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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红烛(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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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素盏垂首默然。

    老师说的未必仅仅是桑夫人,其中也包含着她。她急匆匆回来,与师兄如何,与齐端如何,老师看在眼中,并非是一无所知,而那句“不知还记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更像是一个巴掌狠狠扇在她的脸上。

    冬天的夜色是晴朗的,冷气从脚底传入,余下的仅有寒冷,然而这寒冷是客观存在的,也是注定要忍受的,在更为残酷的话语到来之前,它是这样折磨着李素盏的。

    “你和齐端是何种关系?”晋公转过身来看她,神情看不出喜怒来。

    李素盏沉默片刻,忽然笑道:“或许是老师猜想中的最糟糕的情况。”她直直地看向晋公,眼神不含一丝的退让。

    晋公后退半步,又将视线投向湖中央,好半会儿之后,道:“你长大了,这是件很好的事情。你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想去做的事情,这样的话,你才不会继续哭泣吧。”

    李素盏惊讶地看向晋公:“老师……不怪我?”

    “比起怪罪于你,我更应该反思自己吧。”晋公道,“你出生的时候,跟个幼猫似的,看起来很纤弱,总是生病,总是哭泣,那段时间我焦头烂额,生怕你活不下来,但是你还是一天天长大了。”

    李素盏听得这话,面色有些苍白,好片刻才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却没能露出笑容来:“原来我也是如此……”

    “你那时年幼,未必有这份记忆,你很爱哭,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而哭,一直到你习武之后,不管是多么艰苦的训练,你都咬牙坚持下去,别说哭了,便是抱怨也没有,从那时候,我作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晋公陷入回忆,夜晚的光线又极其微弱,以至于他没能察觉到李素盏的异样。

    “什么错误的决定?”李素盏从未听晋公说过这些盘算。

    晋公捏了捏眉心,他叹了口气,“我想着撮合你与孔嘉。孔嘉是我最为欣赏的弟子,然而他过于刚正纯直,这是他值得敬佩的点,同时也是他致命的弱点。而你,我在你身上看到了韧性,也看到了你的空洞,于是我想着,你们知根知底,不妨相互扶持地走下去。”

    老师对师兄的评语很是精准。

    她与皇帝的事情瞒不过师兄,她没有想过隐瞒,皇帝更是毫不避讳。师兄稍稍冷落了她几日后,轻易地谅解了所谓的不贞,然而他们在此之后的观念却大相径庭。

    不知某些人动用了什么手段,令师兄以莫须有的罪名入狱。师兄认为清者自清,不肯低头,也不肯放弃自证清白的线索,然而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消磨在这上面。若是师兄绊住脚步,那么追查许久的程郡贪污一案将会再度面对草草结案的结局。

    于是李素盏去求了皇帝。那一夜之后,皇帝常常以各种理由召见她,李素盏不常在京都,即使在,也会以各种理由推辞,他们不曾见过面,李素盏也不记得他的真容。

    那一日,皇帝坐在高位之上,以他那狗屁不通的学识,何不食肉糜的姿态,嘲弄了李素盏不过是大齐随处可见的耗材,即使没有她,也会有旁人,多一个少一个,对这天下来说都没有什么妨碍。

    李素盏不在意他如何说法,然而师兄听闻她去面见皇帝后,罕见地动怒了,两人发生了首次争吵,也未能迎来和解的结局。师兄不能理解她,而李素盏也不曾懂过孔嘉。

    一切皆如同命中注定一般,简直是荒谬可笑。

    “这些东西,老师从前并未说给我听过。”李素盏微微叹气,她前世以为与师兄能够结为夫妻,是出于青梅竹马之情谊,未曾想到在这桩婚事的背后,还有老师的这一层考虑。然而老师并没有做错什么……

    “如今看来,是我的错。”晋公否定掉当初的决定,“你站在我的面前,就足以证明,当年是我看走了眼,比起孔嘉,你才是更为优秀的那一个。我一生有过多场豪赌,押错了宝,自己整日喝酒乐得逍遥,倒是害得你们落到不好的下场。”

    “我想我还有机会来挽回这个错误,所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了。”晋公想到另外一人,颇有些迟疑地补充道:“至于齐端如何,全然交由你来决定吧。”

    提及齐端,李素盏眉心微蹙:“老师可曾在他身上看出些不妥?”

    “不妥……是指哪方面?”晋公眸光一闪。

    “老师果然知道些内情吗?”李素盏注视着他,要他给个答案出来。

    若是说起旁人,晋公未必能够记得,但如果是那个孩子,想忘记都是件难事,“按照我的想法,我愿意你离他远一点。但是你做不到,我也不再提了,关于他的事情,我知道的并不多,只记得去岁开春之际,先帝曾给我写过一封书信,询问储君一事。”

    “储君之事非同小可,我从前也听说一二,明白此事绝非空穴来风,只是不管如何查,都查不到始末。”李素盏回想起这事,她那时与齐端尚处于合作状态,出于不信任而去搜集对方的把柄,没想到这事干净到诡异。

    晋公笑道:“你自然是查不到的,因为此事是先帝亲手抹去的,即使如此,他也不由地心底生疑,于是动了废储的心思。”

    “那这件事情是……”

    “据说是太医与他接触后,接连自杀,前后共计八人。”

    李素盏瞳孔收缩。

    那夜谈话之后,李素盏恢复到正常的状态,平日里跟着衡玉满山遍野地闲逛,在此期间内,系统也终于想明白,既然抛不开李素盏,那么就继续下去,它愿意为李素盏提供更多的防卫措施,更何况李素盏是个强大的队友。

    它隐约也察觉到自己无意间触碰到了李素盏的雷区。

    这些日子系统也陪伴在衡玉身边,衡玉自幼不曾接触过什么人,心思更为单纯,没过多久将先前的疑虑抛掷脑后,倒是与系统的关系进展迅速。

    李素盏性子通透,更为懒散,系统做事认真,热衷于较劲,这在她看来略显呆板无聊,倒是扔给衡玉,衡玉一天到晚好似有八百个问题一样,一人一统,一个勇于提问,一个勇于解答,这关系又能差到哪里去?

    等到山下的村庄取下了喜庆的红色,鞭炮声不再在山中回响的时候,李素盏也牵着马匹,踏上了前往江南的旅途。晋公由于不放心她,特令哑叔陪同。

    哑叔不知道晋公对他与李素盏的谈话了解到多少,但对他的安排从未提出过质疑。

    李素盏与他上路后,还没有跑出两公里,她□□的骏马那叫一个恋恋不舍,越走越慢,终于走到一个岔路口之后,他们停在了这里。

    从前别人可怜他哑巴的时候,他觉得旁人是不懂哑巴的好处,骂人是一门学问,哪怕是不说话也可以做到,甚至侮辱性更强;说话也是一门学问,不说话也是一种学问。然而哑叔此刻十分痛恨自己不会说话。

    “哑叔,你看这条路向北,阴气甚重,恐有不祥之兆,我看还是往南边走算了。”李素盏笑眯眯地道。

    但是往南边岂不是走反了道,这是去的哪门子江南?哑叔说不出话来,只能跟着李素盏飞奔过去。是的,她的马这时候又不演老弱病残了。

    他们走后没有多久,一辆马车缓缓地停在了这个岔路口。一个白衣的少年掀开帘子,问起车夫来:“那条往南的小路是通往什么地方?”

    “郎君不知道那里吗?据说是谢氏的马场,这几天热闹得很呢,请了各家的年轻俊才前来……”

    “原来是这样。”那白衣少年喃喃道,而后放下帘子,闭目养息,“继续往前走吧。”

    衡玉送走了师姐之后,不愿意回到屋中歇息,于是坐在凉亭之中,自顾自地喝茶,手边放着几本古朴的书卷,心中数着梨花何时才能开放。

    门扉传来叩门的声响,闲着也是闲着,她翻过了栏杆,小跑着过去开门,没想到外面的不是旁人,正是她的师兄,孔嘉。

    “师兄怎会回来得如此之早?”衡玉有些疑惑。孔嘉自懂事之后,逢年回家之后,帮助他的母亲处理家族之繁琐事务,总是会很晚才会归来,如今年后不久,他便急匆匆归来,不知所为何事。

    莫非是为了师姐?

    想到这里,衡玉有些小声地问:“师兄有没有看见师姐?”

    按照他们的时间和路线来看,的确是应该见上一面的。孔嘉有些精神疲倦,这是连续多日的舟车劳顿导致的,他不在衡玉面前表现这一点,对于她的问题,耐心回答道:“路上碰到一面,听闻她要去江南,叮嘱几句后匆匆告别了。若是耽误太久,天黑之后恐怕不好找店家。”

    孔嘉从前不知道自己在撒谎一道上如此有天赋。

    衡玉不会怀疑孔嘉说的话,她朝着屋内走去,又为师兄叫住,她转头望去。

    少年扶着栏杆,笑意盈盈道:“天冷身寒,师妹为我取几壶酒来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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