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那一百万

    江……

    我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闲逛，喷泉池的水流声源源不断，总是打断我的思绪。

    如果此刻有人注视着我的眼睛，他一定能看见我眼里由心而生的厌恶。

    我没打算多看喷泉池一眼。

    可就在我转身离开这里的时候，大脑里忽然蹦出一个“水”字。

    水，江水……

    我停止脚步，回头看着喷泉出神。

    那两个女生说的，会是江水吗？

    下午四点，我一个人来到了封江大桥。

    站在桥上俯视江面的时候，偶尔能感受到来自江面的压迫感，和广阔的江面相比，我作为一个人类实在太渺小了。

    如果我从这里跳下去，会怎么样？

    一想到这个，溺水身亡的窒息感瞬间侵占我的大脑，那种肺部撕裂的痛觉也开始席卷全身，我身体上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抖。

    它们在向我刚才那个可怕的念头表示抗议，我的身体不允许我这么做。

    “我怎么会想要跳下去呢？”

    我为我刚才的念头感到荒唐至极。

    即使生活再糟糕，我也不至于走到靠结束生命来彰显自己懦弱无能的地步。

    但我不得不承认，这江面对我有种特别的吸引力。

    我好奇梦里到底经历了什么事，以至于让我选择了我最讨厌的死亡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如果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那梦里的所有事情是不是都能解释清楚了？

    我主动选择死亡，一定不是因为我承受不住什么打击。

    是不是有人胁迫我跳下去？或者我是为了从歹徒手中救下什么人，才被迫跳了下去？

    试想了很多种可能，但没有一个设想能够完全使我自己信服。

    我有些沮丧，蹲坐在桥墩上看着过往的车辆发呆。

    感觉脑袋里的东西已经满到快要溢出来，可是如果有人走过来问我在想什么，我可能一句话也回答不上来。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子里一团乱麻。

    就在这时，我忽然听见有人问我：“你这么专注，在想什么？”

    我心下一颤，猛然望向声音的方向。

    那里空无一人。

    “原来是幻听啊……”

    那声音应该是我心底的声音，它想把我从迷茫中拉出来。

    我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尘，打算离开这里。

    刚一转身，那个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来了：“怎么不理我，顾潮随？”

    顾潮随？

    它喊了我的名字。

    我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发现身后站着一个男人。

    一个我在餐厅里看见过的熟悉的身影。

    我心里有些发毛。

    那个地方刚才明明没人。

    他不会是鬼魂吧，来索命的？

    “你在那边还好吗？”他问我。

    那边？那边是哪边？

    我现在所在的这边吗？

    可我现在所在的这边又是哪边？

    无数个问号砸在我脑袋上，砸得我脑瓜儿疼。

    我忽然想到，那两个女生说到“江”时，我心里产生了强烈的反应。

    于是我不自觉用余光瞥了一眼江水。

    “你是叫江……”说话时，我犹疑地注视着面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

    “你不认得我了？”他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就被苦笑代替，“没关系，你记性一直不怎么样。”

    我们以前在哪里见过吗？

    疑惑之际，他已经抬起手，等我去握。

    “那就重新认识。我叫江轻鸿，”他冲我笑了笑，“你呢？”

    “顾潮随。”我几乎没有思考，抬手握上了他的手。

    他用调侃的语气跟我说：“顾潮随，那一百万你打算什么时候给？”

    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挠得我心口很痒。

    我身体不受控制地走向他，想要牵起他的手。

    我甚至听见我自己说：“我在这边很好，你不要再担心我，照顾好自己。”

    我没想到我会说出这种话，况且还是对着一个陌生男人。

    他没有推开我，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的眼睛：“顾潮随，你是不是也来劝我，让我不要再找你了？”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如果连你也劝我，那我苦苦寻找还有什么意义。”他说。

    紧接着，我亲眼看见他的身体消失在了我眼前。

    他又一次凭空消失了。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空荡荡的桥岸除了吹来的风声，还不住地传来陌生男人的嘶喊：

    “顾潮随，你不要再突然消失了！”

    “你出来！”

    “顾潮随——”

    这个叫江轻鸿的，每回撕心裂肺地喊我一次，我的心就抽痛一次。

    可我没有躲。

    消失的人明明是他……是他消失了，我亲眼看见的。

    江风越来越大，我的脸凉飕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