女子不再打生,说话语气亲热许多,说带着孩子去了外婆家,吃过晚饭,孩子明儿得读书,只得连夜赶回家。
我问,这么晚不怕有危险么?
女子爽朗笑道,现在咱这里治安可好啦,不用担心呢。
我也笑了,继续问她,大姐,难道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女子抬头看着后视镜中只有半边脸的我,问道,现在来大凉山旅游的外来人挺多,你也是吧?
我嗯一声。
女子接着说,所以呐,搭乘顺风车成了彝乡出行的常态。
坐在后座中间位置的小男孩一语不发,双手托腮,默默瞧着我驾车。
有了这对母子搭乘,我心情好上了许多,于是找孩子闲聊,“小帅哥,喜不喜欢读书?”
小男孩脆声应道:“喜欢,可喜欢啦!”
我就笑了,夸他普通话说得真棒。
小男孩咧咧嘴,没接话。
我没话找话,说能教出这样棒的学生,老师定是个帅小伙。
小男孩脱口而出,语气很骄傲,“错,是个大美女!”
我笑道:“哎哟喂,你说说看,老师有多美呀?”
小男孩灿然道:“跟咱妈妈差不多一样美!”
我抬头看一眼后视镜,这才发现,后座的彝族女子确实长得漂亮,有着冰山雪莲气质。
估摸听了儿子的话,她有些害羞,抬手揉了揉孩子脑袋。
不曾想,小男孩迅速拿开妈妈的手,一脸不满,嘟囔说:“老师讲了,男人的头,女人的腰,不可随便让人摸。”
女子一听就不依了,当即双手齐下,使劲揉搓儿子脑袋,嘴上嚷着,“老娘是你妈,你是我亲生的呢,自家儿子还不让摸啦?咋啦?你大美女老师说不摸就不能摸啦?老娘不仅要摸,还要使劲摸!哈哈哈……”
小男孩没办法,也不再反抗,一脸难过。
瞧着反光镜中的这对欢乐母子,我哈哈大笑。
轿车很快来到山脚,彝族女子指了指不远处亮灯的房屋。
我一看,不禁乐了,不禁大为夸赞,说你家房屋真不错。
灯光照映下,尽显彝族风情三层小楼房屋灯火辉煌,一看就是富裕人家。
下车,我帮忙从轿车尾箱取出背篓。
女子递来十元钱,说付车费。
我没接,疑惑道:“平时坐车就这个价格么?”
没想到女子误解了,以为我嫌少,又扯出一张钞票,再次递来。
我哈哈大笑,连连摆手,说不用不用,顺路而已,不收车费。
女子不依,说我若不收下,她就不好意思呢。
我往驾驶室走,边说:“有啥不好意思的?呵呵呵,助人为乐,你也得给别人机会呀。”
女子追撵过来,拉住我衣兜,使劲往里塞。
我拒绝,一把抓住她的手,说真不用,又不是专程送你。
一来二去,我俩的手就在衣兜里紧紧握在一起。
小男孩见大人俩客气地拉扯着,似乎没了耐烦心,嚷着他得回家赶作业,不然明儿会被老师批评的,继而扬扬手,说声叔叔再见,转身朝屋子走去。
握着女子温润小手,我像患了脑抽筋一样,大煞风景忽然来了一句,“咱们这么握着也不是个事儿啊,若握出感觉来,谁负责啊?”
女子“嘤咛”一声,赶紧抽手。
脸色有些不自然的女子客气道:“谢谢小哥啦,这样吧,去家里坐坐,给您沏茶。”
我说太晚了,还得赶去康定呢,下次一定登门拜访。
随后,我坐进驾驶室,打火启动轿车。
女子将丰腴身子趴在车窗上,顿时一坨鼓囊囊的东西迎面而来。
我暗自心惊,马上想起朱师傅和张爽曾经说过的话来,不自觉地舔了舔干裂嘴唇。
我想,那刻,我是真的想喝茶了。
女子毕竟是少妇,早经人事的她,自然瞧出些许端倪,于是脸就红了,如山茶花盛开。
我有些尴尬,赶紧收回视线,瞧着挡风玻璃,说大姐请回吧,有机会来成都,记得联系。
女子主动递来手机,连声说“要得要得”,咱们加个微信吧,你下次再来大凉山,也要记得联系。
我顺势而为,自然答应了邀请。
轿车驶出她家院坝,我看到,那位女子站在夜色里,扬手作别。
唉,该死的乔不群,滥情的乔不群,竟然……还他娘的有些依依不舍。
她叫阿呷雪莲,也是一株冰山雪莲。
“雪莲花呦雪莲花,
绚丽多彩一霎那,人间聚散几十载,花海漂浮叹白发。
雪莲花呦雪莲花,
不怕积雪寒冰压,飘落红尘走天涯,雪山深处把根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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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着旋律,哼着歌儿,我心情愉悦,当然不觉孤单。
晚上十一点半,我顺利返回有着高原明珠美誉的康定。
顺着导航,我再次来到曾经与柳如月住过的那家酒店。
在前台办好入住手续,我拖着行李箱,缓步走向电梯。
前面有个雍容腴艳女子,先一步走进徐徐打开的电梯,我跟随而入。
只是,有些尴尬的是,待电梯下行时,我方才发现,自己坐错了电梯。
女子朝我点点头,微微一笑,轻启朱唇,礼貌招呼一声“您好”。
我尚未来得及客气回应,女人忽然睁大她那双凤眼,先是惊愕,继而欣喜,抬手指着我,一脸激动地嚷,“你……你你你,是不是乔不群,飞马公司的乔主管?”
我有些懵,只是反应平淡,反问道:“哟,你认识我呀?”
女人一把拉住我的行李箱拉杆,灿然道:“呀呀,我还说来蓉城时候联系你呢,没想到竟然在康定不期相遇,真是太巧啦,哈哈,我很开心呢,哈哈,不行不行,我得请你喝夜啤酒!”
面对女人一副既激动又热情的样子,我越发懵了,不知所云。
电梯到达负一楼车库,女子不由分说,用力拉过行李箱就朝外走,边走边喊,“走呀,乔主管,愣着干啥?走走走,姐请你吃香喷喷的烤羊腿!”
两手空空的我只好跟随出去,边走边搜索记忆,努力回忆何曾与之相识。
女子在一辆丰田白色越野车前停下,遥控打开后备箱,将我的行李箱放进去。
瞧着那辆似曾相识的白色越野车,我猛然想起,那次滚滚风雪川西行,半途遇到一位求救女子,曾赠她一副轿车防滑链。
我马上惊声叫唤,“呀呀呀,你是‘格桑花’呀?”
微信网名叫作格桑花的腴艳女子转过头来,双手负后,偏着脑袋,笑吟吟的瞧着我,并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我主动伸出手,灿然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格桑花回握了手,作个邀请姿势,豪爽道:“走,咱姐弟不醉不归!”
我上车坐下,笑着说:“姐,你也住宾馆呀?”
格桑花摇摇头,爽朗笑道:“你小子心思玲珑呢,这么问本地人,意思是我来约会呗,哈哈,省城来了检查组,晚宴之后,陪着散步,再约一起喝茶,以至于现在才结束。”
被点穿心思,我毫不尴尬,跟着哈哈笑了两声,继续问:“接待不喝酒么?”
格桑花讲,现在除了招商引资,公务接待一律不许喝酒。
我感慨道:“若干部成天沉溺于酒场中,既伤身体又败坏风气,如今有了这样规矩,接待与被接待,皆大欢喜。不过,华夏风俗历来讲究官场酒场不分家,很多事在会议室办公室谈不拢,一到酒桌上,三杯酒下肚,自然沟通顺畅,尤其生意场,几乎千篇一律,毫无例外。”
我接着说:“姐,你开车呢,宵夜能喝酒么?还是随便找家烧烤店,或者小面馆也行,意思意思就行啦!”
启动越野车的女子一边熟练驾车,一边喜滋滋地说道:“随便意思意思,不是方某一贯风格!有朋自远方来,理当热情款待!反正你来到咱川西,就得入乡随俗。这里除了风雪,拿得出手的,就只剩主人热情啦!乔主管,你可不能客气!至于车嘛,要么丢在烧烤店外,要么找代驾,很简单啦!”
我乐呵呵地应道:“中,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啦!”
女子高兴道:“这就对了嘛!”
继而,她疑惑道:“你是河南人?”
我嗯一声。
一点不奇怪,我说话腔调总是出卖我的籍贯。
我问,姐,我尚还不知你的名字呢。
女子大方回答,“方涵,现年三十六岁,就职于本市民政部门。”
我大概知道民政部门所干何事,于是说这是一个重要单位,并猜测她是领导,只是不知是主要领导还是分管领导。
方涵没回答,只是侧脸瞧了一眼,笑吟吟的。
我自然懂得她有所顾忌,毕竟彼此都不熟悉,相比陌生人,顶多算作网友,而且还是从未聊过的网友。
为了转移话题,我转而说起康定,每次来,每次都有不同感受。
方涵静静听我滔滔不绝的唠叨,偶尔指着不远处的景色介绍几句。
车至一家羊腿特色餐饮店,里面顾客熙攘,热闹非凡。
我们择一临窗卡座就位,方涵以彝语与服务员交流一番,点好菜品和酒水。
菜品就一道,烤羊腿。
酒水不错,本地青稞酒。
我曾与张爽喝过青稞酒,相比川酒,味道略显寡淡,不过,后劲倒还充足,不能贪杯。
方涵极其热情,推杯交盏之际,还喊来姑娘跳舞一曲,硬拉我起身一起加入其中。
我着实不会跳民族舞,勉强算作扭几扭身子,怪难为情,也怪难受。
不得不佩服公务员身份的方涵,她很快就意识到客人的无奈,立马结束歌舞,陪我再次投入酒局。
我当然倍感轻松自在,宁愿喝酒喝醉,也不愿蹩脚跳舞。
不过,方涵舞姿着实好看。
女人胸前气势磅礴,腰肢却细如柳枝,随着旋律翩翩起舞,极有味道。
这种味道,我词穷,无法描绘。
那刻,我想起了今晚半途偶遇搭车的阿呷雪莲,她若跳舞的话,应该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或许,这方女子皆是如此,能歌善舞。
方涵一杯又一杯敬酒,我驾车将近四个小时,有些疲惫,不胜酒力。
模糊记得,方涵说起她的工作情况,我隔行如隔山,听不大明白,只觉得她很辛苦,负责全市老弱病残救助工作,于是想起那次她为何不顾漫天风雪急着赶回康定了。
一瓶青稞酒喝下去,女人脸蛋呈现两坨高原红,却毫无醉意。
然而,我就不行了,感觉酒劲上头,直冲脑门,很快就意识模糊了。
我不知道接下来还喝没喝,如何离开烧烤店,最后怎么回到宾馆的,完全失了忆。
次日清早,我醒来。
揉揉隐隐生疼的太阳穴,努力回忆一阵,终究啥也不记得了。
我拨打方涵电话,对方马上挂断。
继而,她回复信息,说正在开会,让我多休息会儿,她空闲时就过来。
我觉得过意不去,就说你忙吧,稍后我就离康返蓉。
她回来两个字,“不行”,有些强势。
我只好作罢,放下手机,仰头望着天花板发呆,不觉想起柳如月来。
最终也没想出啥头绪,很快再次迷糊地睡去。
方涵敲响房门时,我看了看时间,竟然已是上午十一点了。
我起身,方才发现自己穿着酒店专用长袍睡衣,不由大骇,赶紧掀开睡衣下摆瞧了瞧,见内裤尚在,心中当即大定。
我怀着萍水相逢的念头,也就没啥顾忌,自然懒得换上衣服中规中矩去打开房门。
方涵进屋,露出甜美笑容,问酒醒没有。
我转身上床,再次揉着太阳穴,叹息俺中原人,难以适应高原酒水。
方涵就着沙发大方坐下,顺势左脚搭右脚,翘起二郎腿。
我不经意发现,这女人的腿是真长,且并不丰腴。
方涵说,吃过午饭再走,给你准备了一些土特产。
我连忙拒绝,说车上装着很多东西。
接着,我将此行做客格桑家大致说了一遍。
方涵在手机上点点戳戳,再次求证,“确定那位彝族小伙子叫格桑普姆吧?”
我点头说是,继而疑惑问道:“你能帮助他?”
方涵未置可否,撤了二郎腿,站起身,嚷道:“喂,该起床了吧?让方姐等待这么久啊?”
我哭笑不得,嚅嗫说:“你在……我怎么起床?”
忽然想起什么,我急声嚷道:“还有还有,昨晚……你给我换的衣服么?”
方涵斜眼瞧着我,唇角微微上扬,笑意玩味。
我一把拉过被子,盖住脑袋,羞愧难当。
女人一把拖开被子,哈哈笑道:“哎哟喂,还不好意思呢!这有啥啊?我给我儿子还换衣服呢!”
面对性格豪爽的方涵,我不知是因为情急,还是因为平时习惯了油嘴滑舌,压根就没过脑子就吐出一句,“你不外乎把我当儿子看待嘛,当然啰,都吃过你奶,我们没办法嘛!”
话落,我当即觉得没对,但覆水难收。
女人怔怔呆望,脸色逐渐变红。
我不敢看她,只得闭上眼。
女人沉默一阵,终于开腔:“你们搞销售的,真是坏,我曾多次说我姐方嘉怡,切勿满口粗话。”
啥啥啥?
方嘉怡?
我忽地坐起来,不顾睡衣敞开露出赤裸胸膛有多不礼貌,瞠目结舌望着她,结结巴巴地问:“你姐是方嘉怡,绵阳万家老总方董事长?”
方涵愕然,问道:“你认识?”
我像一个泄气皮球,直挺挺地倒在床上,重重舒出一口浊气。
方涵甚觉惊奇,连声追问:“喂喂?认识也没啥啊,为何这般?”
我当时想哭的心思都有了。
方涵走过来,坐在床沿上,再次问道:“喂,说呀,你们有矛盾还是有交情?”
我揉着太阳穴,嚅嗫说:“应该算作‘交’情吧。”
并未听出弦外之音的女人噗嗤一声笑了,娇嗔道:“吓老娘一跳!”
我不响,只顾使劲揉着太阳穴。
不曾想,女人竟然主动伸手,替我按摩太阳穴,并柔声道:“昨晚让你少喝点,你偏不愿意,抢过第三瓶白酒就拧开瓶盖,还说咱俩一人一半,喝完睡觉,结果呢,嘻嘻,某人尚未喝完,就倒在桌下啦!”
我羞,自然不开腔,闭眼享受女人揉捏。
只是,某个地方难以启齿地有了剧烈反应。
不过,我很快就抑住了非分念头,总不能吃个姐妹花吧?
我拿开她的手,笑着说:“行行行,已经不疼了,谢谢方姐。”
女人瞟来一眼,满湖春水,碧波荡漾。
我想溜下床,抱起沙发上的外套衣服,一溜烟跑进卫生间。
这,只是我的想法而已。
女人再次伸手,用力按住我脑袋,继续揉着。
我心跳加速,被子掩盖下的身子不自觉地开始扭动。
实则满心欢喜闭眼享受的我,忽然忆起张爽曾说的那句话,“在咱老家,女人比男人更为凶猛,她若看上谁,谁也跑不了”。
当即暗想,自己今日能否全身而退呢?
几分害怕,几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