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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岳明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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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云老提溜着云朗的竹筒,去了城外十里岳麓山的岳明书院。

    书院依山而建,三层高十米,名曰翻书阁,设内外两院。翻书阁,实至名归,阁内书册典籍不计其数,虽多为抄录,但载内容皆为书院博士精选。

    岳明书院院长卢之州,是天盛久负盛名的大儒,早年因法辩之乱,无致仕之心,专注学问,却甚少收徒。

    当年岳修拜入卢师门下,还是因为李翎羽之故,建书院所用费用,岳修差点掏空舅舅的私房。

    书院建成,三请卢师而不得,在母亲点播之下,岳修另辟蹊径,卢夫人对李家女学孺慕已久。特请三位李家女学的博士与卢夫人长叹。

    不日,岳明书院开设女学,三位博士留院任教,卢家的几个孙女和外孙女都接来女学。

    卢夫人见了许久未见的爱女,哭的泣不成声,恨自己当时因舍不得女儿远离身边未送到李家家学就读。

    卢老因此发了好打一顿火,幼女性子软弱,即便靠父母,自己若无依仗,嫁人之后如何立身,因此幺女过得并不好。幸得到嫂子看顾,才能在那吃人的后院安稳度日,而恰好卢英的嫂子出自李家家学,母亲是李家外嫁之女。

    卢夫人携家带口的住到了书院,卢老只好来了。

    卢老定下一系列古怪的院规,慢慢的,慕名而来的书生越来约多。

    留下来的越来越少,次年慕名而来的人数不减,坚持一年的学生书院会提供住处、饭食。

    贫困的学子,可在学院申领一块菜地,自行打理耕种,养殖家禽亦可。

    书院外院为男学,一层讲学;二层教授木工水利等工艺;三层教授诗画。

    书院内院为女学,一层讲学;二层女工、理账、烹饪等技艺;三层教授诗画。并开设梧桐阁。

    书院外院和内院被山体隔开,分属两面。

    外院入口,设在翻书阁左侧;内院入口,设在翻书阁右侧。

    书院大门入口,立一碑,刻有:有教无类。

    教员分为院长、山长、博士、教授、教员。

    院长艺人,山长二人,博士四人,教授八人,教员一十六人。

    岳修作为山长之一,因着卢老不爱管事,每日于温山长在教舍斗棋,一应事务都由岳修打理。

    而此时岳修正站在翻书阁的三楼的小窗前,看着校场上站着的须眉老者,麻衣布鞋,悠闲的来回踱步。

    温博士多次遣了书童去请,都被那老者推掉说是时候不到,不宜登楼。

    书童又拿了把椅子,又被老者婉拒说是求人办事,不能不敬。

    一老一小大眼瞪小眼,书童梗着脖子,仰着脖子踮了踮了脚。

    待教授鸣钟下课,学士纷纷下学,老者见无人后,不紧不慢,蹒跚上楼。

    温博士上前见礼,云伯伯安好,可是来寻家父。

    云老笑着摆手,今日有其它事。温鸣羽识趣告退。

    云老看到楼梯上投下的阴影笑着开口道,打扰。

    岳俢看着身前慈眉善目,笑眯眯望着自己的老者,无妨。

    岳家与云家祖上有旧,岳修想到母亲说过的,岳家专克云家人。不友好笑,自己怕什么。

    云老,大病初愈,不宜劳累,尝尝我这新得的金龟子,可是难得的好茶。

    云家老祖,慢悠悠的品起了茶,心道好茶,今日有口福了,很是享受。

    岳俢虽不到五十,当年也是榜上有名的进士,只是不知为何,厌倦官场的虚与委蛇,便到此借了舅舅的庄子开书立院,养的一派正气,被云老夸道,好涵养。

    二人各自怡然,并无言语,只是不多时,一书童哼哧哼哧,上了楼梯声,“师傅,师傅陆家的纨绔在烟波馆,砸场子······”

    埋头撞进来的书童,抬头一眼瞟到了白眉老者,便立刻收了声,张了张嘴,偷瞄了眼岳俢的喝茶的动作,突然一个转身就没了踪影。

    岳俢的嘴角细微的抽动了一下,云老笑道,好个聪敏的孩童,便将左手提着的竹筒,轻放在桌上。

    岳修并不搭话,吃定了云老有所求。

    岳俢坐的方正,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云老笑道,旧人不多,我算一个,前尘种种,自不必说,如今朝内诡桀多变,你们却引我孙儿入局,自是要个说法。

    岳修笑道,云老言重了,云老怕是来错了地方。我这只是书院,云老笑眯眯的看着窗外的景色,右手食指中指并拢轻轻敲击桌面,哼着不知为何的调子。

    岳修见这尊大佛不好处置,起身要出去,却被云老拦下。

    上来的时候遇到了鸣羽,打过招呼,所以你请来温老也没用,卢老我不熟。

    他若来了,我正好给他卜一卦,看看死期。

    岳修坐下只好说道,“云老来晚了,我所知李家在京城的生意清干净了”。

    云老蹙眉道,所以呢。

    我倒是听说李氏女名声在外,尤其在江南一带,素有贤名,如有年龄合适的,自是最好。

    云家现在不缺什么,只缺一个贤惠的孙媳妇。

    岳修刚要再言,却被云老打断,你知我所图,不要拿氏族内的女子搪塞我,我求的是李家女。

    岳俢听罢,你要的是李家女,找我何干。

    岳俢一口回绝,说道而且李家的事,我做不得主。

    云老抚须大笑,你做不得主,我来找你为何,自是有人能替你做这个主。

    且不说那书童,霹雳火命,家中兄友相克,背井离乡,此处以闰土温养,以破早慧易折的命格,照理本可安度余生,可是既然与我孙儿有了牵扯,已经破了精心布置的风水局。

    云老起身,准备要走,那么我再说一事,当年的一桩旧事,玄天观星,参商同现,潜渊伏忌,去子留母。

    岳俢听罢一惊,站起身来。

    “闲侄莫慌,家学渊源,但凡是有师承的玄师,皆会给云家一个薄面。

    世上之事,百密一疏,有迹可循。无心逢有意,恰如其分,有所求,必有所得,自然相安无事。”

    岳修冷然道,“伯父,如何找上岳家?”

    云老感受到周身寒气,心下大骇,门后走出一人,静静的看着岳修,云老却没发现,那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之后消失在原地。

    云老继续道,“云家虽无人身居要职,但胜在树大根深,凡事讲究顺势而为,当年新旧之争,势如水火,但我云家却能做到独善其身,你可知为何。”

    云家所得皆为皇恩,云家所行之事皆为百姓,所以家姐云诀才会入主镖行,行正义之事。

    我听闻当代女学大家多出于扬州李氏女学。

    岳修心想说的不是废话吗,李家子女教养家规严苛,因材施教,即使治学、经商不出彩,所见所得颇丰。所以即使资质平庸,处事中正,内可守家,外可行事。

    而且扬州李家乐善好施,在江南贤明在外。凡善堂遗孤女童资质中上者,皆可入李家女学;凡外嫁之子女皆可入家学;凡与得李家嫡系举荐者皆可入家学。

    朝中新贵青年才俊,过半之人与李家家学有渊源。

    南山书院评鉴为上者,可直接入学四大书院,可入读国子监。

    岳修所知舅舅当年入京赶考,大放异彩。

    扬州汉陵李氏李翎羽,在名仕楼的法辩中大放异彩。

    当时新政始推,各方阻拦,以当时的刘阁老、王阁老最甚。

    以国子监祭酒为首的当代名儒在名仕楼讲礼辩法,并设擂台,青年才子皆可上台,胜者可直接入国子监。

    原本刘阁老之子刘琚力压支持新政的青年才俊,大杀四方。

    却不曾想被原本想置身事外的李翎羽几句话堵得哑口不语,独占鳌头。

    并接连逼退两个有名的资深大家,句句铿锵,满腹经纶,引动京城内各家。

    由此支持新政的势力渐长,保持中立的家族隐隐有支持新政之势力。

    所以李翎羽此举无异于与刘家结仇,最终被设计终身不得入仕,郁郁成疴,幸被当时的太医院院首叶重楼所救。

    待得大病初愈,忽闻家书高堂染疾,从此离开京都,再未踏足半步。

    李翎羽回到汉陵,娶妻,充喜,主持家业。

    原本李氏家族子嗣繁多,多好玩乐,沉珂顽疾,衰落之像初见端倪,兄不友弟不公。

    李家族老全寄希望于天才李翎羽能入仕为官,重整家业,却不想竹篮打水,多年夙愿一纸成空。

    经此一遭,李翎羽便绝了入仕的心思,安心重整家业,兴办学堂、书院,扩充祖业,重述家训。

    汉陵李氏子弟娶妻娶贤,无妻首可,不许纳妾。族中幼子,不论嫡庶,满三周岁,皆入家学。李氏女子,修身习德,掌持内务。

    族中子弟,资质平庸,但幸在方正严谨,虽不能平步青云,但可造福一方。

    李翎羽有一幼妹,名李净禅,自幼在兄长前受教,极其受宠。

    又想到族中的几个妹妹,后千方百计的寻了当时极具盛名的女德大家、刺绣大家,还请动了宫内告老还乡的司言尚宫教习礼法、规矩。

    李翎羽的妻子,李氏当年的主母岳静姝,是岳国公府的独女。

    偷用了岳国公昔年平番所获的稀世珍药——三尺重楼,换得院首叶重楼出手医治。

    李领域所患不是重疾,而是形似重疾的剧毒。幕后之人便是刘阁老的次子刘琼。

    若不是国公府暗中出手,李家便不是如今的李家。

    岳国公独女岳静姝对李翎羽用情至深,偷拿家中传家宝,被老国公禁足在府,听闻李翎羽成亲的消息更是一病不起,香消玉殒。

    那刘阁老长子刘琚垂涎岳静姝美色,本已求得皇上赐婚,不料因这场风波,未能得偿所愿,便恨上了扬州李氏。

    云老清了清嗓子,为自己又斟了一杯茶,继续说道,“原以为,令堂能将这些恩怨说与你听,看你表情,可是半点都不知晓啊。”

    “伯父说笑了,家中长辈从未提及。”

    在云老通透的眼神中,岳俢如坐针毡。

    云老继续说道,“前尘往事,我能知晓,全因为当年云家祖辈留下一本传记,其中对李老当年的法辩钦慕不已,岂止是我云家,当年京中学子多受影响。

    机缘巧合云家长辈恰好遇见李翎羽和岳静姝酒楼对饮,并在杂记中题注到,红鸾星动,天作之合,齐眉白首。”

    这桩昔年传闻,如今已无据可考,但是当年祖上亲历那场名仕风波,才有记可考。

    “直到当年,先皇密令家父筹建北斗,专掌坊间情报,党派伐异,金钱往来,边境异动等诸多事件背后都有李家的影子,才恍然醒悟李家的背后是皇上,那李翎羽就是皇上的幕僚,一己之身拉下两大豪门,而这两家恰恰是抵触新政的绊脚石,所以主管天下钱流往来的票号信物的玄铁令应该就在李翎羽手中。”

    但二十年前,我曾去首阳山拜见在那修行得家族长辈,得一秘辛。

    按理说这块玄铁令,本应在李翎羽手中。但当时得李翎羽重伤在身,而李家主导接连剪除刘琚、刘琼两位当世枭雄,由此得名李通天。

    “只怕宫中那位,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李家再无李翎羽的!哈哈哈,李翎羽下的一盘大棋啊。”

    云老不再多说。

    岳修思怵了半刻,不敢回话,云老这句不是问他的。

    只见一老太君,手握竹杖,从书架内缓缓走出,步态方正,只是一道细不可察的笑纹,荡漾在嘴角流离而去。

    岳俢赶紧起身,服侍母亲坐下。

    “李家女儿择婿向来只看自己意愿,你家孙儿是否有这个福气,看其造化了。”

    云老听罢,开怀大笑,心知事成了。

    云家祖父离开了书院,带走了莽撞的书童李流火,走至书院大门,回首看了眼书院建制,磅山走势,大有一副潜龙在渊之势,心里一惊,不再多看,带着李流火离去。

    岳俢搀着母亲,在小窗处,目送云老离去。

    只听身旁母亲低声说道,“别来无恙,云善水。”

    而此时坐在马车上的李流火,听到旁边的云老爷低声呢喃,“别来无恙,李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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