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麝香
天未大亮，季云华就坐着季富贵的牛车出门了。
一开始大黄牛跑得还挺快，结果越到后头越慢，眼瞅着快到目的地，人流也跟着多了起来，牛车堵在路上动弹不得。
季云华一瞧，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去，自己走去还要快些呢，同富贵叔打了声招呼，跳下牛车，顺着人群朝前涌去。
大悲寺在半山腰，季云华一步一阶，一边思索着该如何在这泱泱人海里精准地找到沈夫人。
稍一分心，就被身后的人踩了脚后跟，重心不稳，整个人朝前扑去，原以为自己定要摔个狗吃屎了，电光火石间，有人伸手扶住了她。
季云华侧目看去，是位衣裙华丽的美妇人。
“小心。”女人声音温柔，显得亲善亲切。
季云华颔首致谢，正要抬腿，脚踝骨一阵刺痛。
见她眉头蹙起，美妇人贴心询问:“可是脚扭了？”
季云华点点头，转了转脚腕，轻微疼痛想来应该没有伤到筋骨，休息一会就好了。
“前面不远处有个凉亭，我扶你去坐坐吧。”美妇人显然对大悲寺附近的地形很熟悉。
“谢谢您。”在美妇人的搀扶下，两人慢慢走出人群，向山林间走去。
山间本无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道，顺着羊肠小路径直向上，穿过一小片竹林，一座小凉亭赫然出现在眼前。
美妇人扶着她坐在一方石凳上。
“多谢夫人。”季云华一脸歉意，“耽误您去上香了。”
美妇人不在意地摆摆手:“诚心到了即可，佛祖不会介意早晚。”
季云华笑道:“夫人豁达心善，佛祖定会保佑您早日实现心愿。”
“那就借姑娘吉言了。”美妇人神态淡然，唇边含笑，眉宇间却染上一丝极淡的忧愁。
季云华看在眼里，心下了然，另挑了话头:“夫人，这条小路可是通往大悲寺内？”
美妇人抬手轻轻指向一处:“不错，顺着这条小路一直走，可直通往寺庙后院的寮房。”
她正说着话，眉头忽然紧皱，手死死抵着胸口，面色苍白无力，一脸痛苦的表情。
季云华忙上前扶住她，手搭在她的右腕，脉搏跳动极不规律，完全超过了正常人的脉搏规律。
若是方才大量运动过后心跳加快倒是还算正常，可她们分明已经休息了有一会儿，莫非她心脏不好？
季云华关切地问道:“夫人，你是哪里不舒服？身上备了药吗？”
美妇人无力地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一副随时就要晕倒的样子。
心悸的原因有很多种，不知道病因就无法对症下药，况且她不是专业的心脏内科大夫，只是任由目前情况发展下去也同样危险，正是束手无策之际，身后忽然响起一道脆亮的声音。
“夫人。”一个小丫鬟匆匆跑上来。
季云华扫了一眼，语速极快:“这是你家夫人？她心律不规则跳动，身边可有常备药物吗？”
“有，我都随身带着呢。”小丫鬟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拿出一个小荷包，从里头掏出一枚药丸，快速塞进美妇人嘴里。
季云华离得近，闻到那药丸中带着一股特殊的味道，似乎是麝香，没容她细想美妇人恢复了正常。
“夫人，您可吓死我了。”小丫鬟一下下轻抚着美妇人的后背。
眼见美妇人的脸颊恢复血色，季云华也长长地舒了口气。
“抱歉，吓到你了吧，”在她关切地目光下，美妇人缓缓道来，“我自小身子骨就不好，前几年的一次意外将这心悸之症彻底给激发了出来，平时有药压着倒也不常犯。”
季云华点点头:“夫人，我会些医术，可否让我再替您把下脉？”
“你还会医？可真厉害。”美妇人面上划过一丝惊诧，手伸了过去。
服下药，脉象果然平稳下来。
季云华习惯性叮嘱道:“并无大碍，夫人今后饮食起居上需得注意，切勿剧烈运动，保证心情舒畅，尤其是常用的药物一定要自己随身备着。”
“好，我都记下了。”美妇人微笑着道，“我与姑娘投缘，姑娘若是不嫌弃，随我一道去寮房休息会儿吧。”
“多谢夫人美意。”季云华微笑应下，与主仆俩朝大悲寺后院走去。
路上遇见一个小沙弥，双手合十，对着美妇人恭敬有礼道:“阿弥陀佛，沈夫人，寮房都为您准备好了。”
沈夫人还礼:“阿弥陀佛，多谢小师傅。”
季云华诧异地抬了抬眉，没想到这位夫人也姓沈，该不会那么巧就是她要找的那位吧。
“姑娘，我想先去拜下观音菩萨，你若是累了，我让丫鬟领你去寮房休息。”
“我同您一道去。”季云华道。
沈夫人显然是庙中的常客，很快来到殿中，虔诚地跪拜在观音菩萨雕像下，口中喃喃自语。
季云华不知她所求为何，只是见她进香过后眼眸中微微泛着湿润。
沈夫人捏着帕子擦干了眼睛，叫丫鬟去捐了一百两香油钱，这才恋恋不舍地出了大殿。
去后院的路上显得兴致缺缺，尤其是在看见一对前来上香的母子，沈夫人的眼睛几乎都要黏在小男孩的身上。
观音菩萨，送子观音，短暂的一瞬间里季云华似乎明白了什么。
“夫人是为求子？”她试探着问道。
沈夫人怔了怔，轻声承认:“是。”
既然求子，为何长期服用的药里会有麝香的味道？想到方才她服下的药丸，季云华皱起了眉头。
一进入寮房，就道:“夫人方才服用的药丸可否拿一粒给我看看。”
沈夫人愣了愣，朝小丫鬟递了个眼神，丫鬟忙从腰间掏出药丸递过去。
季云华捏碎药丸，仔细闻着内里散发出的味道，最终确定里头确确实实添加了麝香。
她一脸疑惑地看去:“夫人心心念念求子，为何药里会出现麝香。”
“麝香？”
“不错，麝香会导致不孕，诱发流产，长时间大剂量服用更是会出现药物蓄积性中毒的情况。”
她沉着脸说完，沈夫人身形一晃，跌坐进椅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