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夜骑墙头等君来
次日的康大校园，被恐怖笼罩。各个犄角旮旯都充斥着关于一起骇人听闻的案件的流言。
各种惊悚，恐怖的消息让康大的学生们都为之感到毛骨悚然、悲伤且愤怒。据说作案的人员还有在逃，康大里面人心惶惶。
校内论坛各个版块在短时间内被所谓知情人士的爆料和学生们留言帖所霸占，一时间各种小道消息铺天盖地的传出来。更有胆大的直接拍摄了作案地点的照片上传。然而将这一事件推向高潮的，是关于一张案发现场图片的流传。
所有见过这张照片的人无一不感到震惊和害怕，尤其是女生。照片是黑夜里开着闪光灯拍摄下来的样子，一个女子浑身赤裸躺在杂物堆上，黑色的头发异常凌乱得遮住了脸，脖颈处被一只健壮的肌肉发达的男子胳膊死死抱住，女子手脚均被布条困死，身体布满青红伤痕，全身沾满恶心的脏污，烟头酒瓶在她身旁扔了满地，离女子身旁不远处是一地的酒瓶玻璃渣。照片背景隐约能看出一些归属于康大附近的地点痕迹，照片一角露出离案发地距离不远的布满涂鸦的路墩子。最显眼的是一个蓝色的机器猫笑脸。可爱的卡通形象和这残忍暴力的画面形成鲜明又讽刺的对比。大家纷纷推测得出结论，这个案子发生在康大美食街一个侧路口的居民巷子。
这张照片的出现几乎让整个康大的校园论坛炸裂。一时间各种激烈的讨论贴大量涌现。校内网出现骤然的卡顿，这种情况以往只有在抢选修课时候才会出现。这些消息在匆匆乍现之后又一瞬间全部被清空。然而流言却并未因此而消散，反而愈演愈烈，事态走向严重失控，甚至开始出现各种讨论受害人信息的帖子。一些过分的言论匿名贴在被部分正义之士举报之下也迅速销声匿迹，然而学生们口中交换流传的讯息也如滚雪球般越来越膨胀。
大部分流言都开始锁定一些具体的画像——逐渐传出受害人是外国语院系的大一女生。
“学外语的，就是路子玩的野啊！”
“天天跟老外厮混，活该！”
诸如此类的恶臭言论在论坛里开始发酵，受害者此时变成了攻击对象。
柳嘉心惊肉跳的看着屏幕上滚动的言论，心里又压抑又紧张，当她看到有人爆料是外国语学院的女生时已经坐不住了。
关梦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柳嘉知道案件女主角应该不是关梦，但是深深的担心刻印在心里，不见到关梦的人她时刻坐立难安。
昨晚柳嘉从美食街着急忙慌的赶进宿舍，刚好赶上门禁。宿舍外面大门紧锁，除了那些钻缝隙的老鼠虫蚁，一个人也出不去，进不来。
柳嘉在宿舍坐立难安，以往关梦晚归她都习以为常，但今日所见她和一男子貌似非比寻常的关系让她心里揣着事，行走坐卧都心不在焉。
最终她做了个大胆的决定——从宿舍后面的围墙翻出去，她要去做一件伟大的事情——拯救一位即将或者已经“失足”的少女。虽然关梦告诉过她多次从宿舍出逃的路径，但她却从未亲自走过这条传说中的秘密通道。
话说林思睿从美食街偶遇柳嘉回来便一脑门子扎进了书堆，之前因为住院耽误了不少功课，这段时间回复的尚可便抓紧时间恶补。对待学业，他向来一丝不苟。他一边看书一边慢吞吞的吃着早已凉透的宵夜，脑海里忽然想起来一句话“好言难劝要死的鬼”。他冷哼一声，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情绪涌上心头。
“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头脑简单！”林思睿暗暗嘀咕着翻动着书页，片刻间他也为自己这样圣人般关注众生的情怀所懊恼。忽然寝室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思绪猛然被声响打断，把他惊了一跳。
“赵博言，你能不能别这么咋咋呼呼的，这门是招你惹你了天天这么撞！”
“出事了！出事了！”赵博言一脸紧张又八卦的冲进来，把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调动了起来。男生们一个个的从床上探出头来，被他吊足了胃口，都在追问他怎么了。
“刚路过美食街，那里来了好几辆警车，警察和一群醉酒的留学生在那里叽叽哇哇的，好像是出了什么案子，我去打听，警察把我轰走了，但是我跟旁边居民打听过了，好像是有个女生被那啥了……”
“打架吗？霸凌啊？”寝室的柯东愣头愣脑的问了一句。
林思睿心里猛然惊跳了一下，脑子里嗡的炸开。
“啧！你傻啊！”除了林思睿，其他几人不约而同的一脸鄙夷的转向他。
“就是那种欺负，你懂吧？”赵博言恨不得将那猥琐的二个字直白的说出来。
柯东是个书呆子，他推了推脸上略显迷你的眼镜，这时候才恍然大悟似的，“啊？噢噢噢！什么？！”
“听说还是大一的新生，可能是外国语那边的，跟那些老外混的近……又都喝了酒，那边已经黑灯瞎火没什么人了，就那啥了”
寝室内顿时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了起来。
林思睿只觉得脑子里翁的一声也跟着炸开了，瞬间心跳加速，他强行按捺住情绪，拿起手机什么也没说直接冲了出去。
“诶！大半夜的你干嘛去!”赵博言的呼喊，林思睿充耳不闻，风风火火便往外冲了出去。
“你回宿舍了吗”短信过去无人回应……
林思睿在走廊里急匆匆的来回走了两趟，短暂无人回应的短信他已经等不及了，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一般，对方电话一个个打过去依然无人接听。
“大爷，大爷……”林思睿在门卫值班室敲了敲窗户，半晌，一个老头慢悠悠拉开了窗帘，又费劲推了推窗户玻璃，探出半个头来，“啊，是你呀，怎么了？”
“我肚子疼的厉害，想去医务室看看”林思睿作势紧皱眉头捂着肚子。
“快去快回，你这孩子，兴许是着凉了，这天忽冷忽热的！”那老头矫健的几步小跑了出来，将寝室门禁打开放行了林思睿。
连连道谢了几声，林思睿飞一般的往外跑去，任凭月色在头上照耀着，将他孤独的影子拉的老长……
“一定不是你……一定不是……”林思睿只感觉到喉咙逐渐发紧发干，他越跑越快，一路跑一路拨打着电话，另一只胳膊吊着绷带险些让他失去平衡。
柳嘉正满头大汗的骑坐在一处墙头，抬头天空上的月亮正将将洒落下来，光辉映照着她的脸庞，汗水从额头上滑落下来正好流进了一只眼睛，微微的刺痛感让她频繁眨眼，她双手颤巍巍扶着身下薄弱的水泥砖，墙头密密麻麻布满了玻璃碎片，唯独这一处被人磨平了，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有了路。这是个女寝通往外面的秘密通道，康大诸多女生一届复一届的晚归人都是走这过的，也算是个公开的秘密。柳嘉从未干过这种当墙头君子的事情，当了多年乖乖女，对这种爬墙的事情毫无经验，尽管眼睛刺痛，她却丝毫不敢动摇。女寝的墙也不算太高，但也绝不是低到她能一跃而上的程度。她在墙角发现了一摞砖块，奈何她的身高距离爬上墙头还差一段距离，她四处寻找可利用之物，好不容易找了几块石头将脚底下垫高。就在她纵身一跃的死死扳住了墙头的刹那，脚底下那一摞砖头石块全部倒塌下来，甚至还有一两块砖头摔在地面直接碎成了砖渣。
“我这也太倒霉了吧……”柳嘉哭丧着脸，此刻她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欲哭无泪——因为墙头的另一面，原本叠起来的砖头同样被人踩塌了，零零散散的满地都是砖块。这下她上不得上，下不得下。回去又或者出去都十分困难。她坐在墙头，环顾四周是一片安静到寂静的黑。她急得满头汗，兴许是因为害怕，也许是方才高强度运动后的燥热，夜间的凉风阵阵吹来，她顿时感觉背脊一阵凉飕飕的，不禁想到了那些关灯后宿舍里胡扯的鬼怪奇谈。柳嘉颤巍巍的试图坐定保持平衡，缩着脖子微微抬头看着天上，外面围墙旁荒草丛生，四下无人，更加让她感到十分害怕。
女寝在康大一角，因而墙头另一面是一个杂草丛，靠着校外，白天时候同样人烟稀少，毕竟，正经人白天是不需要翻墙进入女生宿舍的。一直到现在她才开始留意起自己口袋里的手机，这个时候只能求助于他人了。
柳嘉抖抖索索的单手扶着墙，躬着身子，努力保持着平衡，从兜里掏出那个差点被她遗忘的手机。
“啊真是烦死了，这时候找我干嘛呀！”她不耐烦的嘀咕着，林思睿的电话正好打来，这个点忽然找她怕不是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你怎么不接电话呢!在不在寝室啊？!”电话那头传来林思睿有些生气的声音，附带着的是一阵无法自控的喘息声，一路的奔跑使他有些筋疲力竭。
“在不在的关你什么事，你大半夜的找我干嘛？”对方语气不好，柳嘉也不甘示弱，气势汹汹的回敬过去。
“你别不知好歹……听你这语气是在宿舍了……”电话那头长舒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你干嘛？”柳嘉一头雾水。
“你回去了就好，以后那么晚别去那个巷子口了……刚刚那里发生了……案子”强字还未吐出口，林思睿立马刹住了车。如此直白的告诉柳嘉他也有些不好意思。
“呃……啊？”
她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好像是你们院系的……对了，关梦回来没有？”
一语点醒梦中人。
柳嘉漫长的反射弧此刻被“案件”两字击中，立马缩短了里程。
“什么案件？”她穷追不舍，林思睿犹豫之下，吞吞吐吐地还是说出了那猥琐又震惊的两个字。
“!这……这……怎么可能呢？!”柳嘉感到不可思议，震惊乃至后怕。她回来时候那个巷子口已经没有人了，美食街的人也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冷风将她的每一个毛孔都冻的紧缩起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关梦应该和那个咖啡店的男人走了，案发现场的是和留学生混一起的人”
“嗯，我知道，她跟我说过了……”柳嘉当然知道关梦和那个男人走了，但是她却并没有告诉柳嘉，柳嘉在为她们的友谊扯谎。想到这里，自己还在为她感到担忧，而此刻却无人知晓她被困在这里，不由得感到一些委屈。
“你回去了就好……那就这样吧”林思睿迟疑几秒，转身朝着宿舍方向折返，正欲挂断电话却被柳嘉的哭腔阻拦。
“等会儿等会儿!我手机快没电了……我现在不在寝室……”
“那你到底在哪？”林思睿折返的步伐立马顿住。
“等等!你先听我说完……”
“嗯……”
“那个我在墙头……下不来了……”柳嘉急得带着哭腔，她生怕林思睿此刻不管她的死活，手机电量已经告急，这么下去自己得在这晾到明天白天有人出现了才能下来。她怎么都得抓住林思睿这根漂浮这的稻草。
“墙头？什么墙头？”
待柳嘉说清楚原委，林思睿听的一直倒吸冷气。他真是怕了这个女生了，脑回路总是想一出是一出，奇奇怪怪。这又是在搞什么名堂呢？
“你坐稳了，别掉下来……我去找你”他将手机揣回衣兜，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康大的女寝有小路，男寝自然也有，这样的小路也多半靠着这些晚归的情侣才能衍生出来。
林思睿跟着赵博言深夜在外游荡过几次，知晓一条小路离开康大。从男寝附近一个大门旁的角落里，铁栅栏有两根连着的已经松动且可以挪下来。被茂密的细竹子遮住，算是一条极为隐秘的通道了。知道的人极少。也只有赵博言这种从小在康大这片区长大的人才知道。
林思睿摸黑从铁栅栏里费劲的钻了出去，又借着路灯昏暗的照明一路绕至了女寝后方的围墙。借着月光，他远远的瞧见一个人影定在墙头，那必定就是柳嘉了。
他忍不住笑出声，此刻不由得更想捉弄几下她。他捡起一个小石子，悄悄走近这个人影的身旁吵她丢了过去，“嘿!”。林思睿低声重重的呵道。
“啊啊啊!”
“你有病啊你!”
柳嘉被忽然出现的石子，声音和人影吓得差点从墙头栽下去。
“哈哈哈哈……”林思睿往日故作老成的严肃烟消云散，只剩下少年郎的顽皮和活跃。恶作剧成功让他在此刻颇有些得意。看到柳嘉急哭央求他帮忙扶她下来。
“臭林思睿，你怎么才来啊！”柳嘉急的欲哭无泪。
“你是要进去还是出来啊？”他对这个女生的下一步举动充满疑惑。
“我……还是回去吧……”
“那你直接下去呀！喊我来干嘛？”林思睿有些无语，笨人总是做蠢事。
“可是我下不去了……下面垫起来的砖已经倒了……”柳嘉紧皱着眉头求助，她实在是缺乏这方面的经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要不你直接跳？对你来说是有点高了……”
他提出了几个方案又迅速被自己否决。
“说到这，到底是你自己自作孽不可活了”他将右侧身体转过来，试图将打着绷带的右胳膊展示充分。
“要不是手受伤，我大概还能爬上去帮你……”他暗暗觉得很好笑，捉弄柳嘉这个蠢人好像很有趣。
“那我怎么办呀!”
“大哥，真下不去了……”
柳嘉近乎哀求的语气。
“要不你下来，踩我肩膀试试”
“我不敢……”
林思睿翻了个白眼，转身欲离开，“胆小鬼!那我走了!”
“等等呀!我下来还不行嘛……”
“你慢点，先把左脚踩我肩膀上，我扶着你，你先别松开手”林思睿低着头递上他的肩膀，耐心的一点点指导这个新手如何下来，“你还……挺沉的……”林思睿的肩膀全是骨头，没什么肉，柳嘉脚踩在上面咯咯响，他暗暗咬着牙使劲单手扶着，生怕将她滚了下去。
柳嘉正艰难又发抖的挪着另一条腿，忽然听见滋啦一声布匹撕裂的声响。
“不好!”柳嘉暗暗吃了一惊。她似乎已经感觉到裤子在刚才那一刻被坚硬的水泥墙给拉扯的撕裂了。
“谁在那里!”还未等柳嘉站稳脚跟，一束强烈的光照直直的照在他们脸上，明亮刺激的让他们睁不开眼。
“校保安队的，快跑!”林思睿立马反应过来，拉起柳嘉的手不顾一切的朝另一头拼命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