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村外人
傍晚，夕阳西下。
一座位于偏僻山林的村落，正飘起阵阵炊烟。
村落规模不小，乍一看像个小城。农田占据了山里上好的盆地，民居沿着盆地边缘沿线排开，又沿着山脉往上攀爬。
这座村落跟外界交流甚少，以至于对外界的发生的事情，多是不知。外界的种种生活用品、新奇消息，只有商队和押镖的队伍经过的时候，才能带进村子里。
整座村落被层层密林包裹，又有异兽盘踞山林中，天然的隔绝了绝大多数来者。
只有一条细小的、能容一人一马通过的盘曲山路穿过村落。
就是这样一个，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村子里，一个五岁小孩在一边挑水，一边用水桶作为负重，边走边练功。
他所练的，是村长传给他的锻骨功。这是近乎人人皆知、人人可学的武功绝学。就算是对应天资再低的修炼者，练习了也有强身健体、活筋淬骨的好处。
这门功夫，还是他缠着村长教他的。这样，他就能在给家里的水缸挑水的时候，从每次挑半桶水增加到挑一桶水啦。
“爹、娘，我把水挑回来啦！我练功有进步啦，这次挑了整整一大桶呢！”
小孩兴冲冲地爬上碎石堆叠成的简易阶梯，把木桶里的水倒进阶梯旁院子里的大水缸，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次爸妈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出来夸奖他。
“爸、妈？”小孩感到疑惑，拉开门帘，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走进屋内。
一个满身血污的陌生残疾男子，躺在一张凉席上，昏迷不醒。此刻，小孩的父母正小心翼翼地用清水擦去他身上的血液。
本该是他的右臂和左脚所在的地方，空空荡荡。
“他还没醒过来吗？”小孩身后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小孩扭头一看，迎面走进来了一个佝偻的老者，那是村子里唯一的大夫。
“嗯，他还是没有醒。不过在今天中午胡大夫您处理过之后，他的血总算是止住了。”
正在屋内给黑衣男子擦拭血迹的女子说道。
“止血倒不难。就是发现太晚了，失血太多。今夜丑时，他就要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了。能不能活下来，全看阎王爷赏不赏脸了。”被女子称作胡大夫的老者一边给黑衣男子把脉，一边叹惋地说道。
“这人断去一臂一脚，怕不是在山路上碰到了强人了罢？”男子一边把染红的血水端到屋外倒掉，一边说道。
“不好说。你也知道我们村子周边的森林里野兽盘踞，兴许是大兽所伤。”胡大夫回应道。
他又道：“而且，在他身上还有一股大蛇的气味。”
“说不定，正是那参天大蛇所伤。”胡大夫脸色沉重、犹豫地说道。
听罢，屋内众人都打了个寒颤。
胡大夫所说的参天大蛇，是村子里的叫法，它便是那巴虺巨蟒。
却说当时巴虺巨蟒忙着吞噬大战留下的堆积如山的尸体兵刃，让黑衣男子得以剑做拐，慢慢的走了。然而一个虚弱至极的残疾之人，又怎能在这藤蔓丛生、瘴气密布的林子里，从巨兽口中逃脱呢？
正在一刻不停地吞噬的巨兽并不担心眼前的美味逃掉，相反，让他逃出去一段，自己再去将他困杀，会令它更加地愉悦啊！
吞、吞、吞，巨蟒便连那精钢玄铁所制的兵刃铠甲也没有放过。
终于，战场被这蛇形饕餮清理干净。紧接着，它便朝着黑衣男子逃走的方向迅速爬行。眼前这毫不逊色于人间真武的美味，又怎可让他逃了？
几乎就只是在一瞬之间，巴虺巨蟒便来到黑衣男子眼前，吐着大大的蛇信子，似乎在品味男子散发出的恐惧的芬芳。
究竟是无路可逃，还是不愿再逃？
黑衣男子竟撑直了腰杆，剑刃直插入地，左手用力地按住剑柄，站在密林中为数不多的空地上。
看气势，似乎不是巨蟒找到并追上了他，而是他在等待。
等待巴虺巨蟒的到来。
“不错，你自然是不会放过我。”黑衣男子有气无力地说道。
“只可惜你这畜生，应该是听不懂人话。”黑衣男子叹了口气，说道。他此刻突然感到无比的孤寂。
因为他自己也没有预料到，在这次大战过后，此刻的虚弱无比、已是残疾濒死的他，
——将半步真武境！
黑衣男子将所习绝学燃血功全力运转。既然踏入真武无人知，那便将它燃尽吧！
就在燃血功发动的一瞬之间，男子左手用力往剑柄一按，右腿奋力一踏，顺势拔起长剑，左臂往前一伸，利剑便已出手。
电光石火间，剑尖破裂，随着碎裂的剑尖飞出的，还有巨蟒的几块鳞片。但巨蟒的鳞片不止一层，在第二层的蛇鳞上，只是留下了深深的划痕，并未伤到它的肉身。
与燃血功同时发动的封喉剑因而也未能生效。
说时迟，那时快，巴虺巨蟒发起了攻击，它的身体瞬间展开，如同闪电一般张开蛇口向黑衣男子扑来。黑衣男子右腿往身旁一踏，身子便向一旁飞去，躲开了巨蟒的攻击。
巨蟒扑了个空，溅起一地沙土。
它能感受到，眼前的男子，就在刚才的一瞬之间，竟不再虚弱。
除了身上的肢体残缺，不像一个经历过一场生死之战的人。
然而，巴虺巨蟒同时也感受到，眼前的男子，变得更加的美味了啊！
它瞪大着眼睛扭头盯着闪躲到一旁的黑衣男子，蛇信子不时地兴奋地吐出，一击落空，并不着急再次攻击。
双方都在等待，等待对方露出破绽的一瞬间。
一阵烟沙飞扬，巨蟒突然用它硕大的蛇尾急速地扫向黑衣男子。只听得咔咔声响，沿途的树木被拦腰折断，而蛇尾势头不减，狠狠地砸向男子。
巨蟒甚大，若仍像刚才那样左右闪避，必定会被它横扫千军的蛇尾击中。
不带迟疑，黑衣男子右腿往地上重重一蹬，反冲之力使得他身子高高跃起，远离了蛇尾在地面上的横扫出来的半圆。
就在这时，巨蟒猛地张开血盆大口，蛇身迅速地向斜上方伸展开来，迎着黑衣男子掉落的方向，气势汹汹的咬了过去。
“这畜生竟也会耍心机。”黑衣男子暗忖。
“但也正好，我这濒死之人以半步真武为薪柴强行驱动的燃血功，差不多也到极限了。”他想。
“来！接我——！”黑衣男子怒道。
“封——喉——剑！”
调动全身气力，黑衣男子在半空中艰难地调整了姿势，反手握住剑柄，拼尽所剩无几的内力，发动了绝学封喉剑，朝着下方的深渊巨口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