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此恨绵绵
得到了萧砚苏的肯定,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昭告天下,萧砚苏是我的正君。
然而,这一切并非那般平顺,就在我们祭天封号时,盛锦瑶从冷宫逃了出来,欲行刺于我,萧砚苏替我挡了一刀,晕倒过去。
仪式尚未完成,乱子却频繁而出,愤怒在我心头乱窜,紧张使我不安。
我宣来太医为萧砚苏诊治,又将盛锦瑶关入大理寺。
萧砚苏请求放过盛锦瑶,我本是不高兴的,可我见不得他不畅快,便放过了盛锦瑶,只是又增派了人严加看管。
那之后,萧砚苏待我更好了。
时常让我觉得,他好似也很爱我。
这是我乐意看到的,哪怕是一场梦,我也愿意从此不再醒来。
只是我没想到,梦碎得这般早。
三月之后,赤那一族来犯,裴放受命出征。然突遇伏击,飞鸽传书,请求救援。
我仓惶调兵,却没有一人听我命令,我不明所以,绝境之时,皇兄盛陵泽款款而来。
当四周的兵对他俯首称臣,我方才明白,原来是东窗事发。
我突然担心起萧砚苏,正想询问他的踪迹,却见他手执圣旨,步履轻缓,踏雪而来。
他俊美得如同天上的神仙,眉眼却比落下的雪更冷。
他毫无情绪地将圣旨摊开,当着众人的面,数落着我的罪证。
我仍是不愿相信,哽咽半响,步履艰难地走到他跟前,开口道:“衍之,所以这些时日,皆在你们的计划之中么?那些快乐,都是假的么?你曾说过的在乎,也是骗我的么?”
萧砚苏未答,倒是盛陵泽开口道:“皇妹,在你心软的那一刻,就该做好准备,早晚有一天,我会东山再起。”
我不理会盛陵泽,只是看着光风霁月的萧砚苏,看着他如何冷眼旁观我的狼狈,看他如何亲手将我杀得鲜血淋漓。
我好似明白母亲当年为何绝望,被爱的人用无情的刀亲手捅进心口,那种痛得快要无法呼吸的感觉,让人如同置身十八层炼狱。
“衍之,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是不是骗我的?这些时日,你有没有对我动过心?”
我还想试着挣扎,可现实是残酷的。
我听到盛陵泽在一旁讥笑一声,而萧砚苏却迟迟不肯开口。
这一刻,萧砚苏的决绝和冷漠将我生生凌迟,狠狠撕碎。
“好,我知道了。”
我吞血苦笑,心在他的沉默中死去,决定不再做没有尊严的傻子。
“盛陵泽,如何处置我都可以,请放过裴放,放过想容。”
“难为皇妹如此,不过我不可能放过裴放,至于花想容嘛,她本就是我的人。”
原来如此,原来我的身边,除了裴放,都是骗子。
可如今裴放还生死未卜,等着我这个无能的人的救援。
悔恨交加,痛难呼吸。
“盛陵泽,算我求你,放过裴放。”顾不上满腔恨意,我在众人的目光中跪下,向盛陵泽磕头求情。
从前他们一伙人欺负我,我被他们按着跪了一次又一次,头磕破了一次又一次,我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只是这次,他们没有按着我的肩膀,踢踹我的双腿,我却自愿屈从,磕头祈求。
我知道,盛陵泽很乐意见到我下跪。
头在地上磕破,染红了地上的雪。身着狐裘,却如裸身,被在场的人用眼神鞭笞。
盛陵泽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轻蔑,如同看一只匍匐挣扎的蝼蚁。
他弯下腰,伸手掐住我的下巴,力气大得仿佛要捏碎我的骨头。
“盛扶摇,你终于懂得怎样下跪了。”
盛陵泽残忍暴虐地笑着,似乎很是满意我的狼狈,只是笑着笑着,竟落下了泪来。
我又被关进冷宫,房门紧锁,无人与我说话,无人知我冷暖。孤独和彷徨,悔恨和哀怨,一点点蚕食着我。
萧砚苏来看过我,我祈求他帮我打听裴放的消息,然他却十分残忍地拒绝。
我联系不上迦蓝,不知她的状况,我知道,她肯定很难过很绝望。
当我再次求助萧砚苏时,他却说裴放死了。
而我,是万分不肯相信的。
“死了?萧砚苏,你骗我,裴放英勇善战怎么会死?”我揪住萧砚苏的衣领,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他死了,尸骨无存,你再也见不到他了。”萧砚苏残忍地回答我。
一瞬间,我像脱力一般坐倒在地。只觉脊背发凉,血液倒流。
“不可能,我不会信你,萧砚苏,你是个骗子,我再也不会信你。”我喃喃道,心头万分苦涩。
萧砚苏将饭菜端过来喂我,脸上又恢复以往的平静柔和。为什么,为什么他还能这样冷静?
“是你,是你和盛陵泽杀害了裴放,是你!”我打落萧砚苏手中的碗,饭菜洒落一地。
“萧砚苏,过去须臾岁月,我竟未发现,你这般心狠啊。”
只见他盯着地面良久,忽得拉过我狠狠地亲吻我的唇,由于我的反抗,两人的唇在纠缠中磕伤,渗出血来。
我擦干净嘴上的血,悲痛地吼道:“萧砚苏,我恨你。”
恨,恨他从不将我放在心上。
恨他在知道我怀有他的孩子时,依旧那般残忍。
恨他在过去的那段时光里,给了我太多希望,如今又亲手摧毁。
恨他害死了裴放,那个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真心待我的人。
我见他的脸上闪过委屈的神色,可是萧砚苏,你有何委屈的呢?
我的满腔热血,一身孤勇,皆败给了萧砚苏的无情和冷漠。
他不爱我,甚至有意欺瞒我,他和盛陵泽亲手编织了一张用来杀我的网,用整整一年的时间潜伏在我身边,只为有朝一日将我血肉分割,辅佐盛陵泽东山再起。
“恨我?不,你不能恨我。扶儿,别这样,你肚子里还有我们的孩子。”
孩子……
想起腹中的孩子,我只觉得可笑可悲。
过往的一切只是一个笑话,我对萧砚苏的爱是一个笑话,腹中的孩子,更是一个笑话。
“萧砚苏,那日你执圣旨出现在我面前之时,怎么不想想我们的孩子?你欺瞒我的每一天,怎么不想想我们的孩子?你帮盛陵泽害死裴放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们的孩子?”
我苦笑出声,指着自己的肚子,语气却更加残忍:“萧砚苏,你是有罪之人,我也是万恶加身,它,死了才好。”
“盛扶摇!”萧砚苏一把抓起我的手腕,眼神充满了复杂的痛苦。
“骗你是我之过,可我是不得以为之,自爱上你后,我便没想过伤害你,我更没有害过裴放!我只想……”
“爱我?”
我打断他的话,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滑稽的笑话,万般不留情面地嘲讽他的谎言。
“我已经没有什么是你可以利用的了,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呢?萧砚苏,此生此世,除非我死,否则,我再不信你。”
一瞬间,萧砚苏如同被抽离了魂魄一般,跌坐在我面前,他伸出手,想要触摸我,就在快要贴近我的脸颊时,我一把拍开他的手。
这双手,沾满了裴放的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