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迷途
帝辛回来了，一些拥护帝辛的大臣又跑回了皇宫，他用冷冽的目光扫射跪在殿上的朝臣，却发现来朝的大臣还不到往日的一半。
看来，那些人已经偷跑出城了。帝辛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把那些临阵脱逃的人全部抓起来炮烙，但比起那些，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姬发小儿现在到哪里了？可有消息？”
“回禀吾帝，姬发此时还在盟津造船，去与西岐集结的一众小族都在等候，目前没有过河的迹象。”
“姬发小儿，毛头小子与一帮乌合之众的叫嚣竟然让你等老臣吓成这个样子，实在是枉费孤王恩德！”
朝堂上的大臣都跪了下去，费重颤颤巍巍的说：
“吾帝，姬发在城内散播谣言，说不日就会大军压境，造成人心惶惶，故而有些胆小之人四散逃窜。”
帝辛又看了看位数不多的大臣，心想到：这些人虽然无能，但如果再把这些人砍了就没人可用了，心有不甘的他只能忍了下来。
他说：
“统计一下那些逃跑的鼠辈，待孤王收拾了姬发，再与他们算账，背叛孤王之人，一个都逃不了！”
“微臣领命。”
费重又磕了一个才敢起身。
“恶来，”
“恶来在！”
“集结三军，孤王要看看这姬发小儿有多大能耐。”
“恶来领命！”
帝辛回来了，这座摇摇欲坠的商王朝因他的存在而苟延残喘。
这一边，姬发没想到的是，四方的诸侯竟然陆陆续续都来了，不但如此，据线人禀报，朝歌城了的人都纷纷出逃了，甚至是王宫的人也有不少逃了出来，费重等掌握实权的平庸之辈根本不能管理，偌大的朝歌城已经几近空城。
姬发信心倍增，他游走在族部的队伍之间，像父王那样与他们进行交流，希望他们每个人都能明白，这是文王的受天命事业，他们定能一举拿下那个荒淫无道的暴君。
姜子牙明显比姬发要沉稳的多，通过这几天他与部族之间的交流，他感觉时机已经到了。
他告诉姬发：
“武王，是时候集结会师的大军了，姜尚以为，只要众诸侯齐心协力，定能砍伐那荒淫无道之君。”
此时的姜子牙仿佛喷发出了多年的怨气。
“好，就依相父所言，明日集结大军！准备会师北上！”
隆冬腊月，黄河之畔，波涛汹涌，万人集结。
姬发一夜未合眼，寒冷的北风撕扯着他的鼻子。
姜子牙过来禀报：
“启禀武王，大军已经集结完毕，只待武王一声令下。”
姬发略微整理一下自己的护甲，抬脚出营帐，尽量让自己步伐坚定而有力。
看见了，四方诸侯站在旷野里，与汹涌的黄河水接壤成一片。
散宜生悄悄走近了两步低声说：
“武王留步，刚刚接到朝歌密报。”
姬发停住脚步，看着跪在一旁的线人。
“启禀武王，商纣已经返回朝歌，现在正集结大军待命。”
北风更烈了，姬发略微愣了一下，声音平淡：
“下去吧。”
说完继续朝大军走去，他知道，作为一个君王，此时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停下来的。
于是，武王对着集结的大军发表了自己作为正义的战前动员讲话，这段话被收录在了《尚书·泰誓》里。武王在讲话中列数了，商纣的各种恶行不可宽恕的罪行，但却绝不如后世又添加的那么多。
‘泰誓’里是这样说的：
“弗敬上天，降灾下民敢行暴虐，罪人以族，官人以世，惟宫室、台榭、陂池、侈服，以残害于尔万姓。焚炙忠良，刳别孕妇斫朝涉之胫，剖贤人之心，作威杀戮，毒痛四海。崇信奸回郊社不修，宗庙不享，作奇技淫巧以悦妇人。”
从商代的考古中发现，诸如“刳剔孕妇”和“斫朝涉之胫”之类，从早商的郑州商城和偃师商城到中商的小双桥遗址，再到后期的殷墟，一直是商人祭祀的常态，西土各族人也早已见识过，但为何武王只把它说成商纣一个人的罪恶？
这讲话还强调了帝辛的一个罪行，是说他不愿举行祭祀：“郊社不修，宗庙不享”从而得罪了上帝和商朝历代先王。
这就是莫须有的指控了。纣王继承的正是其父帝乙制定的常态化“周祭”制度，是用固定的祭祀日程表祭祀历代先王，哪怕王不在京城，也会有祭司代为奉献祭品；再说，上帝(原本)只是商人的神，即使“周祭”里没有安排上帝，但按照商人的宗教理念，奉献给先王的祭品自然有上帝的一份的。
但武王必须指控纣王不敬神的，因为在上古时代不敬神名最大的罪恶。既然要把帝辛定义为万恶的独夫，他就肯定有这一条罪状，这就表示帝辛遵循的“周祭”制度不对，因此，周武王的“反叛”就有了宗教合法性，所以，他是代表上帝和诸神惩戒纣王的。
至于这篇征讨檄文有多么的匪夷所思就暂且不讨论了，这群集结的士兵，全部都是收到商王迫害的异族人，他们多年忍受商王残暴的统治，早就想起来把商王打倒了，周武王愿意站起来做这个事，他们立场一致，至于挂什么名义都无所谓。
姬发慷慨激昂的结束了自己的陈词，大军士气满满，开始登船。
此时的姬昌又觉得非常心慌，他知道帝辛正在虎视眈眈的等着他的到来，就如一头雄狮正默默的期待他在往前靠近一样。
在他登上船只时，人还没站好，突然有一条白鱼跳到了船舱里，那鱼在武王脚下来回扑腾，垂死挣扎。
这一刻，姬发觉得这貌似是神明的启示，他从来没有跟神明联接过，在此发兵之时，有这么一条大鱼前来送死，这不是代表了周人要自投罗网吗？于是姬发亲手将大鱼捉住，双手托起它向上天祈祷。
在迷信的时代，任何偶发的事件都可能蕴含着天降的神意。
姬昌虔诚的祈祷了一番，然后将鱼放回河里，在他看来，这鱼从回大河就如同西岐没有羊入虎口。
于是他做了一个决定，他对身边的各族首领说，神明启示：“女未知天命，未可也。”也就是说，天神告诉我，现在还不到讨伐的时候，因为他的天命未尽。
众人这么一听，既然是神明说的，大家肯定要遵守，于是就各自搬师回家了。
看着众人离去的姜子牙似乎心有不甘，他觉得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实在是可惜，但既然武王说是神明的启示，他只能遵守执行。
只是，他也老了，他多想在有生之年亲自踏平殷都啊，他望着渐渐散去的大军，思索着下一次再讨伐殷商要等到什么时候，或者他还能不能活到那一天。
此次盟津会师又各自返回的事，记录在《史记·周本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