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浔江镇
云齐边身上还被点着穴位，头扭不过去，只看得一个影子在洞中的石壁上变换。
这个声音，他似熟非熟，肯定在哪里听到过，但又想不起来具体是谁。
一只强有力的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了他全身的穴道，云齐边转动自己僵痛的身子，看到了一个穿着破旧袍子的潦草汉子。
汉子身后背着一个比他还大的葫芦——
竟是自己出城当日，在城中遇见的那个酒鬼。
云齐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看看这汉子，又看看脚底下不成人形的阴山嗜人叟。汉子见他惊奇，笑道：“这老怪物，多年未见，不知从哪学来了什么诡异的功法，不仅把多年前我给他削掉的鼻子和耳朵给长回来了，还返老还童，变成这个俊俏模样。”
他又叹气道：“境界修为也是大涨，估摸着老怪物碰上了啥大机缘。啧啧啧，这王八蛋也有这般好运气，老天爷可真是不长眼。”
长时间躺着，刚起身站直的云齐边只觉得头晕脑涨、眼前发黑。待到他终于站稳了脚步，定睛看清眼前人，才发现眼前本就衣着破旧的汉子，嘴角和衣领上有着一些血迹。
云齐边问道：“你、你受伤了？”
那潦草汉子回应道：“不足挂齿。我在山间碰到这老妖，虽然他样貌大变，但那股阴鸷残忍的气息却从未变过。我一感知到这气息，便知是‘故人’来了。”
他紧接着又说道：“哎，只是没料到他这几年修为大涨，一开始轻敌了些，让他占了些便宜。也不知他学了些啥妖术，变得这般难杀。”
云齐边一边听着，一边在洞中翻寻。几经寻找，他找回了自己的那把长剑，那把从无生门妖人手里夺来的长剑。他拔剑出鞘，高高举起，预备砍下这阴山嗜人叟的头颅。旁边的汉子伸手阻止道：
“酒友，你这莫非是为了泄恨？”
云齐边摇了摇头，回应道：“我曾重伤过这老怪物。换了别人，这般严重的伤除了当场暴毙别无下场，而他却不知用了什么诡异的功法，不仅活了下来，还恢复如初。”
说罢，云齐边斫下了眼前老叟的脑袋。
潦草汉子沉吟片刻，道：“你做的倒也有理。”他身子一俯右手一举，便把身后的大葫芦卸下。随即他高举葫芦，把里面的液体往眼前的断头老叟上倒。
浓烈的酒香飘出，闻这味道，已知这葫芦里装的是上好的烈酒了。
云齐边感叹道：“用这好酒给这老妖送行，可惜了些。”
潦草汉子回应道：“可惜倒真是可惜。不过这酒也够烈，往这洞里放一把火，保管让这老妖死得透透的。”
云齐边点了点头，去把洞内积攒的薪柴都一一抱了过来。他跟潦草汉子一起走到了洞口，翻出阴山嗜人叟的火折子，燃起，往洞内随手一抛。
瞬间，两人眼前出现一个火海。
浓烟飘出。
阴山嗜人叟连同里面的物事一道，化为灰烬。
潦草汉子拍了拍云齐边的肩膀，道：“酒友，我们走罢。”云齐边长叹一声，随着潦草汉子离开洞口。
夕阳西下，流光如血。
两人并排走着，云齐边扯着嘶哑的喉咙问道：“对了，大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姓呢，请问……”
潦草汉子大笑了几声，道：“天底下的酒鬼是一家，何必这般客气。不过你既然问起，那就叫我阿昭吧。”
云齐边赞道：“昭哥你的武功可厉害得很啊。那老妖怪可不好对付，他可是把那李府大小姐和他们府上的一堆高手给杀了的。”
阿昭点了点头，道：“那老妖怪确有几分本事。”
他又道：“要是当年就知他是这害人无数的阴山嗜人叟，我就是放着好酒不喝也要追上去砍了他。还好今日我来得及时，不然你啊，就被他煮吧煮吧吃了——他这嗜人叟的名号就是这么来的。”
云齐边问道：“昭哥你怎么找我来了？”
阿昭笑道：“那天我去打了好酒，想到给我指路的酒友一脸闷闷不乐，准是酒没喝够的缘故。本想找你同饮，没成想在江城找了半日不却见你人影。”
他又道：“问了几个路人，只说你往那李府大小姐遇害的地方去了。听得酒保说天威镖局在你家寻你不见，紧张万分，镖师们和城中高手组了几支队伍，要往这边搜过来。”
云齐边道：“所以你就跟着他们过来了？”
阿昭道：“三个和尚没水喝，人一多一杂，心就不齐。他们在这林中寻了一阵，找不到人影踪迹，便做鸟兽散了。剩下的天威镖局的镖师们虽然还想再找找，但是碍于这老叟骇人的能耐，也不敢在林间久做停留。”
他叹了口气，又道：“我本远远地跟着他们，藏在后头，眼瞅着他们一个个回城。最后可不就剩下我了嘛。”
云齐边听了阿昭一番言语，热泪盈眶。他裣衽而拜，阿昭还没来得及阻止，云齐边已叩了几个响头。
这个死里逃生的少年呜咽道：“救命之恩，晚辈无以为报。”
阿昭也变了颜色，赶忙扶起云齐边，正色道：“以后不许再提这事。我就是一时兴起想找人喝酒，只不过这人先被其他人‘请走’了罢了。”
云齐边点了点头，慨然道：“我现在还很弱，但终有我回报昭哥的一日！”
阿昭摇了摇头，道：“此事莫要再提，莫要再提。”
阿昭又道：“这老妖的藏身洞离江城远，离浔江镇倒是近。天色已晚，我们便先到浔江镇歇脚，如何？”
云齐边道：“也好。浔江镇也有些本地自酿的黄酒，虽不烈，但颇有几分醇厚的味道，让人回味无穷。”
阿昭哈哈大笑，道：“甚好，甚好。我们就提气赶路，兴许在镇上的酒馆打烊前，能赶得到。”
两个酒鬼便提气运功，赶起路来。山路崎岖，那阴山嗜人叟找的地方又僻静，远离人迹。即便是两个修炼者，想要离开这山林也得颇耗些时间精力。
浔江镇。
街上已无几个人影。
在店里最后的客人也一摇一摆的推门而出的时候，酒馆老板预备关紧门窗，结束这一天的忙碌。
此时，两个破破烂烂散发着酒味和馊味的汉子，大踏步地走进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