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客栈

    姚广孝静静地坐在蒲团上，目光缓缓地落在了自己手臂上的檄青之上，随后嘴角微微向上翘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

    “呵，这些家伙，没想到来得还真是不少啊。”

    他一边悠悠地说着，一边慵懒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紧接着还张开嘴巴，大大地打着哈欠，那模样仿佛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丝毫不为所动。

    顺天府外，一名鹑衣百结的乞丐蓦然间已然而至。

    只见他手持一根破旧的棍子，不断地轻轻敲打着地面，发出“笃笃”的声响，与此同时，嘴里还不停地喃喃着，不住地感叹着顺天府城墙那超乎想象的坚固以及那直插云霄般的高大，那模样仿佛是在感慨着这世间的奇妙与不凡。

    在那长街尽头，一人徐徐现身，定睛一看，竟是刘中。前些时日，他尚在那岳阳城中，可短短数天，今日竟已抵达这顺天之地，其脚程之快，堪称惊人。

    只见他身形如风，脚步似电，仿若踏云而行，好似身怀绝世轻功，内力源源不断地涌动，支撑着他在这江湖间穿梭自如。那洒脱豪迈的身姿，散发着独属于江湖侠客的气魄。

    只是，那些熟悉他的人，只要一提到他，都会在暗地里不约而同地狠狠“呸”上一声，脸上露出嫌恶与鄙夷的神情，仿佛对他有着诸多的不满和唾弃。

    刘中迈着匆匆的步伐进了城，进城之后先是饶有兴致地四处转了转，接着便寻寻觅觅地找到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客栈，他满心期待地想要进去歇息一会，并且好好地吃上一顿丰盛可口的好饭。

    他刚走到客栈门前，店小二就凑了上来，先是看了看他，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那个 ，额，这位……客官？您是要吃饭是吗，咱们小店赚的不多，不好赊账，要不……我去后厨给您拿两张饼，您上外边找个宽敞的地方吃着？”

    刘中听罢先是嘴角上扬，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继而笑声从他的口中传出，随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哎呀”了一声，紧接着他便开口缓缓说道：

    “你这小二，说你狗眼看人低吧，你倒也愿意拿两张饼我吃，这样，我不为难你，你进去给你们掌柜的说，叫他差人收拾间上房出来，然后接盆热水，我要洗澡，哦对了，还要一套干净的衣裳，再摆一桌好点的酒菜，去吧，我在这等着，半柱香之后，我要是还没进店，那我就把这拆了，行了，去忙吧。”

    那小二站在那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这个叫花子。

    只见那叫花子头发蓬乱，衣衫褴褛，面色和蔼，但其身上却莫名地散发出一股浓烈的凶气，那股气息仿佛如实质般笼罩在周围，让人不寒而栗。

    小二心中不禁猛地咯噔了一下，一种难以名状的紧张感瞬间袭上心头。那瞬间，仿佛有一道寒意自心底涌起，他的直觉如警钟般疯狂敲响，清晰而强烈地告诉他，眼前的这个人绝非是个能够轻易招惹的主儿。

    他不敢有丝毫的迟疑和大意，连忙转过身去，脚下如生风一般，急匆匆地跑去找掌柜的，生怕一个不慎就会惹出什么祸端来。

    刘中见状，挠了挠脸，纳闷地嘀咕了一声：“也没放出多少威压啊，咋就吓成这样了，真的是。”说罢，他便一屁股坐在客栈门前的台阶上，静静地等着。

    不一会儿，掌柜的就走了出来，小二紧随其后，刘中见掌柜的来了，也是慵懒地起身，然后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才不紧不慢地问道：“你就是掌柜的？”

    那掌柜回道：“正是，不知客官怎么称呼？”

    他言语之间带着些许的谨慎，同时目光也在不着痕迹地暗暗打量着刘中，似乎想要从刘中的外貌、举止以及神态等各方面去捕捉一些信息，以判断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何来头，有着怎样的性情和目的。

    刘中的阅历何其丰富，又岂是寻常之人可比，他是何等的老辣精明，掌柜的那些细微的小动作，自然是轻易地就被他一眼看穿。然而，他只是嘴角微微一勾，对此却并未在意。

    刘中笑了笑，对掌柜说道：“没什么称呼，就是个老叫花子罢了，怎么样，我说的，能办么？”

    那掌柜的脸上瞬间面露难色，嘴唇嚅动着，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到底行还是不行。他的额头隐隐有汗珠渗出，神色间满是纠结与踌躇。

    在经过一番苦苦思索之后，他最终像是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似的，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拿出一两银子，满脸无奈又带着些许歉意地递给刘中，陪着笑说道：

    “客官，您看，要不您拿着这一两银子去别处看看吧，我们小店，确实是赊不起账啊。”

    殊不知，恰是因为那掌柜的在当时提了那么一嘴说要给他一两银子的这件事情，才在阴差阳错地救下了整个客栈所有人的性命。

    若是掌柜的没有说出这句话，以刘中的性格，或许接下来会发生一系列难以预料的可怕后果。

    全性妖人，最是随心所欲，他们出手杀人，可以是因为听见了一句让他们不爽的话，他们不杀人，反而与人和蔼地嬉闹，也可以是因为一句顺着他们的好话。

    全性就是这样一群目无章法，肆意妄为的混蛋。他们行事毫无顾忌，完全不考虑他人的感受和后果，只凭自己的喜好和欲望行事。

    在他们看来，世界就是一个可以为所欲为的舞台，他们可以随意践踏别人的尊严和权利。无论是偷窃、抢劫、欺诈还是暴力行为，只要自己有摆平的能力，那他们都毫不犹豫地去做。

    看这掌柜手里的那一两银子，刘中叹了口气，随即说道：“我也不为难你了，掌柜的，你和你伙计都是好人，现在你让我进去，舒舒服服的洗上个热水澡，吃上顿好饭，我还能保证你店里不仅不会出事，一会还会有人来送银子，要是再过一会，我不开心了，那这店，估计也不好再开下去了。”

    他的面庞之上始终展露着一种和蔼可亲的神色，仿佛带着如春日暖阳般的温和，让人乍一看去，心中会不自觉地生出一种亲近之感。

    然而，从他的口中说出的言语之间，却满满地尽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威胁之意。

    那话语仿佛裹着一层寒霜，冰冷而又犀利，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好似一把尖锐的匕首，直刺人心，让人在感受到那表面和蔼的同时，又清晰地察觉到那隐藏其中的让人无法忽视的危险气息，就如同隐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暴起伤人。

    其实干客栈这行的，或多或少的都会知道一些江湖事，掌柜的心中也隐隐猜出，眼前之人大概是那种江湖怪客，这种人，最是不能轻易得罪。

    “那……客官，那就请您随我进来吧。”掌柜的尽管心中满是无奈，但脸上依旧带着那勉强挤出来的笑容，语气还算平和地说道，“上房呢，恰好还有一间空着。我这就去吩咐伙计去接一盆热水给您送到房里去，然后再让后厨的师傅做一道我们顺天府的特色菜——酱捞肘子，等会儿给您摆上一桌，您歇完了出来尝尝。”

    掌柜一边说着，一边脸上始终保持着那看似讨好的赔笑，似乎想要尽力维持着表面的客气与周到。

    刘中听罢，顿时笑意盎然，他拍手大笑，说道：“不错，不错，掌柜的，这才是待客之道啊，肘子好，哎呀，想当年我在陈友谅帐下的时候，就好这一口，只是后来当了乞丐，啧啧，这一口就吃不上喽。”

    掌柜听罢，心中顿时一惊，眼前这人竟还跟着陈友谅打过仗，这经历当真是丰富。见刘中身上好像没再散发出那种令人窒息的气息，掌柜的心里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刘中步伐沉稳地走进了上房，随后随意地关上了房门。

    紧接着，他缓缓地把自己那已经破烂不堪、满是补丁和污渍的衣服粗鲁地脱了下来，随着衣服的滑落，他那隐藏在其下的一身结实的腱子肉逐渐显露了出来，那分明的线条和紧致的肌肉块在阳光的映照下仿佛散发着一种独特的力量感。

    没过多久，伙计就动作利落地把热气腾腾的热水打了进来，一同拿来的还有一套崭新干净的衣服，整整齐齐地放在了一旁。

    “呼，真他娘舒服！”刘中一把坐进盆中，他用热水打湿帕子，在自己身上擦拭着，然后发出一阵阵感叹。

    很明显能够看得出来，他着实是已经有很长时间都没有洗澡了。

    当他进入装满热水的浴盆中时，仅仅只是没一会儿的工夫，原本那满满一盆清澈的清水就变得浑浊不堪起来，水面上还漂浮着从他身上洗下来的各种污垢。

    待他洗完之后，他拿起帕子仔细地擦干身体，随后动作自然地换上了伙计送来的那套崭新的衣服。随后，他就那样神态自若、大摇大摆地朝着楼下走去，仿佛带着一种别样的洒脱与不羁。

    那小二见他下来，看了一眼后，连忙上前道：“客官，您这洗完澡，也不像个叫花子了，倒像个绿林好汉，酒菜都上桌了，我带您前去吧。”

    刘中听完对方的话之后，顿时抑制不住地仰头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爽朗而又带着几分豪放，笑过之后，他随即扯着嗓子大声道：

    “那是自然，想当年老子还没落魄到当叫花子的时候，老子的长相那可是相当周正的很呐！哈哈哈哈！”说完又是一阵肆无忌惮的狂笑声在空气中回荡着。

    没多久，小二就带着刘中来到了一间气派的包厢门口。

    小二推开了门，然后对刘中说道：“客官，您请。”

    刘中一进门就看见了那一桌的好菜，边上还有一坛美酒，他哪里按捺的住，一句话都没说，就是直接瞬身闪到了桌子前，先扯下来一根鸡腿咬了两口，才坐了下来。

    小二见状，心里顿时一惊，只是眨眼的工夫，那叫花子就从自己身旁瞬至十米前餐桌边上了，这速度，实在是骇人听闻。

    小二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那道身影，半天都没能缓过神来。

    想罢，小二不敢多待，对刘中说道：“客官，您慢着吃，我就在外面候着，有吩咐您就喊我。”

    刘中“唔唔”了两声，就算是答应了,此时他嘴里塞满了各种食物，根本无暇开口说话。

    突然，他觉得噎不过，赶忙拿起那酒坛子，给自己倒了一碗，然后连忙喝了几大口，他才感觉食物被顺下去了些。

    “这酒还真他娘的不赖啊，”刘中砸吧砸吧了嘴皮子，接着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然后自顾自地喃喃自语道，“可惜啊，比起陈友谅的私藏来还是差点火候。”

    突然之间，原本安静的包厢内那扇紧闭的窗户毫无预警地发出了“吱呀”的一声响。

    这一声响在这显得格外空旷的厢房内是如此的突出和显眼，仿佛要划破这寂静的空间一般。

    一般的平常人或许会单纯地觉得那仅仅只是被一阵风吹过而致使窗户发出的声音罢了，往往并不会对其太过在意和上心。

    然而，对于那些拥有特殊能力的异人而言，这种毫无来由、不知具体原因的莫名声响，向来都不是什么好的预示或信号。

    刘中没有抬头，依旧是自顾自地吃着面前的菜，刚刚咽下两口后，他忽然就发出了一阵奇怪的笑声，随后说道：“我才刚到这儿你就找过来了，是怎么，难道是要降了我？”

    令人惊讶的是，在桌子对面的那把椅子上，不知何时竟悄然无声地坐着一个人。

    那人安静地坐在那里，身姿挺拔却又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仿佛已经在这里等待了许久，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因这个人的出现而多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氛围。

    那人面无表情，犹如万年寒冰般冷冰冰地缓缓开口，语气冰冷地说道：“我来找你了，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