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昔日战神，今日是个脆弱悲伤的母亲
赫澜音将茶杯一放，轻描淡写。
“眼下还是先查明真相，好给梁家一个交待。”
仵作这时已将验尸结果呈给周长生。
周长生禀报道：“梁侍君是因头骨碎裂，失血而亡。”
萧云焰啧了声：“人的头骨何其坚硬，这得使多大的劲，才能自己把自己的头骨撞裂。而且我没记错的话，梁侍君半月前侍寝时，不慎弄伤了腿，这么快就康复了？”
【一个人再怎么变，也不可能故意蠢到人人共愤。】
【之前我就怀疑小丫头那些残暴的行为，是被人操控所致，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梁侍君这一死，疑点重重，小丫头要是还有几分脑子，就下令彻查，我和刑部才有机会施展手脚……】
左一个小丫头，右一个小丫头，这家伙还真是……
赫澜音默默翻了个白眼。
“传御医。”
很快，替梁侍君诊断的御医便被叫来。
“禀陛下，梁侍君左腿骨折，昨日还不能下地走路，绝不可能从清竹苑，自己走到凤临殿来。”
周长生说：“臣问过了，有人见他是跑着来的。”
“一个左腿骨折了的病人，忍着剧痛大老远跑到凤临殿来谢罪。”
赫澜音摇摇头，“匪夷所思。”
闻言，颜怀璟闭了闭眼，暗暗深呼吸。
【母上这步险棋，大错特错。】
【如此说来，之前那些人，究竟是被折磨而死，还是颜家让其不得不死？】
【母上瞒的我好苦……不，是你自己愚昧，蠢钝！】
颜怀璟竟也不知内情。
看他脸颊红肿，估计是被颜相打的。
这位自以为攻心计善谋略的君后，不过是颜家的一颗棋子而已。
赫澜音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太尉觉得呢？”
萧云焰刚要回话，颜洁着急抢话道：“臣觉得此事确实蹊跷，一定要严查，还陛下清白。”
可一个残暴的女帝，如何清白？
梁侍君的腿，确实是被她折磨断了的。
国公府出身的人，自是个个有骨气。
受不了这样的折辱，以超乎常人理解的意志力前来凤临殿寻死，以示抗议，以死来保全梁家的风骨，不应该吗？
至于隐情……量他们再三头六臂也查不到。
澜音帝就等着谢罪天下吧！
“颜相有理，那这件事就交于萧太尉和周尚书去查吧。”
赫澜音顺着颜相的话，把任务交待了下去后，又沉沉地看了眼尸体，“先不要通知国公府，等查明真相再说吧。”
但恐怕国公府的人已经在杀来的路上了吧。
看颜相的表情就知道了。
赫澜音突然觉得头疼，便抬手揉了揉。
余光中，颜洁看着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得意而狰狞。
电光火石间，赫澜音突然记起，初登帝位时，她夜夜被噩梦困扰。
御医试了许多药方都没用。
最后是颜相从外面找来高人，设坛作法七天七夜。
之后，赫澜音确实是没再做噩梦。
但也只是维持了一段时间，之后，情况更加糟糕，并时常伴随着头疼。
颜相为了安慰她，开始广扩后宫，说她是因宫变一事，郁结太甚。
只有发泄出来才会好……
能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长久地控制一个人的心智。
赫澜音觉得，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只有一种东西可以做到——蛊。
好巧不巧。
她在上一次任务时，恰恰就是个巫师。
恰时，有人来报。
“国公府来人求见。”
赫澜音看了眼颜洁。
来的可真快。
“来的是谁？”
“梁沁梁将军。”
赫澜音没记错的话，那可曾是大瑞国赫赫有名的战神。
这种情况下让她来目睹其子的惨状。
是想让她悲愤之下，当场将她这个女帝手刃吗？
赫澜音不动声色：“传。”
闻言，众人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她。
颜怀璟：【她疯了吗？】
萧云焰：【小丫头该不会以为梁将军提不动刀了吧？】
颜洁则是阴暗地笑了笑。
弄不好，今天就是澜音帝的死期了！
赫澜音无视众人反应，让戚月上前，耳语了几句。
戚月神色微变，但还是什么也没说，悄悄退了下去。
梁沁此刻还不知其子已死。
她收到一封密信，说梁侍君危险，让她速速来救。
梁麒，是她最喜欢的儿子。
之所以让他进宫，是觉得他之才能，定能助陛下一臂之力。
在她看来，后宫和前朝的安稳同样重要。
可惜女帝昏庸，竟没瞧上她的儿子。
这是她有生以来，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
匆匆赶来的路上梁沁就想好了。
若陛下执迷不悟，她便以整个梁家的军功，再搭上国公府的爵位，把麒儿换回来。
是以，当她进到凤临殿，认出躺在院子里，浑身被血浸泡着几乎面目全非的人是她的麒儿后，梁沁爆发出了一声令人闻声丧胆的嘶吼。
“麒儿！”
她飞奔过去，双手颤抖着拂开死者脸上被血沾住的乱发。
再次确认是梁麒后，她反而无比冷静。
缓缓起身的梁将军，周身散发着肃杀之气，锐利的目光像剑锋一般直逼赫澜音。
“陛下能给臣一个解释吗？”
谁都听得出来，平静之下，杀心已起。
颜洁这时火上浇油般怒斥道：“放肆！陛下乃九五之尊，区区一个侍君自己没用谢罪身亡，要如何解释？梁将军这般逼问，是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啪！”
梁沁反手就给了她一耳光。
“颜相当真以为自己一手遮天了吗？昏君当道，必有奸臣！”
霎时间，她如闪电般近身，徒手掐住了颜洁的脖子，眼底的杀戮之火，熊熊燃烧。
“本将军今日便要铲奸除恶，替天行道！”
颜洁差点断气，一双眼睛不可思议地瞪大。
梁沁是疯了吗？
你要报仇你找澜音帝啊！
昏君就在眼前，你眼瞎吗？
“母上！”
颜怀璟吓的半死，急道：“梁将军手下留情，此事与颜相无关。”
萧云焰也及时出口：“梁将军莫急，陛下已下令彻查，我保证一定会给国公府一个交待。”
梁沁眼底一痛。
还有什么好查的。
妖帝残虐后宫的事，天下皆知。
她本以为，看在国公府的面子上，麒儿虽不得宠，但也不至于被残害。
可她错了……大错特错！
两行热泪，从这个昔日的战神脸上滑落。
常年在外征战，她脸上的皮肤十分粗糙，看着要比同龄人老许多。
那一身铮铮铁骨，在这一刻，微微的佝偻着，仿佛肩上压着一座大山。
她曾是受人敬仰的英雄，现在只是一位脆弱悲伤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