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寻香坊

    酒馆老板本想结束这一天的辛劳，好喝口小酒，再洗个脚，躺回那张陪伴自己多年的床上。

    他万万没有预料到，这种时候，街上还有两个乱逛的闲人。

    两个闲人竟还要进来他的店里喝酒。

    老板叹了一口气，原本想着客客气气地将他们赶走，到别处喝去。

    但这“寻香坊”的老板开店多年，能在这地界站稳脚跟，除了他自己酿得一手好酒以外，他毒辣的眼光也让他避祸不少，他虽不是什么隐居名宿，却也一眼看出，眼前这两位不是寻常闲人，乃是两位武者。

    尤其是那位背着大葫芦的，更是他惹不起的角色。

    这老板的脸色变化之快，便连两位修炼者也没有察觉。他们只觉得这老板笑容可掬，热情无比。酒馆老板把他们带到了一张刚擦干净的木桌旁，又上了一壶本是预备留给自己的热茶，笑道：

    “两位客官可是来小店喝酒？值此良辰，当举杯邀月。只是小店厨子早归其家，端不上热菜，只能委屈两位用些凉菜下酒……”

    阿昭笑道：“好好好，还剩几样凉菜，就上几样凉菜。我这位兄弟可是饿了好几天了。听得贵镇酿得一手好黄酒，本店可有啊？”

    老板心头一喜，笑容绽出——这笑发自内心，不是迎客时的那般皮笑肉不笑。

    老板道：“客官，您可来对地方了。浔江镇的黄酒，可是天下一绝。路过川城的客商，在城中卸货，又到本镇采买黄酒，直到把货船装满了才肯离开。”

    他又道：“浔江镇的黄酒，运到泉城，一缸可卖出三缸的价！要是从泉城运到更远的南城、辽城，一缸便可卖出七缸的价！”

    老板紧接着自豪地说道：“而我，就是本地酿黄酒酿得最好的！”

    阿昭拊掌道：“好好好，老板，你就快端上了罢。”

    躺在后厨的店小二睡眼惺忪地被寻香坊的店老板叫醒，大大地打了个几个哈欠。

    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有人过来喝酒，这些人都不睡觉的吗？店小二心里咒骂道。他一边下地窖搬酒缸子，一边在心里问候两位客人的祖宗和九族。如果店里的两位修炼者能练出听见别人心声的本事的话，脸色估计不会很好看。

    阿昭和云齐边眼前的桌上摆上了几盘小菜，乃是花生、炒豆以及卤肉之类的下酒物。小二气喘吁吁地抱着酒缸子走了过来，重重地砸到了他俩的酒桌上，也不怕这一砸把缸子砸坏了。

    “客官请慢用。”店小二没好气地说道。

    两个酒鬼早已等待不及，他们先前便让老板把酒杯撤下，改用陶碗。本是穿着长衫，慢慢品尝坐喝的黄酒，被两人如牛饮般，一碗接一碗地喝下。

    老板和小二看得惊了。

    不一会儿，几盘小菜没动过几筷子，酒缸却空了。阿昭畅快地喊道：“好酒好酒，老板，再来，再来。”

    寻香坊的老板开店多年，酒客见得多了，酒鬼也见得多了。但喝黄酒喝得这般快、这般粗鲁的，还是第一次见。

    他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即便在本地，这酒也谈不上便宜。

    阿昭看出了老板的为难所在，笑道：“只管上酒，可少不了你的酒钱。”说罢，他往怀中一掏，掏出两锭银子，扔给了店老板。

    不久前还在为难的老板立马喜笑颜开。商人们的脸色，一向是随着银子的数量的变化而变化的。他立马吩咐店小二道：“快给两位贵客搬酒来。”

    累得满头大汗的小二只好又不情不愿地下到地窖去。

    云齐边道：“怎样，昭哥，我可没有骗你吧？”

    阿昭道：“没有没有，早知道这浔江镇有如此好酒，我来江城之前必来这里喝上几天。不过今天才知道也未算迟，有你这个酒友在嘛。”

    已有几分醉意的云齐边大笑，正预备着回话，却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冷冰冰的女子声音。

    那声音道：“这浔江镇的上好黄酒喝到你们嘴里，真叫牛嚼牡丹。”

    未等云齐边脸色变化，迎面走进来三位风尘仆仆的、旅客打扮的人物。二男一女，分别是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头子、一个英姿飒爽的中年男子以及一个身材瘦小的妙龄女子。他们腰中均佩着剑，装具奢华，显然造价不菲。

    他们的衣着打扮，跟装具一样华丽，不似常人。

    云齐边起身刚想发作，被阿昭按住了手。阿昭眼神示意他坐下。

    待到云齐边坐下，阿昭对着三位旅人道：“泉城三剑，何必跟我们两位酒鬼一般见识呢？牛嚼牡丹，不也嚼得蛮开心的嘛。”

    佝偻老者淡然道：“阁下可颇有几分眼力，喝得酩酊大醉也认得出我们。”

    阿昭道：“相传泉城城主从海外购得红宝石三颗，分别镶在了三柄宝剑上，赐给了他门下的三位食客。各位气度不凡，衣着光鲜，加之剑柄上的宝剑，以及泉城一带的口音，我想认不出也难。”

    中年男子哈哈大笑，拱手行礼道：“大侠好眼光。我代犬女，向各位赔个不是了。”

    “爹，对这些酒鬼讲什么礼貌！”妙龄女子嗔怒道。

    中年男子回应道：“他乡路上，多结善缘，少惹麻烦。现在已不是在泉城的时候了，孩子，你跟着我们走了这么久，也该学会这一点了。”

    少女还想说点什么，被老头子拉走，按在一张长凳上坐下。他掏出一包散碎银子，扔给店小二，道：“这两位大侠的接下来的酒，你看这里够买多少，就给上多少。”

    寻香坊的店老板在心里啧啧称奇，光是这两个闲人酒鬼临关门前过来豪饮，就未曾碰过。这个时间又来了三个从泉城来的贵客，他活了这么久，开了这么长时间的店，还是第一次见到。

    见到酒钱管够，小二索性一连搬过来了好几缸黄酒，让这两位喝个够。泉城来的客人却没有这般酒兴，只是要了一小壶。他们要了几盘凉菜，又从包裹里掏出干粮，就着凉菜和黄酒吃了一会。

    在阿昭和云齐边喝完第二缸黄酒的时候，泉城三剑起身离开了寻香坊。

    阿昭和云齐边喝完了第五缸黄酒，终于喝得尽兴，两人搀扶着离开。老板喜笑颜开，这酒钱不仅够，还有多嘞。

    两个酒鬼摇摇晃晃地走在浔江镇的路上，预备寻一间客栈睡下。

    夜已深。

    在路过一个巷口时，小巷深处忽而传来一股血腥味。

    两人大惊，拔剑在手，赶了过去。

    地上躺着三具尸体。

    看着他们手里握着的带着红宝石的长剑，便知那是泉城三剑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