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鹰真的会抓羊(续)
在炽热而强烈的阳光下,元奎猛地站起身来,眯起眼睛。他的目光被那只狗头雕吸引,它的肚子呈现出灰白色,翅膀正小幅度地扇动着,仿佛是一位胜利者在翩翩起舞。那尖锐的爪子,如同锋利的刀刃,紧紧地抓着一只可怜的羊羔。而那只羊羔的耳朵上,有一个醒目的红色三角记号,那是元奎在羊羔出生时亲自画上去的,如同它的身份证明。
这几天,羊羔还年幼,家人暂时将它圈在院子里,没想到这只可恶的会飞的畜生竟然将它抓走了。
元奎心中一惊,想也没想,手中的鞭子立刻如灵蛇般舞动起来,带起阵阵风声,狠狠地抽向那只抓住羊羔的鹰爪。然而,距离太远了,这只狗头只是雕敏捷地轻轻挥动几下翅膀,转眼间便已飞到了山顶上方,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元奎心急如焚,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这只羊羔可是他亲手接生下来的啊!绝不能就这样让它被抢走!他紧紧咬着牙关,目光迅速扫过四周,大致判断出了鹰飞走的方向和距离。紧接着,他没有丝毫迟疑,迈开双腿,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山顶狂奔而去。
就在这时,元奎迎面撞见了村里的五保户老曹。他来不及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对老曹喊道:“曹大爷,麻烦您帮我把羊赶回家里,再跟我妈说一声,我去找羊羔了!”老曹见状,连忙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元奎甚至来不及多说一个字,便继续埋头狂奔,生怕耽误片刻时间。
一路上元奎憋着一口气、大汗淋漓,甚至连口水都来不及吞咽便吐了出来,但他仍然不敢有丝毫停歇。终于,他艰难地爬上了山顶,极目远眺,只见那只令人胆寒的狗头雕正在对面山沟的上空盘旋着。
元奎曾听村里的老人讲起过这种凶猛的鸟类。据说,它们拥有极佳的视力,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千里眼”。常常毫无征兆地从高空中俯冲而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捕获自己的猎物。不仅如此,这些狗头雕还偏好食用腐肉,抓到猎物后会直接从空中扔下,待其死亡后再带回自己的巢中享用。
作为一个有着五年放羊经验的人,元奎深知每一只小羊羔都是他辛勤劳作的成果,要将它们顺利养大并非易事。此刻,他内心矛盾至极,既盼望着那只被抓走的羊羔能够奇迹般地掉落下来,这样自己或许还有机会赶紧上前捡回;同时又默默祈祷着羊羔不要摔坏,毕竟生命无价。然而,如果不幸羊羔真的已经殒命,他也绝不愿意让这可恶的狗头雕轻易得手。
一边想着,他顺着最短的路往对面冲去,远远跟随着那只鹰。平日里和公羊拉扯练出来的力气,和牧羊犬赛跑练出来的速度给了他勇敢的信心,抓紧手里的鞭子跑过烂熟于心的的小路,又直线穿过沟坎和林地,他不知疲倦的翻过了五道梁,又绕过几个山头,终于看到那灰黑色的狗头雕抓着羊羔似乎飞累了,降落到不远处一个陡崖的顶上。
元奎慢慢放缓脚步,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体,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他像猫一样轻盈敏捷,巧妙地穿梭于石头和树木之间,逐渐向目标靠近。经过紧张的大约一炷香时间之后,终于成功穿越桦树林抵达那处险峻的悬崖。
刚到崖边,便听到一阵微弱而凄惨的声音传来——那是一只受伤的羊羔所发出的软绵绵的叫声。这声音仿佛一把利剑穿透了元奎的心脏,让他心生怜悯之情。于是,他顺着羊叫声一路前行,途中发现地面上散落着一些被风吹落的羊毛。这些白色绒毛在风中轻轻飘荡,仿佛诉说着羔羊悲惨的遭遇。
元奎继续向前走着,并找了棵大树藏身其后,然后探出脑袋向前张望。眼前的一幕令他震惊不已:只见一只体型巨大的狗头雕正用它那双强劲有力的爪子死死按住可怜的羊羔,其尖利的喙如利刃般狠狠地撕扯着羊羔柔软的腹部。那上喙尖锐且弯曲,每一次攻击都给羊羔带来无尽的痛苦。此时此刻,小羊羔只能无助地躺在草丛中,浑身颤抖不止,口中发出阵阵哀伤的鸣叫,似乎在为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做最后的抗争与哀求。
元奎深吸一口气,紧紧握住手中的鞭子,然后用力一挥,只见那鞭子在空中迅速划过,发出一声清脆而响亮的鞭响!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正在附近觅食的狗头雕吓了一大跳。
狗头雕惊慌失措地抬起头,但它甚至来不及看一眼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便毫不犹豫地张开翅膀,像一支离弦之箭一般径直冲向陡峭的悬崖边缘,并以惊人的速度飞了出去。
元奎见状,心中一紧,他知道如果不能及时抓住这只受伤的羊羔,那么它很可能会摔下悬崖粉身碎骨。于是,他顾不上多想,立刻迈步向前冲去,一把将羊羔紧紧抱入怀中。
当元奎仔细检查羊羔的伤势时,心情变得愈发沉重。只见羊羔的肚子已经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不断从中涌出,染红了周围的草地。从伤口的严重程度来看,羊羔恐怕已是命悬一线,难以救活了。
当太阳逐渐西沉,夜幕即将降临时,元奎怀里紧紧抱着那只小羊羔,急匆匆地赶回了家中。家人们早已焦急万分地等待着他的归来,当他们看到元奎安然无恙时,心中的喜悦之情难以言表。
尤其是爷爷,他立刻将没有被老鹰吃掉的部分羊肉全部切开。一边切,一边郑重其事地告诉大家:“那些被咬伤的羊肉可能已经染上了毒素,绝不能食用,必须统统切掉!”于是,剩下的羊肉被放进锅里煮熟,成为了全家人接下来两天的美食。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左邻右舍,街坊邻居们纷纷听闻元奎竟然从鹰爪下夺回了羊羔,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一时间,三老四少、七大姑八大姨等各色人等都络绎不绝地前来串门探望,表示关切和问候。
大家围着元奎,七嘴八舌地问个不停,
“小奎娘啊,幸亏孩子没事,下次可不能这么冒失啦。”这是实诚的邻居,发自肺腑的关心;
“他爷爷,孙子真有本事啊,敢和老鹰抢羊羔,这下以后肯定有出息,到时候别忘了我们这老邻居啊。”这是提前攀交情,以后能找机会蹭点好处;
“小奎娘啊,羊羔抢回来了,你家这羊肉得炖一锅吧,是不是吃不完啊?”这是想着要点羊肉解馋;
“大胆啊,你看见那狗头雕的老窝没?说说在哪啊?”这是想套出话来,自己去抓雕,以后私下里卖个好价钱;
“大胆,你是怎么追上那畜牲的,跑那么快,教教我呗。”这是要学艺的;
看来咱村的羊圈要再垒高一些,最好能搭个网,除了防野兽也要防天上的家伙。“这是亡羊补牢总结教训的;
大部分人都点头称赞元奎胆大心细腿脚快,对他的勇敢行为赞不绝口。有人称赞他身手矫健,有人夸奖他机智过人,还有人感叹他运气好得惊人。而元奎则谦虚地笑着,感谢大家的关心,并与众人分享了这次惊险刺激的经历。整个屋子充满了欢声笑语,气氛十分热烈。
从那以后,全村的人都喜欢叫他元胆大。
而元奎通过这些事情明白了一个非常浅显的人生哲理:那些饥饿的狗头雕,为了觅食不惜冒着风险前往人群密集之地抓羊;生活于野外的麻雀,只要发现一丁点食物便会上下翻飞地争抢;被饲养在家中的鸡群,也会因为想要多吃到一些洒落在地面上的饲料而相互争斗、啄咬不止;平日里温顺乖巧无比的大狗,若是看到有人试图挪动它的骨头,则会立刻低声咆哮并露出尖锐锋利的獠牙。所以一个人想要获得美好珍贵之物,就一定得努力拼搏、奋力争抢才行。然而有趣的是,动物们只会做,不会用言语表达,但大人似乎总是羞于直接说出这样的话,反而喜欢寻找一些听起来堂而皇之的借口和理由来粉饰自己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