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后山的野蚂蚁
柳嘉和林思睿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小路上，林思睿走在前方，柳嘉走得慢，除了低头看着脚下艰难的路，她时不时抬头，而那个黑黑瘦瘦的人影总是停在眼前，对方似乎也时不时在回头等她，因为柳嘉总是能看见林思睿侧面高挺的鼻梁轮廓。两人基本无话，却也不觉得尴尬。
此时的月光逐渐淡去，天空中的星辰也在渐渐消失。他们披着星光月色，慢慢地穿过小路，不知不觉走了许久，竟已经走至了校园外墙的马路上。
随着天色的变化，外墙街道上的灯光也开始逐渐黯淡，只剩下微弱的光芒，照亮着寂静的道路。路旁的树木，在这黎明前的宁静中，仿佛也沉醉了，不再摇曳，不再簌簌吟唱。
“别动，嘘”眼前的身影忽然停住脚步，侧身对柳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怎么了”柳嘉顿时警觉起来，紧抓着林思睿的衣角，在用极小的声音问了这句之后立马捂住了嘴巴。
林思睿朝前抬了抬下巴，极力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看前面。”
她顺着林思睿的目光看向稍远些的地方，好几辆警车关闭了鸣笛，闪烁着警灯从康大一个侧门鱼贯驶出。十几二十个保安着装模样的男子在警车走后集合在一起，领头的一个高壮的男子站在队伍前面，似乎在给他们训话。隐约听那群人飘渺的喊了几声口号之后，集合成一个方阵快速小跑着进入了康大里面。方才训话的男子背着手走在最后，忽然他回头扫视了周边一圈，林思睿慌忙拉着柳嘉在一处灌木丛里蹲下。
“你总在动什么呀？”柳嘉蹲在一旁胳膊动个不停，好几次碰到草木发出细细簌簌的响声，林思睿有些恼了，康大校规森严，要在这风口浪尖的夜晚被保安抓到，处罚可不是一般。柳嘉这么大动作，无异于等同拿着喇叭朝保安喊着：“快来呀，我们在这！快来抓我们吧！”
“好像有虫子爬我身上了，脖子和后背好痒”柳嘉皱着一张脸微微扭动了几下上半身，表情是十分的欲哭无泪。柳嘉身后远处的镜湖山山峰，在云雾的笼罩下，如同一座梦幻般的宫殿，在那静静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而他们，在这里等待自由的口哨。
“先忍忍吧。”林思睿蹙了蹙眉，语气缓和了许多，微微侧探出头，瞧见方才那安保头头在校门口转悠了一圈，站定片刻环顾四周一圈之后，那男子也跟着大部队一路小跑着进了校门。
“他们走了！”林思睿说罢便立马站起身，身后的柳嘉此刻就像弹簧一样蹦了出来，站在原地用力的蹦跳。
“好痒啊！！！”柳嘉使劲的挠着后脖子和后背，随着蹦跳她快速的抖了抖衣服。
天空原本深沉的黑色，逐渐变成了柔和的深蓝色。天色微微亮了起来。林思睿瞧见她脖子后那一片鲜红，已经隐约起了几个大大的泛着微青黄色的包。
“别动！”林思睿皱着眉头，快速伸手在柳嘉后颈背处的衣服上抓了个什么东西下来。在他指尖触碰到柳嘉身体的那一刻，柳嘉仿佛触电了一般，忍不住的颤动瑟缩了一下身体，被触碰到的肌肉群全部都在本能的闪躲。
“抓到了。”他轻轻松开手指，一只不小的黑色大头蚁掉落在地上，蚂蚁在地面微微颤动着抖了几下，没几下又仿佛伸直了胳膊腿，随即一溜烟的钻进杂草堆里逃命去了。
“有蚂蚁爬你身上了”林思睿察觉到对方的闪躲，窘着脸赶忙解释，他刻意躲避着柳嘉的眼光，耳朵已经有些发烫，好在朦胧的黎明里这些都并不太引人注意，柳嘉也有些窘迫，匆匆瞥了一眼林思睿之后把目光转向了别处。
“嗯嗯，谢谢。”柳嘉嗓子眼发紧，忽然有些发不出声音，似乎有什么卡住了一般，她忍不住反手抓了抓后颈背的那一片，实在是痒的难以忍受。
“别挠了吧，这种大头蚂蚁咬过的地方越抓只会越痒的。”林思睿不忍她错误的处理方法，幽幽的提出建议。
“这哪能忍得了啊！”柳嘉一手抓着后颈，一边急得跺脚。
“你能帮我一下吗？”柳嘉决定豁出去了，蚂蚁咬过的地方奇痒难忍。她现在也顾不上什么脸皮，只能央求在身边的林思睿。
“帮你什么？”林思睿有些懵。
“在我脖子后面的包上面掐个十字架”柳嘉依然极力的挠着那几个包，头也没抬。
“哈？”“你什么意思？”林思睿更加疑惑，柳嘉提出的要求仿佛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还未等他明白过来，柳嘉已经转身将后背对着他了。
“快点呀！”柳嘉有些着急，实在是太痒了，她甚至想就地躺地面上打滚，恨不能将被咬过的那块皮肤在粗糙的地面上狠狠摩擦几下。
“抱歉，我实在是没明白你什么意思。”林思睿言语里有些歉意。
“就是这个意思，没懂？”柳嘉急躁的转过身来，扯着林思睿那只没打石膏的胳膊，快速的拿指甲盖的边缘在他手臂上画了个十字架。
指甲划伤皮肤有着微微的痛感，但很快林思睿就忽略了这一点，继而忍不住发出大笑。
“你这是什么巫术？”
“哎呀别问了！快点快点！”柳嘉不停的催促。
柳嘉急得跳脚，林思睿只好乖乖照做。
“哎呀，你用力一点好嘛！没吃饭似的！”林思睿不敢用劲，仿佛一不小心拿捏不好力度就会把眼前的女孩子刮破，轻轻的点到为止，但这隔靴搔痒一样的程度，惹的柳嘉一阵急躁。
“我确实没吃早饭。”
“你用力大胆掐吧！我又不是豆腐！”柳嘉背颈后的瘙痒折磨的急不可耐，侧过头白了他一眼，“一会儿请你吃早餐行了吧？”
“这样可以吗？”林思睿慢吞吞的掐了一个做示范，小心翼翼的询问柳嘉的感受。
“对对对！就这样！”
“孺子可教！”，林思睿掐的用力了一些，恰到好处。指甲尖掐上那几个大包的瞬间，痛和痒猛烈的对抗着，演变成了刺激的暗爽。
“你掐个’米’字吧”
柳嘉提出新的要求。
“啊？”
“啊什么啊，你掐呀！”
“哦哦”林思睿听话的一一照做，女孩子的世界还真复杂。
“这样好点了吗？”
“爽了！”柳嘉此刻浑身轻松了不少，方才痒的她只想满地打滚。
“‘米’字和‘十’字有什么区别吗？这是什么祝由术吗”林思睿一脸诚恳的疑问。这种操作可真新鲜，他还是第一次见。
“嘿嘿……那当然有，区别嘛……大着呢……对对，祝由术，祖传的，嘿嘿”她才不会说是因为“米”字笔画更多，只为能在鼓起的包上面多一点划痕，捉弄林思睿这样诚恳的孩子充满乐趣。
“你懂的还挺多的。”他第一次由衷的夸了她。
“我知道学校附近有个药店，24小时营业的，野外的大头蚂蚁很毒，你这样不是办法，还是抹点药膏比较好。”
林思睿看了看柳嘉那一片被抓的鲜红的后颈，上面几个大包被他掐上了“米”字，像是一个个已经打进皮肤的螺丝钉头，十分的滑稽。
“别抓了，要破皮了。”两人并肩走在去药店的路上，柳嘉一直对着后颈挠个不停，林思睿实在是看不过眼。
“太痒了！根本控制不住嘛！”
“那快点走吧”
林思睿也无奈，两人只能加快步伐前往那个药店。
此时的天空慢慢转变为浅蓝色。在这样的变化中，天空中的云朵也变得更加细腻，像一幅幅水墨画，铺展在天际。在远处，还能看到黄色的亮光，那是即将到来的黎明的预兆，也是一份希望和期待。整个夜色中，充满了宁静、神秘和美丽的气息，仿佛一切都在等待着一个新的开始。
两人终于走到药店，林思睿与瞌睡朦胧的店员描述了柳嘉这一状况，店员从柜台上抬起睡眼惺忪的眼皮，用复杂的眼神扫了两人一眼，“野外的大头蚂蚁？”，她带着一丝不解的反问，纹过的看似有些年头，略微脱色的眉毛微微上挑了一下，随即一声“噢”却似乎什么都了然于胸。
那店员便懒洋洋地起身，在一个角落的货架上拿出一只药膏，正欲说价钱，却听见大门口传来响亮的一个哈欠声。
“啊……哈……好困噢！这半夜是一点生意都没有啊！”“你这还有生意啊！今晚上真是见了鬼出了这档子事，学校里面据说全是保安在巡逻。”
一个中年男子抱着胳膊一路打着巨大的哈欠走了进来，他头发蓬松凌乱，脸上泛着疲倦的油光，在室内灯光的照射下微微反光。一长串钥匙挂在肥粗腰间的皮带上，随着走路的步伐，肚子一颠颠的发颤，钥匙在腰间叮当作响。
“买啥呢”他一连串的发言，那个药店的女店员却不着急回答，她声音略带沙哑，“二十块。”随即提高了音量看了眼那个中年男子,用略带戏谑的口吻说道：“后山的大头蚂蚁咬了脖子！”
她的言语里有些暧昧不明的调侃，中年男子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帮腔着说道：“后山的蚂蚁可毒着噢！”“还是不要去那些地方的好。”
“这个打八折，你俩要不啦，今天没生意，六折卖你。”女店员一边坐回柜台，一边指了指柜台小货架上的成人用品对着林思睿开始推销。
“不需要……”林思睿涨红着脸急忙辩解。他明明想说“阿姨你误会了”，却在开口那一瞬间，舌头已经跑在了大脑前面，变成了“不需要”。
“同学，住宿不啦？我隔壁开宾馆的，我那里没有大头蚂蚁噢，今天打五折！”
“不需要不需要”柳嘉羞红了脸，低着头急急忙忙的连声拒绝。她匆匆付完钱，拉着林思睿跑出了店门，店门口隔壁一块闪烁着“住宿”二字的灯光招牌此刻无比鲜艳刺眼，他俩加快了步伐开始一路小跑，身后却传来一阵男女混声的哈哈大笑，仿佛恶作剧了两个小年轻很有成就感。
“这两人有病吧！”柳嘉愤愤的啐道。
“就是有病，满脑子黄色废料。”林思睿也恨恨的骂了一声。
“黄色废料”几个字闯入柳嘉的耳朵，她忽然觉得林思睿一本正经骂人很好笑，明明是骂人的话，却又严肃认真又有点文化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