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江南(1)
小雪飘落,天色昏暗下来,李素盏抵达了庄子,她骑在马上遥遥望去,只见灯火通明,道路两旁立着提灯的侍女,来来往往皆身着华裳,其中不乏名士雅客,牛车停靠在边上,客人们三三两两笑闹着入内。
李素盏的腰侧挂着香囊,系统安分地待在里面。她们将要出远门,衡玉自是千般不舍,于是赶制了几个香囊,希望李素盏能够带着上路。衡玉的心思奇巧,于香囊上有特别的设计,是以系统能够不惹人注意,也能够窥探到外界发生了何事。
哑叔沉默地跟在她的身边。前些日子,他追随着那人的痕迹,正是断绝在此处,回去后正好碰到李素盏,李素盏的性子要比从前更令人招架不住,于是他将自己知道的情报都一比一划地告知了李素盏。而从现在开始,他是如何对待晋公的,将会如何对待李素盏,一切皆听从她的命令。
他们这一行人很快被人发现了。
这段时日来庄中做客的不乏身份尊贵之辈,谢氏作为东道主,自然对防卫颇为上心。发现他们的并非是侍卫,而是一伙从外面回来的少年郎,他们骑在马上,见到此处有人驻足,一个蓝衫的少年,看了一眼为首之人的脸色,驾马上前。
“请问这位女郎为何驻足此地?”丰琅出声问道。
李素盏早已听闻后方的动静,此时才回过头来,她拱手行礼道:“在下师从怀虚道人,奉师命前往江南求学,不曾想到竟在此地迷路,见天色已晚,外面飘起雪来,想着能够寻到人家借宿。”
丰琅听到“江南求学”四字,眼睛一亮,他笑吟吟地说:“那你可真是幸运,庄子的主人正在这里呢,此处也算是深山,山上不乏野兽,既然如此,不妨留下来,庄子来客诸多,也不多你这一位客人。”
“是吧,少安?”他话语说完,转过头去问为首的那人。
那人少年模样,身穿着黑衣,皮肤白皙,容貌甚好,神情冷淡,目光落到李素盏身上,轻哼一声,没有说话。李素盏也认出来人是谁,谢氏嫡子,谢少安,心道,真巧,她也不喜欢这家伙。
他身旁的粉衣少年捂嘴笑了起来,“丰小郎君,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深山之中,附近可没有人烟,往江南的路,也不开在此处,我倒是想问问,这位女郎到底是如何个迷路法呢。”
早有听闻这谢少安结交的大多是与他一般无所事事的世家子弟,如今看来,传言也不可尽信。见丰琅的目光转移过来,李素盏的笑意依旧挂在唇边:“没想到竟然有人识得这周边的地形,看来是无法浑水摸鱼了。”
“在下李素盏,幸会公子。”李素盏看向了谢少安。
谢少安见她如此大胆,微微蹙眉,心生不喜,但听闻这个姓氏,微微一愣,或许是怀有某种未知的心情,他开口道:“我可以留下你,也可以不留下你,这周边你也没有其他出处,冻死在路边也无关我谢氏。不过……”
“能不能留下来,就看你的本事了。”他冷笑一声,看向李素盏的眼神带上戏谑,“只要你让我的兄弟之一同意你留下来,看在兄弟的面子上,我倒是愿意给你个庇护之所。”
这可真是恶劣啊。李素盏微微垂首,这些话并非是出自不知事的少年郎,谢少安没有任何暗示的意思,但是在场的少年郎都齐齐变了眼神。
她看向丰琅,丰琅方才为她戏耍,丢了面子,他平时多是顺应着谢少安来,何尝看不出谢少安的恶劣心思,于是后退半步,意思明显。
谢少安见此,微微一笑。他倒是要看看,女子是不是真的不可以放在手中把玩,念到此处,他又觉得袖中藏着的手腕阵痛,那是试图驯养而遭到的反咬。
“那没有办法了。”李素盏的声音轻快,她腰侧的香囊微动,她只是笑笑,将手按在上面,以示安抚,那双眼睛明亮有神,宛如宝石般璀璨,视线落在了粉衣的少年身上,“只好选择你了。”
粉衣的少年没有反应过来,他周边的人先扑哧一声笑了,这女郎看起来胆大,没想到眼神不太好,竟然看上了兔儿郎。
那少年也笑了,“哦,那这位女郎,有什么资格能让我高看你一眼呢?”
这话放得狂妄,却冲淡了此前的暧昧之意。谢少安并不意外苏青会这样做,苏青看了他一眼,不同于丰琅的察言观色,他见谢少安并无反应,颇有些失望地收回了目光。
李素盏将这些细节看在眼中,“你若是想要知道,那便走上前来,我悄悄告诉你啊。”
苏青这下是真的好奇了,他玩得起,也没有什么不敢放开的,于是在众人起哄声中,朝着李素盏走去,李素盏靠近他的耳侧,唇畔微勾,轻声说:“我能帮你睡到谢少安,这个条件,如何?”
苏青神色变了。其他少年郎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似是要发怒,然而他在原地站着,看了李素盏片刻,忽然又像往日那般掩唇笑着:“好啊,那就这样说定了。”
谢少安察觉他的不对劲,他侧目对着苏青说:“你若是不愿意,也不必为难。”
苏青没有看他,继续笑吟吟道:“不是什么大事呢。”
谢少安明白,这是要亲自动手了。苏青出身低微,凭借着一手绝妙琴艺,成为了谢氏的琴师,不知为何,他并未跟着他的长兄前往江南,而是留在了谢家,无事时便跟着他出来游玩,久而久之两人也对彼此十分熟悉。谢少安也逐渐醒悟过来,此人绝非是寻常的琴师。
李素盏看着苏秦,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来:“那就多谢这位郎君了。”
“不谢,我期待你的回礼。”苏青同样微笑着回答。
真是开不起玩笑呢。李素盏颇为遗憾地想。
谢少安似乎不是很喜欢李素盏,他带领着少年郎走了,留下一个丰琅替李素盏安排剩下的事务,名义上是这样的,其实也不过是吩咐管家几句话的事情。
“别看谢少安冷冰冰的样子,他啊,最近想要追求一位女郎,没想到屡战屡败,正是失意的时候呢。他心里不太痛快,也不知道撒什么气呢,不过你放心,即使没有苏青,他也不会太为难你的。”
丰琅如此解释道,他挠头,停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我方才没有回应你。”
一个虐待狂提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却在最后一刻停手了,他说,我们来玩个游戏吧,在他的某个好友的帮助下,她在这场游戏中获胜,他的好友对他说,不要怪罪他,他并非是有意,只是心情不好,吓唬着你玩呢。
难怪,难怪谢少安能够活到今日,还是干干净净的谢氏嫡子呢,其中恐怕有这丰琅不少的功劳吧。这套理论也并非一点都不可取用,只是不知道,李元琚一刀一刀将谢少安削成人彘的时候,谢少安也能够如此想吧。李元琚,只是跟他玩个小小游戏呀。
装什么呢。李素盏心中嗤笑,面上依旧是笑眯眯的,语气轻快:“无妨。原来那位郎君名为苏青呀,我记住他了。”
丰琅觉得李素盏的语气古怪,但也并未多想,他引导着李素盏走到她今夜的房间。李素盏走了进来,看着窗边挂着的小小风铃,它晃荡着发出清脆的声音,而那女子却一点点收敛了笑意。
计划能否成功?她无法预测结果。然而她必然是要去做这件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