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反渣同行
初见月忍着气下了车,心里抱定一个信条:不招事、不惹事,凡事能躲就躲,能忍就忍,尽量不跟曹丕起冲突。
自己和刚穿越过来那会儿情形不一样了:她再不是光棍一条。
在这个乌漆嘛黑的乱世里,既有在意和关心她的人,也有让她惦念和放不下的人。
曹丕出了轿厢,正站在道旁的一棵大杨树下,远远就看见初见月蔫头耷脑、头也不抬地往轿辇那边走。
曹丕也不出声,就见初见月闷头走到轿厢跟前,一声不吭地站到了轿窗底下。
曹丕好气又好笑,饶有兴趣地看了半天,初见月依旧象棵耷拉头的向日葵,一动不动杵在大车旁边,看起来好像睡着了。
“毛初见月!”
出六斤在曹丕的眼神示意下,开口喊了初见月一声,“你傻站在车轱辘旁边干什么?大王子在这边呢!”
初见月往日的机灵劲全不见了,象个大傻姑一样,反应迟钝地慢慢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然后磨磨蹭蹭地往杨树这边走。
曹丕目不转睛地盯着初见月看,直等到她走到跟前,才突然笑了说:“是不是早上起得太早?怎么这么没有精神?早饭用过没有?”
初见月听不得曹丕的声音,因为感觉到生理性不适;更因为懒得看他而执拗地低着头,用三分是真、七分是装出来的嘶哑声音回答道:“吃过了。”
“吃过了?”
曹丕歪头看看她的大黑眼圈,“吃的什么?嗓子怎么哑成这样?”
初见月心里生气地想:“吃的什么关你屁事!少套近乎恶心人,赶紧滚蛋推你的粪球去!”
“喝的粥。伤风了。”
她嘴上挑不出大错地回答。
“喝粥能扛饿吗?”
曹丕微微抬起一只手,一副等人来搀的架势,“进驿站吧,正好我也没吃。”
‘“那个谁,”
初见月扭头去找出六斤,“六斤半,你扶大王子,进驿站吃饭去吧。”
出六斤:“……,毛小姑,小人名叫出六斤。
服侍大王子用膳,是小姑的职内事。另外,大王子也是体恤下情的意思,想让你跟着再吃点儿、吃好点儿。”
“哦,出六斤……”
初见月恍然记起来的样子:“猛一下子忘了你叫啥,只记得好像是六斤多一点儿,寻思着应该是六斤半。”
曹丕不禁大笑。
“笑你奈奈个爪儿,”
初见月心里面偷偷地骂:“这有个屁的好笑!儿子让你打得差点没命,你不管不问的,亏特么还笑得出来。”
“出六斤,”
初见月说:“你刚刚不是讲,‘我只须在大王子面前听着差遣,活计分派给你们几个做就行’?
我今天不舒服,看着什么都恶心,还是不要影响大王子的食欲了。
你就受点累,把服侍大王子吃饭的活,帮我干了吧?”
出六斤为难地偷偷去看曹丕脸色。
曹丕见看看见月憔悴不堪、脸色蜡黄的摸样,难得惜香怜玉一回地说:“路上你还要跟在轿辇里伺候,既然不舒服,那就先去车轿里躺躺,在行榻上睡一会儿。
回头睡醒要是饿了,案几上的盒子里有点心。”
“谢谢大王子,”
初见月冷淡而不失礼貌地说:“那祝大王子用餐愉快。”
曹丕用餐速度堪比行军打仗,饭后让人打包了一份羊乳羹和山楂糕,心有记挂地匆匆赶回轿辇。
初见月的确老老实实在轿辇里呆着,只不过是坐在厢角的脚踏上,手里攥着半块干巴巴的面饼,头倚在轿厢板壁上睡着了。
曹丕把食盒放到案几上,坐在行榻边上盯着初见月看:你还真别说,曹老三和曹叡那个不肖子,在选女人这方面确实眼光独到。
这个毛初见月越看越耐看,前几天的妙口慧心、顾盼神飞自不必说,就连现在这副不膏不沐、呆憨质朴的模样,也自有一番天然去雕饰的动人之处。
大军开拔了,马车一晃动,初见月就醒了。
一睁开眼睛,正对上曹丕直勾勾的两只大眼珠子。
“我去!”
初见月吓得一激灵,手里的面饼掉了。
“睡醒了?”
曹丕前倾的身子靠回行榻后面的板壁上,“是不是饿了?怎么在啃干面饼?”
“我不饿。”
初见月捡起面饼揣进怀里,“我就这么个习惯,啃着东西睡得快。”
“食盒里有羊乳羹和山楂糕……”
“不用,谢谢。”
初见月一口回绝道:“我不饿,我不吃。”
曹丕看着她一脸饿死不食周黍的浩然正气样儿,心里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随便你。”
他抬腿上了行榻,身子转过九十度去,从案头抓过份文书,埋头看了起来。
初见月心里暗暗舒了口气,“世界暂时清静了。”
她无所事事地低头瞅着铺在车厢底部的马鞍纹载绒地毯,脑袋随着马车的震动左摇右晃,不大功夫,就又迷迷瞪瞪地睡过去了。
队伍沿着坑坑洼洼的山路徐徐前行,在经过一条小土沟时,车身一个剧烈颠簸。
睡梦中的初见月毫无防范,身子不由自主从脚踏上出溜下来,一个前扑摔了出去。
要不是曹丕眼疾手快伸手拽了她一把,她非飞到对面轿壁上,把脖子撞折不可。
“操|他哥的!”
初见月半趴在地上,下意识甩开曹丕的手,嘴比脑快地大爆粗口说:“哪个煞|笔开的车?!”
曹丕气笑了说:“你睡觉低着个脑袋,连个车扶手都不抓。没把你的脖子晃折了,算你这次白捡条小命。”
“这走了条什么破道!”
初见月伸手撩起轿帘一角,探头看了看车外黄土飞扬的崎岖山路,放下轿帘小声骂骂咧咧地嘟囔:“不在个操|蛋以上,不在个操|蛋以下,正在个操蛋上。”
曹丕忍不住舒心大笑,随即吩咐初见月说:“我口渴了,你起来泡壶茶去。”
初见月狼狈地爬起身,从轿壁挂钩上扯下条湿巾子擦了擦手,取出个茶包丢进茶壶,又倒了大半壶热水进去,翻过只倒扣的茶盅,倒了杯茶放到曹丕案边。
曹丕眼睛看着文书,头也不抬地说:“头三盅有茶沫子,我是不喝的。”
“你奈奈个熊,”
初见月在心里面骂,“臭毛病一身一身的。”
她收回茶杯为难了一下:轿窗在曹丕那边儿,想从窗口泼出去不大现实。
撩开车帘往外泼?轿辇前面还坐着个赶车的马夫呢。
她只犹豫了片刻,就又翻过三只茶盅来,一排流地连倒了三杯,不哼不哈把第四杯茶往曹丕手边一墩。
曹丕放下文书,端起茶杯慢悠悠喝了一口,目光淡淡扫过一字排开的头三杯茶说:“把茶处理掉。要是震洒到文稿或者是地毯上,试试我打不打你。”
“打打打!”
初见月愤愤然地想:“随便你打!你个耗子扛枪窝里横的东西!
刚打完儿子,又想打女人,有本事你倒是去前线,打孙权和刘备去啊?!”
她赌气抓过第一杯茶来,“滋溜”一口闷进去大半盅。
“我去!”
滚茶烫得她立即背过身去,伸这舌头“斯哈斯哈”地倒吸凉气,眼泪都飚出来了。
——真他妈的晦气!跟着老汉贼出门真是诸事不顺。
老汉贼心情大好,悠哉悠哉品着茶,笑眯孜地看着意外好戏。
上牙膛好像被烫破皮了,初见月吃亏长心眼儿,端着茶盅小口吸溜着,把剩下的两杯多茶全都喝了。
三杯茶下肚,肠胃蠕动加速,初见月很快就觉出饿了。
即使并着两腿挤着肚子,弓腰塌背地蜷缩在脚踏上,肚子还是不争气地“咕噜咕噜”乱叫。
曹丕眼睛盯着文书,心里只觉得好笑,只等着看她什么时候伸手抓吃的。
初见月好几次都伸手去摸怀里那半块饼,最终还是不想让曹丕看笑话的自尊心占了上风,生生把抠心挖胆的饥饿感硬压下去了。
大军行进速度磨磨蹭蹭,到达下一个驿站歇脚吃饭时,已经接近下午两点了。
曹丕待到车辆停稳,慢悠悠从行榻上坐起身来,朝初见月抬了抬手说:“下车用饭去。”
“出六斤!”
初见月立刻打起轿帘,招呼骑马跟在车旁的出六斤说:“你赶紧过来,搀大王子下车吃饭。”
出六斤:“……,你怎么回事?你又不吃了?!”
“啊!我不吃了,我得赶紧出恭去。你赶紧的!你还想还让大王子等着你不成?!”
初见月边说边撩起帘子钻出车外,单手按着车轼一翻身跳到地上,头也不回地往驿站旁边的小树林里跑。
出六斤:“……”
曹丕紧跟着钻出轿厢,出六斤无计可施道:“大王子,您看!”
看着初见月连蹿带蹦瞬间消失的背影,曹丕似笑非笑,“随她去吧!本王子倒想看看,她能扛得住多久。
去翻翻她的包袱,看她带了多少面饼,全都给她扔了!”
初见月解了个手回来,看看只剩下马匹和车辆的空荡荡的驿馆大院,心里就觉得敞亮舒坦。
她赶紧趁机爬上轿辇,拖过小包袱来翻自己的屯粮。
哪个乌龟王八蛋!把我的面饼全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