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那坨，不对，那位浑身血糊糊的女士有些歉意地说：“抱歉，我现在这副样子有些吓人吧？”
不是，这是在……？
“我叫松下……吉川悠，是优子和镜的母亲。”
“哦……噢，你好……？”莱伊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好。
“我马上就要离开了，非常感谢您愿意看完这一切。”明明看不见五官，她依旧给人一种气质娴静的感觉，“刚才镜对您的冒犯真是非常抱歉，但这并不是出自这孩子的本意！她只是……有些控制不住。”
随着她的讲述，莱伊更详细地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比如吉川悠确实死在了那一晚，但她却不知道为什么重新醒了过来。
刚刚醒来的她没有什么意识，只凭着本能做事。
在看到那个杀害她的男人时，她本来是想要直接冲上去解决对方的。
但那男人杀死了松下镜，也不知是不是潜意识里吉川悠还记得自己的小女儿，她下意识转换了目标，将自己的力量都‘还’给了松下镜。
莱伊恍然大悟：所以才会一半是幽灵一半是咒灵啊。
但即使成为了咒灵，也还会有这样正面的感情吗？
咒灵也会感知到爱吗？
这个问题莱伊没有说出口，她只是默默地听着，听吉川悠说自己把力量给了松下镜后又恢复了理智，但依旧无法离开。
“我知道您是特殊的人，镜她从小也有些特殊的能力，所以我想……能不能让您，带走那孩子。”吉川悠大抵也是觉得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她赶紧补充道，“镜没有害死过人，这栋楼从出事后就没有人住了，直到前几天有人来调查才……”
“调查的人……知道你们的存在吗？”莱伊问。
“不，他们只知道……在这里。”吉川悠像是不知道怎么称呼那只诞生于的大女儿身上的咒灵，含糊地带过了。
莱伊单手成拳轻轻敲了敲发胀的脑子，若有所思。
是真的没有发现吗？
或许他们只是发现这里有除了二级咒灵以外的更高等级的咒灵，但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带走她的事……”
“吉川悠女士，是这样的。”莱伊放缓了语气，“小镜的情况很特别，您说她有特殊的天赋，对吧？”
“是的。”吉川悠点了点头，“这孩子从小就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那个人一直很讨厌镜，觉得她神神叨叨的，除了成绩倒退，也会经常找理由刁难镜。”
“如果当初我再勇敢一些，带着两个孩子出逃的话……”
莱伊不知道该以什么立场去安慰，搜刮了半天词库，也只能干巴巴地说一句节哀。
“……见笑了。”她大概是哭了，但她现在的模样也没有什么眼泪好擦，她自嘲地笑笑，继续道，“清醒之后我能感觉到……和镜之间的联系，我想，大概就是那孩子留住了我吧？”
看过的书上确实有咒术师通过诅咒已死之人留在身边的案例。
莱伊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书上还写过，咒术师因为体内的咒力无法溢散，被普通人杀死后会变成咒灵。但偏偏临死之际，她居然下意识地诅咒了吉川悠，咒力耗尽的她灵魂本该离去。
偏偏吉川悠又重新把咒力还了回来，于是卡了个bug，松下镜转化不完全就成了这样半幽灵半咒灵的样子，死了又好像没完全死，吉川悠也因为和松下镜之间的连接无法离开。
“你的意思是想要离开，把女儿托付给我。”
“……这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但是我……”
莱伊回忆了一下和松下镜对峙时的场景，“她灵魂的一半已经完全是咒灵了，要是能藏起来或者掩盖一下的话到是好办啦……但如果被别人发现感觉会很危险，最糟糕的是被祓除，我想。”
“连灵魂也会……吗？”
“嗯。”
“是吗……”吉川悠的声线颤抖，“到最后居然是我……”
“……藏起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话一出口莱伊就有些后悔。
她恨不能扇一下自己这张没个把门的嘴。
小孩是能随便往家捡的吗！
但盯着吉川悠希冀的目光，她还是硬着头皮道：“但是有条件，我要和她定下束缚，她跟在我身边，但未经我允许她不能随便使用咒力，不能随便伤害别人。”
“可以！”吉川悠激动地想要上前握住莱伊的手，想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又忍住了，“镜是个很听话懂事的孩子，您可以让她帮您做事，这孩子很聪明，跳级上学也能考年级前几名……”
啊，那倒不必……
莱伊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她跟在我身边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已经很好了。”吉川悠喃喃道，“真的很感谢您……女士。”
“镜，出来吧？”
吉川悠叫了好久，角落里才慢慢出现松下镜的身影。
“过来。”她招招手。
松下镜走过来，纯黑的眼珠看了看吉川悠，又看了看莱伊。
“你听到了吧？刚才的话。”她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
松下镜点了点头。
“那之后你就跟着这个姐姐了，知道吗？”她就像一个叮嘱着远行女儿的母亲，“不要给人家惹事，乖乖的。”
“……妈妈呢？”松下镜问。
如果吉川悠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她的眼眶一定已经红了。
她忍下哭腔，尽量平静地告诉松下镜：“妈妈要去陪姐姐了，姐姐一个人会很孤单的，小镜也知道，她最怕寂寞了。”
对于始终未提及的大女儿，吉川悠的心中同样也是愧疚的。
她不是外放的性格，也不想让莱伊更多地觉得负担。
对于被动接受了母亲和妹妹死亡，为了活下去要去处理最亲近之人尸体的松下优子，吉川悠不敢想象她的内心该有多么的害怕和难过。
“小镜，懂事。”松下镜点点头。
吉川悠也感受到她和松下镜之间的联系在一点点变弱。
她注视着女儿的脸，那张看不清五官的面孔淌下红色的血水——她到底是没有克制住。
在将要消失的那一刻，她俯下身给了松下镜最后一个拥抱。
眼前的场景逐渐恢复正常。
莱伊看了圈周围，她们又回到了二楼走廊。
鼻子终于从泔水池解放，莱伊感动得要落泪了，再待下去，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彻底嗅觉失灵。
她伸了个懒腰，低头看了眼安安静静的松下镜，给了两人各自一个清理一新弄干净了衣服。
“ok，我们定下束缚，接下来你听我说……”
等两人出门，外面的天已经是晚上了。
成田井看到两人出来，赶紧迎了上去。
他先是关心了一番莱伊，然后有些迟疑地看向松下镜：“这孩子……”
这孩子的眼睛总给他一种很古怪的感觉，但刚要细看就被人打断了。
莱伊搂着松下镜，语气冰冷：“我还想问问你们的调查工作是怎么做的呢，里面为什么还会有小孩？”
“这……”他的额头冒了些汗，勉强道，“是我们的失误，这孩子我会……”
“不用你们操心。”莱伊是混血，虽说长得像妈妈的地方多些，但五官还是比正常亚洲人更深邃。
这会儿冷下脸来的架势也很唬人：“这孩子伤到了，我要带她去医院，你找人收拾一下里面。”
“可规定……”“规定规定，你看看你们自己遵守规定了吗！”
莱伊是真的生气了，她本来在里面呆了那么长时间就难受，这回又被人胡搅蛮缠，直接动了真火：“我是新人但我不是脑瘫！资料上写的二级咒灵，结果呢？这就是你们看了一周千挑万选的任务啊？脑子和□□长反了吧，一个等级评定的任务你们都做不好，我看也都别干咒术师了先去医院挂号看看脑子吧！”
“……萨默斯小姐，您说笑了。”成田井的脸色难看极了，但还是勉强扯出微笑来。
“哦，那就是存心的喽？怎么，真想弄死我然后捡尸回去研究啊？”
成田井的头更低了。
怎么说呢，咒术师主要分成两类，一类是有背景的，这类人一般不会轻易得罪，就算得罪了，彼此的利益牵扯也不会让他们将话说的太开。
除了五条悟。
还有一种就是没有背景，轻易就能被拿捏住，即使被不公平对待了也只能忍气吞声。莱伊·萨默斯理应也属于这一种才对。
想到这里，成田井恨不能穿越回去抽那个接下这个任务的自己几个嘴巴子。
最后就是莱伊自己打车走人，留下一地烂摊子让他们自己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