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夜奔
林思睿牵着柳嘉，在保安的追逐下拼命奔跑。
这里没有路灯，只能凭借着天上的月光辨认方向，柳嘉晚上视力欠佳，看不太清楚地面，她对这里完全陌生，奔跑途中好几次因为踩到小石子而险些摔倒。
因着今晚才刚发生的案件，康大今夜的安保明显严谨了起来。追逐的人拿着手电筒一路叫喊着摇摇晃晃的逼近，手电筒的光亮在他们身后不停的晃动，光束不断地打在他们的后脑勺上，甚至偶尔照亮了他们的前方。
“不准跑！停下！”后面的保安穷追不舍。
“快点！”
“别松手！抓紧我！”
“要追上来了！”林思睿的语气越发紧张，不由得带着几分严厉不容拒绝的命令。
后面的人追的紧，柳嘉实在跑不动了，几次试图挣开林思睿的手想要放弃，然而林思睿一次次拽起柳嘉继续奔逃。两个人在夜色下竭尽全力地跑了许久，直到后面渐渐没了声响。
“没……人……追了……”林思睿回头望了望，逐渐停下了飞快的脚步,微弓着背大口喘着气，仿佛肺部被挤压的不剩一丝空气，他努力的挤出这几个字，随即吞咽了几下以缓解喉咙处的干涩。
柳嘉同样半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仿佛一头筋疲力竭的老牛，她只觉得喉咙极其干渴，像是在方才奔跑的那阵风里把咽喉风干了，胸腔里的心脏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似乎控制不住的要从嘴里跳出来一般。汗水从皮肤里渗出，将后背的衣服微微浸润。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扩张，如果毛孔出汗也会有声音的话，此刻也一定是气喘吁吁且叽叽喳喳。
温柔皎洁月色的照耀下，周遭静静的一切都显得格外柔和。忽然远处的小树林里传来了不知名鸟儿的啁啾声，打破了两个人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结界。月光穿透树梢，点缀在地面上，形成一道道浅浅的光影，像是给这个夜晚披上了一层柔和的面纱。在这样的环境里，若是在度假，那应该会感到平静和舒适，仿佛一切烦恼都能在这一瞬间被释放。然而此时这一切却没有让他们感到宁静，柳嘉内心充斥着劫后余生的不安。
“应该不会再追上来了吧？”她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林思睿，似乎想从他这里获得一个肯定的答案。林思睿深吸几口气，叹道：“都离开学校很远了，应该不会了。”
“那就好”林思睿的回答给了她一颗定心丸，他这样看起来很正道的人天然能给旁人带来一种可以信任的感觉。
“管他说的对不对呢，反正跑步不动了。”柳嘉已经暗暗在心里放弃了若干次，带着无所谓的决心，毕竟她真的跑不动了，若是再跑下去，下一秒她的胸腔仿佛就能咯血出来。
待她稍稍缓和过来，她半仰着头想看看天上电灯泡似的月亮，却一眼看见了身旁林思睿滚动的喉结。他的喉结动了动，似乎在试图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但从他的眼神中还是可以看出他的些许不安。她双手撑着膝盖，斜仰着头就这么一直望着那个时不时在林思睿脖颈间滚动一下的突起，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心跳加速了，她的目光继续往上游移，直至望见他的眸子在月光下微微闪着光，仿佛里面流转着一潭秋水，剑眉星目，在月色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好看。林思睿深吸一口气直了直身体。察觉到对方的动态，柳嘉迅速把目光移至天边的月亮。
“看什么呢？”林思睿顺着她的目光同样抬头望了过去。
柳嘉的脸颊此时不自觉地泛起一抹红晕，为刚才悄悄在进行的小动作差点被抓了现行而感到紧张羞怯。
周边野草地上月光倾洒了一片，叶片上的露珠微微发光，远远望去像是给这个夜晚披上了一层银色的外衣。远处的山峰也变得朦胧而神秘，仿佛藏着无数秘密。那是康市闻名的镜湖山，山脚下是一个大公园，还有一个巨大的湖泊,无风时如明镜，故叫做镜湖。平时不少人都爱去那里进行简单的徒步锻炼，康大的许多学生每逢节假日都爱去那进行骑行登山露营等等户外活动。
“真累啊……呼……方才多亏你了……谢谢”柳嘉不自觉话多了起来，她很感激林思睿在她想要放弃的时候没有松开手，更感激他将自己从卡在墙头上那个无比尴尬的处境里解救出来。
“月亮倒是还挺亮的”林思睿仰着头望着天空缓缓吐出几个字，柳嘉的话他置若罔闻，自顾自地说着。方才竭尽全力里的奔跑已是让他疲惫不堪，何况还是单手再拉着个“拖油瓶”。
“欸，林思睿，真的，谢谢你啦”柳嘉伸手扯了扯林思睿的衣角。
“把你的爪子拿开……”他的注意力被晃动拉扯的衣角集中了起来，只看见柳嘉的手紧抓着自己衣角用力在晃动，脖子处的衣领子被带的一直往下拽，几乎扯至变形。
这女生好像总是缺根筋，自从遇见她开始，麻烦离谱的事情接连不断，也不知深夜这个点自己又是在这里做什么呢？林思睿掰开柳嘉半天不撒开的手，看着周遭黑暗略显荒芜的一切，紧皱着眉头暗暗思忖，自打上回碰到柳嘉，自己遇到的事情简直越来越离谱。在以往，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在外游荡，更不可能会极力躲藏着保安队的追逐。他的生活一切井井有条，似乎全部的世界都在他自己的掌控之中。
“欸欸欸，林公子，我刚还想跟你道谢呢，这会儿子又摆起谱来了？”见林思睿半天不回答她，她那股子非要对方回答的倔劲儿也上来了。
女人向来都是这样，常常试图在男人的沉默里找到答案，找不到的时候非得要对方亲口报出一个回答才甘心，即使这个答案只是强力敷衍，也好过这样的沉默。
林思睿在柳嘉叽叽喳喳的追问下有些无奈，“没有，跑累了”
“嗯我还想问你，你刚刚说的那个案件到底怎么回事啊？”柳嘉抑制不住的好奇。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你和你朋友没事就行。”他顿了顿，欲言又止，最后变成了这样委婉的一句：“女生那么晚还是不要出去的好，深夜校外没什么保障。”
“嗯我知道，我出去也是为了找关梦回来。”
“你朋友经常出去？”
“没有吧”柳嘉声音越发的小了，那短短片刻，她脑海里放电影似的迅速过了一遍近段时间关梦的日常，事实可能远超出了她的了解。也就在这一会儿，她才意识到，一直以来，自己在关梦面前好像是个透明的人，平时也总是自己在叽叽喳喳的说着，但是对于关梦，她的了解似乎也仅仅只限于对方愿意展现的让人了解，这样的不对等使得她不免有些沮丧和挫败。
那个末尾若有似无的“吧”泄露了她的底气不足。
而林思睿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忍不住轻笑一声，似乎是安慰的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哪怕是上幼儿园的小朋友，偶尔也会偷偷藏着一块糖不让大人知道，更何况是成年人”
“你对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又不是不知道”柳嘉死鸭子嘴硬。
十八九岁的柳嘉还真不知道，在初进入大学的这一年，人情世故于她而言，犹如天地混沌初开，一切都是朦胧而生的状态。对于外在的世界，她是迟钝的。就像个神经中毒的树懒，总是慢了半拍。反射弧长的人生活总是充满了钝感。
林思睿闻言并未作声，微微侧过头目光斜向下看着柳嘉，“接下来我们可能要在外面熬个通宵了。”
“嗯连累你了”柳嘉很抱歉，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给人招来麻烦，林思睿却承接了自己接二连三的状况的业果，不免愧疚的很。
“等天亮了我请你吃早餐吧”柳嘉鼓起勇气率先说出口，怕对方拒绝，她又赶紧说道：“我知道有家校外的馄饨店，很好吃。”
“校外？”林思睿微微惊讶，通宵在外十分疲惫，他并不是想去太远的地方，毕竟天亮之后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不远的！而且很好吃，请不要拒绝我！”“我诚挚的邀请你！”柳嘉看着林思睿的眼睛，十分诚恳。
“可以，只要不是米线。”林思睿微微挑眉，应允了下来。
“哈哈肯定不会”说起米线。柳嘉忽然想起了上次在米线店偶遇林思睿的场景，不免觉得很好笑。
“还不是拜你所赐？”林思睿清楚知道柳嘉在笑什么，脸色看起来有些生气，语气冷冷的。
“对不起有点没憋住都是我的错。”她迎着清凉的月光望向他，却在那双眸子里与自己的影子撞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