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象牙塔里的少女
春日的下午昏昏欲睡。
阳光透过树叶照进房间，昏黄的光线温暖舒适。空气中弥漫着花草的清香，微风拂过，带来一丝丝凉意，让人心情舒畅。
宿舍简陋的粉色窗帘在老式窗户外随风飞舞，两者似乎暗暗的较着劲儿，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布匹发出噗噗哒哒的声响，二者交融着产生出一种奇妙的音乐感，引领人们走入梦境。
身体沉浸在这样的气氛中，柳嘉只感到一阵又一阵的昏昏沉沉，仿佛所有的疲惫都要一起这个温暖的下午消散。空气安静的似乎可以听到自己缓慢的呼吸声，尤其是鸟儿在此刻也变得更加安静，仿佛它们也沉浸在这样的气氛中无法释怀。这样的下午，感到宁静与宜人，令人陶醉。
柳嘉趴在宿舍的书桌上，闭着双眼，呼吸均匀而柔和，俏皮的脸庞一侧被挤压着，红色的嘴唇嘟起，宛如一朵未开的清晨之花，在安静的空气中悄然绽放。她似乎完全沉浸在梦乡之中，身体柔软得像一只小猫，任由时间流逝，完全不加干扰。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密集的响了起来。宿舍的门是暗蓝色的铁皮，颜色厚重沉闷，铁皮门经历了岁月的洗礼，有些油漆掉落的地方露出生锈的斑驳，沧桑陈旧，却将屋内屋外隔了开来，走廊里黑暗寂静，室内一片生机都锁在了门后。柳嘉的座位紧靠着门，她猛然被这阵敲门声惊吓醒，她茫然的坐直了起来，身上披着的薄毯子滑落在了地上，窗外风吹进来，凉飕飕的，柳嘉不禁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屋里就她一人，寝室在背阴的这面，室内暗沉沉的，与窗外的明媚是两个世界。敲门的劲儿很大，仿佛这纸片一般的铁皮下一秒就要被震碎。
“诶！有没有人在里面！”
“关梦是不是住这里。”
门外随即响起一个中年女人的喊声。
“谁啊！”清醒过来的柳嘉朝着那单薄的铁皮门外回应。
“我是宿管阿姨，关梦是不是住这里？”
吱呀一声门被柳嘉拧开了。一张微胖的中年女人的脸立马从缝隙中展现在柳嘉眼前。
“啊……阿姨您好”
是门卫那的宿管阿姨。
“关梦是不是住这里哇？”那女人扒拉着铁门，试图将缝隙拉的更大。柳嘉在寝室内解了胸罩，真空穿着睡衣，忘了找个外套披着，门被人拉开她才注意到自己穿着不妥，忽然来个陌生人，即时同为女性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她立马假做环绕胳膊的动作试图遮掩胸前的凸起。
“她是住这里的，怎么了？”
“那就对了嘛！”
“诶呀小姑娘啊有的恋爱谈了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门禁卡掉了我在后头拼命喊她都不回头的呀……”
话音未落，她从衣兜里掏出来一张门禁卡递给柳嘉，“呐，你是她室友对吧，麻烦你转交给她，没这个卡进不来，我是不会开门的啦”。
“啊……谢谢您……”柳嘉望了望宿管阿姨离去的背影，怔怔的思忖了片刻。待她回过神低头看着手上的门禁卡，出现在右上角的是关梦的笑脸，随之而来的是一些疑惑，“看错了吧……”她喃喃自语，随即关上了门。
柳嘉坐回书桌前，面前的电脑已经熄屏，她敲了敲键盘，电脑的灯光刹那间照亮，她的脸庞在屏幕的照射下散发着蓝幽幽的光。杂志社近来催稿，柳嘉积压了一堆稿子没写，毫无灵感，她坐在电脑前有些焦躁，文档里的字删删减减始终不满意，她蹙着眉头索性关掉电脑，利索地换了装束出门而去。
下午的美食街没什么人，过了饭点，学生们都陆陆续续散尽，毕竟宿舍和教室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地。柳嘉站在一家店铺的门口徘徊，门牌上白色底漆手工字体写着“轻时光咖啡”她的手指在兜里摩挲着门禁卡，始终没想好怎么进去。关梦在这里兼职，可是她却很少来这喝咖啡。她宁愿绕远一点路去东校门那一带的咖啡馆。门口绿化带种着一棵香樟树，树上结着幼嫩的青色的果实，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幽幽香气。
“同学，您是要喝咖啡吗？”店内的玻璃门忽然被打开。
“呃……不是……”柳嘉尴尬的笑笑，冲那个男生摇摇头。
“我看你站在门口好久了，等人吧？进来坐会儿吧，不消费也没关系的。”
“不用了……”
“真的没关系的……”那男生诚恳的再次邀请。他随即做出一个伸手邀请的动作，示意她往里走。
柳嘉也不好再拒绝，三两步走进来，那男生跟随其后。
“那个……我来你们这找人”柳嘉微微朝他一笑，“请问关梦在吗”柳嘉目光匆匆扫视一圈却不见关梦身影。
“不好意思，她出去了。”那男生推了推脸上的黑框眼镜。
“啊？什么时候回来？”
“不太清楚呢……”
“晚上她有排班，您可以晚点来找她”
“算了，麻烦给我一杯卡布奇诺，我在这等她吧。”
“好，您稍坐。”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逐渐昏暗了下来。一批接一批的人从门外鱼涌而入。咖啡店里的咖啡味和蛋糕的香甜之中逐渐混入了一丝丝黑胡椒的辛辣香气。柳嘉肚子饿得咕咕叫，她抬手看了眼手表，已经是晚上七点半，而关梦始终没有出现。
“帅哥，麻烦问下关梦几点的排班啊？”关梦叫住忙碌着的一个服务生。
“原本是晚上七点，但今天她没来呢，我看店长跟她一起出去了，应该有事吧。”说罢，还未等她礼貌道谢，那人已经匆忙离去应对络绎不绝的顾客。
柳嘉有些惊讶，但又不敢多加思索，关梦从未跟她提起过这些。拿出那张门禁卡，手指在手机按键旁上来回摩挲，关梦的电话她翻了又翻，始终没有按下拨打键。眼看着手上的钟表已经过了八点半，她索性起身开门离去。
夜晚的美食街热闹非凡，一群群的学生说笑打闹着来来往往，闹哄哄的不知忧愁。夜深了，人群渐渐散去，“轻时光咖啡”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一个穿着白t恤蓝色衬衫外套的男子从主驾上下来。黑发黑眸，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幅黑框眼镜，五官明朗秀气，嘴唇微微偏厚，典型的岭南男人长相。这男子意气风发三两步进店，微笑着和店里的工作人员点头打招呼，店里的人见他到来，疲惫的拖沓中仿佛又有了一丝干劲，在用最后的电力支撑着熬过今晚的班。
关梦曾和她说过，店长是个岭南人。想必就是他了。美食街有的地方有一些路墩子，为挡住机动车而故意设置的路障。柳嘉从咖啡店离去，本想回宿舍，心中却隐隐觉得不该回去，遂折返美食街，便一直坐在一个角落的路墩子上。坐在那个路墩子刚好能看到“轻时光咖啡”的门口，将那儿的情况一览无余。
果不其然，没几分钟关梦跟着下车，但她没去店里，而是在店门口附近的角落里翘首等待。
柳嘉正纠结犹豫要不要走过去，忽然身后有人拍了拍她肩膀，“你躲这干嘛呢？”
“妈呀……”柳嘉身后本是一片已经锁门下班的店铺，店铺旁一条小巷子通往学校附近的民居。巷子口路灯昏暗的很，甚至有些黑咕隆咚的孤寂气氛。忽然有人从那个方位出来拍拍她，着实把她吓了一跳，她本屁股半悬空坐在圆球一样的路墩子上，这一惊吓她立马从球面上滚落了下来。
“吓死我了……你在这干嘛？”
柳嘉一骨碌爬起来，拍拍屁股后的灰尘，又胸口，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眼前的身影已经笑弯了腰，白色绷带在她眼前颤抖。
“这话不该我问你吗？”林思睿清了清嗓子，将刚才戏弄柳嘉的顽劣迅速收了起来。
“关你屁事！”柳嘉可没好气，方才一屁股摔得不轻。
“大晚上的这巷子口可不太安全，有不少小流氓哦。”
林思睿一本正经的对她说道。
“没事，我长的很安全”柳嘉并不理会，她现在一心记挂着关梦那边，只想匆匆把这个麻烦精打发走。
“为什么要叫作流氓，那就在于他们是不挑食的。”
“……”
柳嘉哑口无言。林思睿就这样轻轻松松的完胜。
“走吧，还愣着干嘛！”林思睿三两步往前，见柳嘉雕像一样一动不动，便停下脚步回头示意她跟上。
“我等人……”
“这都快十一点了，你等谁啊？”
“关你屁事”柳嘉冷冷的回应。
“……快门禁了”“等男朋友也不至于这么晚还把你扔这吧”
“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柳嘉有些不耐烦，这反问一句把林思睿问的哑口无言，立马闭了嘴。
“这里真的有不少流氓”他不死心，站在原地再次说了一遍。
“有流氓你还来，我看你也不安全”
“我买夜宵啊，我是男的，你不同”林思睿晃了晃左手上提着的打包盒。他顺着柳嘉的目光远远望去，只见关梦搂着一蓝衣男子有说有笑。那男的他有些眼熟。他没吱声，低头看了看柳嘉。
“男的又怎样”，“为什么要叫作流氓，那就在于他们是不挑食的。”柳嘉捏着嗓子，拿腔拿调的学起林思睿方才那副教育人的语气。
“柳嘉，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林思睿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随便你吧，我走了”。
“好走不送！”柳嘉得意洋洋，仿佛在连续受挫的夹缝中取得了些许的胜利。
“我看你别等了，关梦今天是不会回去的。”他忽然折返撂下这话。
“你怎么知道我在等她？”柳嘉愕然，林思睿跟踪自己不成？
林思睿不答话，果断的转身离去。
柳嘉拨通关梦的电话，她犹豫半晌才接起，关梦把手放在嘴边，示意身旁的男子保持安静。
“梦梦，你今天怎么还没回来？”柳嘉站在暗处，远远望着关梦。
“店里今天可忙啦，我晚点回去……”她捂着电话，说完看了看身旁的男子，微微笑了笑，一脸的甜蜜，却又强忍着将它私藏起来。
“马上关门了耶，你的门禁卡掉了，宿管阿姨捡到送回宿舍了，现在在我这呢”柳嘉连忙找了找借口，想叫关梦和她一同回去。
“噢……你先帮我收着吧，晚上大不了我翻墙进去……嘿嘿，再说我也不是没干过这事”。她不是没有干过这事儿，宿舍的墙对于关梦来说是小菜一碟，如同虚设。以往兼职下班晚，她便经常翻墙回来。
“你现在真不回来吗？”柳嘉试图做着最后的挽留。
“哎呀……我这很忙呢，大不了我今天睡店里啦，这里有个铺……你就放心吧，要是宿管查寝记得帮我拉上窗帘哈？”
“好……”
柳嘉木木的关掉电话，她的心情变得十分复杂，对于关梦的谎言她竟没有生气的理由。她紧皱着眉头，眼光盯着自己的鞋尖一动不动，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过了良久，也许是想开了，柳嘉深深叹了口气。大家都已经是成年人，这个世界恋爱自由，她也无权干涉。即使是再好的朋友。应该为对方感到高兴才对。可是她为什么却开心不起来呢。生活好像变得枯燥乏味了许多。没有了原本的趣味。她也不知到底自己在介意什么，柳嘉一路闷闷不乐的小跑回宿舍，刚好赶上门禁锁门。柳嘉三步并作两步疾步冲过铁栅栏，等她双脚才迈进宿舍的铁门，宿管阿姨便立马将大门锁了起来，铁栅栏在身后吱嘎吱嘎作响，忽然砰的一声，全部合上，将宿舍和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离了开来。
柳嘉怔怔的站在那里，木然的看着铁门关上。这道铁栅栏仿佛将她纯粹的世界割裂开了…也许是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并没有想过身旁的世界已经进行到了这个地步。也许只有她一人还低头沉浸于她的象牙塔里。每日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今晚的关梦将会留宿在哪里，她不想去想，更不愿意去想。她杵在铁栈栏门后，只留下一声深深地叹息。今晚四处灯火，属于她的只有宿舍书桌前的一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