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计
江晚见谢安玄依旧呆呆愣愣的,倒也习惯了,并不知此刻他的内心正经历怎样的惊涛骇浪。
“算了,我还是自己会去想吧。这饼干你还得赶紧吃,别拿在手里了,你看看巧克力都化了。”江晚见饼干外层包裹着的那一层巧克力,在谢安玄手指温热的作用下,融化流了下来。
于是她赶紧掏出帕子来去给他擦手:“你看看,都化了。”
江晚看着巧克力滴落的样子,突然计上心头。
“哇,小呆子!谢谢你啊,我想到办法了!”江晚想到自己可以将巧克力调成红色。这种粘稠的状态贼像血浆了,之前在现代时,她和朋友过万圣节也经常这么玩,那不如给北沙使臣来一场惊悚盛筵!
“药你也要喝哦。”江晚把今日熬好的药,端到谢安玄的手里。紧接着,便看到他端起碗来在喝。
江晚没有久留,立马回去拟定计划。偌大的偏殿,又剩下了谢安玄,和藏起来的常萧。
常萧年纪不小了,可面容却仍旧是十七八岁的模样。这是宫中内侍最常见的年纪,长相也其貌不扬,除了右耳上有颗痣以外,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属于最泯然众人的那种长相。
等人走了,常萧才敢走出来。谢安玄已经将碗里的药喝得只剩一点,他感觉到常萧走近,便用手指点了点碗沿。
“殿下是,让我去查查这药?”常萧尽管知道谢安玄听不见他,但还是忍不住问了。
没想到谢安玄点点头,这么多年来竟第一次张口,简短地说了几个字:“此药,有效。”
“老奴明白。”常萧端着碗里剩余的一点药,亦离开了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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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晚拎着食盒,在芳菲殿门口等候传召。李美人连着吃了好几日江晚做的巧克力,今日终于肯放过她让彩月做午膳了。
江晚在自己不当值的日子里来找她,想必是上次的事有想法了。李美人立即传了江晚进来,见她手中还提着个食盒子,更是确定了几分心中的想法。
“可是有办法了?”李美人今日看着格外和顺些。
“回娘娘,奴婢有想法了,但不知此法是否可行。”江晚回道。
李美人刚用过午膳,此时正靠在榻上,矮几上摆着两份蜜饯,消食清口用。
“起来吧,既是叫你想办法,那什么方法都不拘着,说来听听。”李美人感慨道,又看了江晚手上拎着东西,问:“可是今日带来了?”
李美人用插话梅的竹签点了点江晚手上拎的食盒。江晚不动声色将东西递给了柳姑姑。
柳姑姑掀开食盒,谁知忽然吓得大叫一声,桌上的杯子都给碰掉了,捂着胸口大声叹道:“我的亲娘啊!这是什么东西啊!”
她这一声惊叫,害得李美人也受了惊,李美人呵道:“老东西,大惊小怪干什么!”
柳姑姑被这一呵斥,魂才仿佛回归了体内,赶紧站稳道:“这吃食娘娘还是别看了,”说罢转头对江晚骂道:“我平日里待你怎样,你自己说说,为何要在娘娘面前要如此陷害于我!”
江晚没有多做解释,而是立即跪了下去:“让娘娘和柳姑姑受惊了,都是奴婢的不是,但奴婢斗胆请求,请娘娘和姑姑再仔细看这东西一眼。”
“柳姑姑,端上来给本宫看看。”李美人命令道。
“不可啊娘娘,此物是人之断手,血腥至极,断断入不得娘娘的眼。”柳姑姑亦跪下。
“断手?”李美人听闻果然亦吓了一跳。
江晚觉得再不解释恐怕就晚了,于是赶紧道:“娘娘容禀,这是奴婢用面团捏的。”
“面团捏的?”顺着江晚的话,柳姑姑又仔细看了一眼,这一眼才分辨出来,这只手确实是只假手。
“柳姑姑,端出来给本宫看看。”李美人道。
柳姑姑还是有些战战兢兢,硬着头皮将装着那只“断手”的盘子,从食盒里头端出来。
只见那只断了的手掌,装在盘子里,指节分明栩栩如生。如若不是江晚方才说这是面团捏的,李美人就得当场吐出来了。
李美人平复住了胸口泛起的恶心之感,皱了皱眉头,问江晚:“这就是你所说的办法?”
江晚回道:“娘娘明鉴,请听奴婢一言。”
江晚便将自己心中计策说了。
“你是说,用面来捏北沙将领?然后让文武百官当着使臣的面将其瓜分干净?”李美人听完江晚的话,觉得有那么点儿意思。昨夜李美人听官家说,北沙人又在双方尚有和谈协定的情况下,主动挑起兵戈,再屠幽州北境一城,气得满朝文武恨不得啖其血肉!
“没错,今日捏这只断手来,实则是想让娘娘亲眼看看效果。奴婢听闻北沙人尚武,此法亦可令北沙使臣望而生畏,震慑敌方将领,令其轻易不敢妄动。”江晚道。
李美人听完,看了一眼盘子里那逼真的断手,心中忽觉这或许也是个方法,待她同官家商量一番也无妨。
“上回娘娘同奴婢说,官家已经派皇商去采购巧克力了。奴婢还能设法,在这类花馍中注入鲜红色的夹心,这样吃起来效果如同血浆,更加逼真,相信只会令那些使臣吓破了胆。”江晚继续道。
李美人点点头说:“罢了,今日之事,本宫知道了,你且先回去,千万别同人提起此事。待本宫有了旨意,再做下一步打算。”
“是。”江晚应了,从芳菲殿内退出来,一路退一路在跟柳姑姑道歉:“对不住,让姑姑受惊了。”
“你这丫头,这次险些要了姑姑的命!”柳姑姑嗔怪道。
江晚察言观色,知道柳姑姑并未真的生气,于是俏皮答道:“也多亏姑姑,有姑姑这反应,美人才能看见此法效力。若是此事成了,江晚定有谢礼相赠,也不枉姑姑被我吓这一遭。”
“你啊!”柳姑姑哭笑不得,只好点了点江晚的脑门。
翌日,江晚便收到了珞瑛带过来的消息,说李美人同官家献了计策,就按之前说的办。
“李美人还嘱咐了,此事须得保密,除了一起办差之人,不可走露一点风声。”珞瑛道。
“烦请姐姐回去同美人说,江晚定当谨记。另外,如若按照江晚的法子去办的话,那还差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请姐姐代我问一问美人,可有敌方将领的画像?这样我才好带着御厨房的姐妹们对着画像捏才是。”江晚说。
珞瑛应了,说回去回禀美人后,尽快想法子找来。
江晚就趁这段时间,先行带羿秋和纤云姐妹俩一道准备起来。同日,段掌膳亦过来找了她,告知她姜尚食已经知晓了此事,命她专心准备面点,其余菜色,则由方司膳带着其他众女史一道完成。
江晚穿过来之前,在现代帮朋友做过万圣节的晚餐,对这些残肢断臂再熟悉不过了,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但是最难的地方,其实是如何栩栩如生地捏一个人的脑袋。
为了得到更逼真的效果,江晚特意花了五钱银子,请个尚工局手艺好的女史,帮她用木头刻了几个脑袋模具。她将牛乳同鱼胶搅拌均匀后,倒进模具当中,脱了模以后就得到了个白花花的牛乳冻“脑子”。
虽然看上去很惊悚,羿秋她们起初也十分害怕。但做过几次之后,大家也就习惯了,甚至能面不改色地用勺子舀起一块来,尝一尝味道如何手艺是否到位。
江晚则夜夜挑灯研究怎么将头发丝做得更加逼真。段掌膳建议她去请教宋典膳,因为据她所知,宋典膳在入宫以前曾拜过些民间野厨为师,说不定她能知道些野路子。
江晚去找了宋典膳以后才知道,果真段掌膳没有推荐错人。宋薏建议江晚用民间拉糖的方式来制作头发丝,鉴于上次太后寿宴时,江晚毫无保留地教过她花馍的捏法基本功,因此为了切磋交流,她也传授了江晚拉糖方法。
先将麦芽糖在锅中煮沸,待糖有了一定粘稠感以后,就能出锅了。首先在盆里刷上一层油,免得糖霜粘连,将滚烫的糖浆倒入盆中,待其冷却一会儿,糖浆就会变得如同面团一样可塑性强,但韧劲却更胜十分。
将带着温度的糖浆揉成一个长条,再首尾相连绕成一个圈。将这个糖圈反复拉长后折叠,越拉越细,直到每根糖丝都细到如头发丝一般就可以了。
因为头发是黑色的,所以外层粘的糖粉江晚没有用花生,反而用的是磨碎了的芝麻。将拉好的糖在芝麻粉中翻滚均匀,直至每一根丝上都沾上了黑色芝麻粉。抖去多余的糖粉,再仿照人头发的样子绑一个髻,这下样子就八九不离十了。
这几日,姜尚食手下的这几人又如同当时太后寿宴前一般,时不时在御厨房忙到深夜。不久,冯青芜那边就收到了消息。
“她们在捏什么?你可看清了?”冯青芜问。
“她们都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当时光线太暗,奴婢没有看清。”前来报信的女史说道。
“也罢,你继续去盯着她们,有什么动向立即来报我。”冯青芜命道。
约莫又过了两日,这天珞瑛抱着几卷卷轴过来给江晚,恰好被来御厨房巡视的冯司膳撞了个正着。
“江晚,你手上抱着的是何物?”冯司膳叫住江晚问道。
江晚虽不是冯司膳直接统领的,但毕竟她与方司膳品级相同,江晚不能失礼。面对冯司膳的诘问,江晚只好乱编了个理由道:“这是李美人收藏的美食图谱,让奴婢业余的时候研究一番,今后好依样做给她吃。”
“是么?”冯青芜好奇道:“那打开看看,让大家也饱一饱眼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