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间
常萧走了以后,屋子里就剩下江晚独自一人。虽说门都拴好了,可江晚自从来了古代,晚上都睡在女史所,和羿秋她们一起住,还从来没有一个人睡过,因而已经深夜了她总睡不安稳。
江晚独自在床上翻来覆去,她有一个独门入睡之法,就是睡觉前吃一大碗面,然后等消化的时候就会立马打瞌睡。
江晚正纠结要不要起来做碗面吃,不料就听见外面有小孩的哭声。
“娘~娘~”
“爹…爹…”
这还是好几个孩子的哭喊声。
那哭声撕心裂肺,极有穿透力,江晚听着心中瘆得慌。
可再仔细听,却能隐约听见推搡咒骂声。
“做什么要抢我家孩子?!你们不得好死!”
“若不把孩子送去给他们,咱们所有大人都要跟着遭殃!”
“是啊!孩子还会有的,可若是惹怒了雷老三,咱们全都得被宰了!”
“放屁!这又不是你们的孩子!”
江晚悄悄掀起窗帘的一角,往外看了看。只见黑黢黢的夜色中,有一群人手里头拿着火把。火光的映照下,许多孩子被竹篓子装着,无力地哭喊。
“那能怎么办!那雷老三要姑娘和孩子,咱们村没有姑娘,那不就只有孩子了吗!”
“谁说没有姑娘!今天不是搬来一个吗?”
江晚听着这话头不对,今天刚搬来,那不就是自己吗?江晚心里发慌,确认门已经拴好,赶紧穿衣服起身,一手拿起一根擀面杖藏在门后。
火光越来越近,江晚听见一群人的脚步声在往这儿靠近。不一会儿自己身后的门板就剧烈地震颤了起来。
“开门!给老子出来!”
“不开门就砸门了!”
面对着几个壮汉的力量,江晚的门闩几乎就要吃不住力。她只能用自己全身的力量,去顶住门,不让人闯进来。
这时听得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在门口骂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人家姑娘家今天刚刚搬来!你们就要捉她去卖给山贼不成?!”
“李婆婆!我们有什么办法,不捉她,那咱们的孩子就得去啊!”一汉子哭道。
“那人家姑娘没招谁没惹谁,和咱们也八杆子亲戚打不着,凭什么就要去那山贼窝里头替咱们抵债。”李婆婆依旧拦在门口,不让那汉子越过她去。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李婆婆你让开!”另一个汉子吼道。
江晚靠着门,听他们分辨了这些话,隐约推测出了缘由。想必是这村里的人欠了山贼的钱还不上,山贼开出条件,给少女或者孩子就能抵债,这群村民才出此下策的。
如果是钱的事,江晚觉得自己说不定能帮上忙,心里也就没那么慌了。
这时只听屋外李婆婆喊道:“孩子,你快跑啊!千万别给他们抓到了。”
这貌似是李婆婆在对自己说话。
“你们休想从我老婆子身上过去!啊!”李婆婆像是受了痛,声音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江晚听见这动静连忙打开门来。屋子的大门一开,一个老妇就倒了下来,江晚连忙接住了她。
“人出来了!”那踹门的壮汉得意道。
“姑娘啊!”李婆婆捶胸顿足道:“你糊涂啊,怎么不跑,反倒自己出来了呢?”
江晚安慰婆婆道:“谢谢婆婆如此帮我,您没受伤吧?”
“你就是刚搬来的姑娘?”
众人的火把忽然都举到了江晚的脸前。
江晚检查完婆婆的伤势,慢慢将她扶起来后,抬起眸子看了众人一眼。只见为首的汉子眼睛略微睁大,像是得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物。他身后一人忍不住道:“刘大哥,这姑娘生得真俊,真要把她送给雷老三吗?”
“是啊,真便宜了他雷老三那狗熊样。我都还没娶亲呢。”刘仲身后的另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有些不好意思道。
“你们!”刘仲突然被这话哽了一下,回头骂道:“我不管!总之不能动我的孩子!”
江晚听完,对着众人福了福身。众人都是从小在村子里面长大的,还没见过如此标致又知礼的姑娘。
只听江晚和气道:“前头在里面也听了一嘴,诸位大哥过来绑我,难道是欠了那些山贼的钱?”
面对江晚如此客气礼貌,众人一时之间都有些支支吾吾起来。
刚才一直在身旁的李婆婆道:“孩子,你刚刚搬来,是不知道。最近咱们村旁边的出云山里头,来了一伙山贼。今年咱们收成本来就不好,还全都被他们给打劫走了,要是不给,他们就来村里随便杀人。今日山贼管咱们要六十两银子,拿不出就要用孩子去抵债,咱们也是实在没法子了。”
二十两银子江晚想起自己从前在宫里头,你那些主子随意打赏就是二三十两,她们不知有没有想过,在这样的小村庄里,百姓们为了二十两就得去卖孩子。
自己从宫里头出来,身上本就带着一百多两,这些百姓只欠了二十两,自己是有能力替他们还上的。可心里虽这么想,事情却不能这么干。
江晚毕竟在宫里头摸爬滚打过,不是她想,而是她不得不以贪婪去揣测人性。此番若是她轻而易举地就帮村民们把债还了,他们尝到了甜头,那今后若是那群山贼再来该怎么办。
说到底,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要帮这些百姓,还需找到致富之道,同时还得尽快赶走山贼。
“李婆婆,”江晚转头问李婆婆道:“咱们村平日里是种什么的?有何特产?”
李婆婆听了以后,略作思考,道:“左不过就是种些瓜果,若说特产,咱们村的糯米相当好。只是如今给山贼抢了大半,已经剩不了多少了。”
江晚是个正宗的碳水脑袋,最爱吃的就是糯米制品。刚好自己又会做花馍,也可以将花馍和糯米结合起来,其他美食里头如果加上糯米也是十分美味的。
她突然心里头有了主意。
“大家不用忙,二十两我能带大家赚出来。”江晚淡然道。
一听说此话,众人瞬间一片嘘声。
“二十两,你这姑娘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你可知,咱么村去年所有人家加起来,都没挣到过二十两。”
“就是啊,山贼要求咱们三日就将钱给他们送过去。三日之内要赚到二十两,简直是说疯话。”
“刘仲,你可别信她。说不定她就是骗骗咱们,不信明日一早你再来,她指定跑得没影了。”
“是啊,她这长相,雷老三肯定喜欢得不得了。若是被她给跑了,咱们的孩子就要遭殃了呀!”人群之中一位妇女哭诉道。
“没错!”众人纷纷应和。
他们皆是那群孩子的父母,可怜天下父母心,江晚可以理解她们,因此并没有生气。只是向大家保证道:“这夜黑风高天又冷的,我能跑到哪儿去?大家要是再不放心,尽管将我捆起来便是。可大家要是愿意跟着我干,我不但保证大家能挣二十两,今后还能挣得更多!”
江晚说得分外自信,所有人都不禁动摇起来。
这可是三日二十两呀!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着,最后在巨大的利益诱惑下,众人还是同意让江晚带着他们试试。
“先说好!”刘仲心里头还是不放心,“若是你三日带咱们赚不上二十两,还不上那些山贼的钱,那我们还是会抓你去给雷老三当小老婆的!”
江晚笑道:“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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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之人起床都早,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就听见外头的水牛在哞哞地叫。江晚当女史是早起惯了的,因此也一大早迎着朝阳出了门。
她昨晚与李婆婆约好,在家门口那棵榕树下见,李婆婆会带她去村民家中挨家挨户取剩余的糯米。
清晨,田间的薄雾还未消散。太阳升起,将田野间的万物都镀成了浅金色。空气十分清醒,江晚边朝屋外走,边伸了个懒腰做了个深呼吸。
宫外的空气就是新鲜。昨夜经村民们一闹,不知是累了,还是心里头反倒踏实了,后半夜她睡得格外好。
江晚走到李婆婆所说的那个大榕树旁,老远就见一个老妪朝她走来。
昨晚夜色太浓,情势又急,江晚便没仔细看李婆婆。今日仔细再看,只见李婆婆身影单薄,头上已有了一些银丝。身着一件打了补丁的花布袄子,正沐浴在清晨的阳光朝她走来。她见到江晚,便朝她笑,眼角很多褶子,但让人觉得温暖。
“李婆婆。”江晚打招呼道。
“姑娘你来啦。”李婆婆拉着她的手,十分温暖,江晚想到了自己的奶奶。
“李婆婆,你叫我小晚就可以了。”江晚还记着那内侍走之前吩咐她的话,自己目前还是待罪之身,不便透露真名。
李婆婆点了点头,拉着江晚走,边走边道:“小晚走吧,你刘大哥还在家里头等呢。”
“昨夜李婆婆跌疼了没有?”江晚关心道:“您都是为了我,若是真的伤着了,我就带你去看大夫。”
李婆婆拉着江晚的手,笑眯眯道:“嗨,不妨事儿,庄稼人皮实,哪儿有那么容易就磕了碰了的?那还怎么干活啊?”
江晚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怎么想的便也怎么问了出来:“李婆婆,你说咱们村年前收成不好,可我看咱们久云村山清水秀的,也不像是会收成不好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呀?”
李婆婆听她这么问,便来了气,道:“是如此啊,小晚你是不知道呀,原本收成是还行的,可今年田里头不知道哪长出来许多虾,那虾肉小又没什么吃头,长得还多还快,咱们村的汉子硬是怎么捞都捞不干净。哎!后来咱们是管不了了,就由着那虾在里头长,可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把稻子都给憋死了。你说气不气?!”
江晚听完总觉得李婆婆形容的这虾有点熟悉,肉又小没什么吃头,繁殖起来还又多又快。
“李婆婆,这虾你能带我去看看么?”江晚问道。
“成啊!”李婆婆说:“姑娘你跟着我。”
江晚和李婆婆便没有进村民家,而是向稻田里头走去。
“喏,姑娘你看这就是了。”李婆婆往水稻田里头一指。
水田里水半清半浊,隐隐约约可见一只青绿色的小东西在水中游动,江晚定睛一看,不禁喜道:“小龙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