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盒饭小说 > 其他小说 > 所隔山海 > 第 40 章 贪念深陷

第 40 章 贪念深陷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床边下陷,段时远坐在秋凝身边,俯身,动作温柔地别开秋凝凌乱在脸前的发,让她呼吸顺畅些。不知道是闷出来的还是喝酒喝的,她的脸异常地红,眼泪已经糊了满脸,段时远心里发酸,就着被褥,埋头抱住了眼前人。

    如果能让她不哭,让他做什么都愿意,去死也心甘情愿。他想。

    朝夕之间,他们忽然变成了无家可归的小兽,抱团取暖,互舐伤口。月有阴晴圆缺,谁也没办法开怀道出那句“此事古难全”。

    秋凝拽住他,红通的眼睛同他对视,他们离得那样近,方寸之间,鼻息之间,有秋凝身上沐浴露的淡香,也有房间里清冷凝露的气息。

    “明明一切都好起来了,不是吗,”秋凝的喉咙像堵了异物一样艰难发声:“明明都在好起来,我还没有跟她好好说说话,还没有跟舅舅交代清楚姐姐的事情,连哥也走了……那个仓房好几次在我眼前,我却没有一次想过打开它,他们全都走了!”

    没有告别,什么也没有,连王武也只留给她一个决绝地不相往来的眼神。

    “我不走,秋凝。”他叫她的名字,捧住她的脸,“谁都走,我也不会走。”

    秋凝几乎偏执地认定一个事实:“……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我说过的,”段时远的眸子在黑暗中异常深沉、柔惜,一遍又一遍承诺:“段时远从不骗秋凝。”

    “我不信。”她好像一定要段时远拿出证据,誓不罢休,“你会走,你说你会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她喝醉了,所以一切理直气壮在她看来就是正当理由。段时远拇指拭去她的泪,哄孩子一样的语气,“那是玩笑话,玩笑话秋凝也当真了?”

    “不做数的。”

    秋凝神色动容,段时远挽过她的肩头,埋进了自己的肩窝,“头还疼不疼,想不想喝汤?”

    怀里的人渐渐平静下来,过了许久,才等到秋凝缓缓摇头,痒意传达至肌肤,段时远心颤了一下。

    “那就休息,睡一觉。”

    秋凝依旧摇头,然而手已经抓住他的臂膀,怕他走了一样。

    “我不走,就在这里陪你。”

    秋凝还是不放人。

    “明天一早你就能看见我——我保证……”

    话音未落,秋凝退开段时远的怀里,往床的另一边挪了挪。

    有那么一瞬间,秋凝的退避让段时远感到凄苦,余温还未散就已经还开始怀恋,然而下一秒,他看秋凝看他的眼神,意思好像是……要他陪她一起睡?

    不妥当。

    他承认他很心动,但秋凝的准予跟他的想法是一正一邪,一善一恶,一偏执一霸占。

    他不能。

    可是秋凝的眼睛近乎在恳求在求证,他不想这样的希望落空无归,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解决秋凝的任何一件事情。

    于是,他甘愿在刀山火海的浸淬中顺应心意,满足秋凝要他做的任何一件事。

    只守,不进。

    他如此保证。

    秋凝裹在被褥里面,他躺在被褥之外。那双眼睛楚楚生动,慢慢又眯瞪起来,在睡着之前秋凝也要握住他的手,揣着不安,疲惫睡去。

    段时远说到做到,秋凝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空调不知是何时关的,窗户微敞,清风中裹挟些许凉意。段时远躺在一旁,保持住一个距离——生人勿近的一张脸在睡着时如雪照云光,冰雪消融。

    这样的段时远只能她看到。秋凝心中蓦地生出这份偏执的无理。

    醉醒的后遗症让她头又晕又痛,欲揉揉太阳穴,然而她忘了这一整晚都被段时远的手牵着,只是这么一动,下意识紧握的人动作要比人先醒。

    “怎么了?”段时远单手支起半身,审慎询问,见秋凝眉头微蹙,意会到像是醉宿过后头疼了。

    他下意识的反应,惶恐秋凝察觉,自行顺理成章地转为这是再平常不过的关心的态度,“我帮你揉揉。”

    高考成绩下来,结果在意料之中,段时远的分数远够科大,安林昀也发来消息报喜,如愿以偿报到了他哥的的母校。不过意料之外的是,本以为庭晔也会留在本地,但他选择了北方的工大,然而遗憾的是,陈潇这次高考失利,与海大失之交臂,报到了内地的一所211。

    不过他心态如常,看上去没什么异样,反倒是庭晔自他们在校取了志愿书之后都没怎么说话。

    他们四个人在校看望了几位老师,却唯独没有见到苏和,其他知情的老师说苏和这几日有事回南方老家去了,再多的就不知道了。

    段时远看向庭晔,反被对方一脸无所知的无精打采的表情看回去,不想多说似的摇了摇头。

    安林昀组局,四人去一家豫家菜馆吃饭,前前后后也来了不少本班的同学,这一餐之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又聚上,安林昀嚷嚷着要喝个不醉不休,陈潇跟段时远只说还有事,不多喝,安林昀悻悻而归。

    然而下一秒,在众人圆睁的目光中,庭晔一口气拿了一箱酒。

    ……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叙旧也只能叙到这里,段时远给秋凝报个了个消息,转头对身边的安林昀说:“我先走了,你少喝点。”

    “不多喝,”要不是段时远这段日子实在不对劲,问了好久才大致了解了他家里的事,不然可没这么好说话,“你回去吧,庭晔我和陈潇送回去。”

    段时远点点头,准备走时,安林昀突然拉住段时远,说:“哦对了,纪委说她报的华大——文学系,她让我跟你提一下。”

    段时远往四周扫了一眼,并没有看到人,想是只是让安林昀来传个话, “嗯,挺好的。”

    的确是她的实力,并不意外。

    跟众人打过招呼,临走前他拍了拍庭晔的肩膀,想说一句“别喝太多”,最后还是没说出口,换了句“常联系”。

    秋凝下午出去做项目,段时远直接去了尚创,艺术设计他不懂,打杂倒是能帮上忙。

    秋凝回公司已经是傍晚,段时远站在一沓资料文件前看了一会儿。

    段时远: “吃过饭了吗。”

    秋凝摇头,将包放在了办公椅上,抬眼看见电脑屏幕里晃眼的折线运势图。

    “你会看股?”她问。

    段时远看上去并无大惊的意思,“好奇看着玩的。”不待秋凝追问,他拿着一张信息表过来问,“珍珍姐怎么辞职了?”

    论能力她并不差。

    秋凝只交代了一句:“不是自己的人,能力再强也留不得。”

    他忽然想起刘珍珍曾经鞭挞他秋凝跟叶景的事,还有上回生日叶景挡酒……看上去主角是秋凝和叶景毋庸置疑,现在想来刘珍珍是把他们推上去的一把手。

    但仅仅只是这样,秋凝也不至于把她辞退,这句“不是自己的人”才是最致命的关键点,叶景曾经当面对他说喜欢秋凝,可是越到了后面他的行动微乎其微,刘珍珍鞭挞他的话,话里话外利益得主都是倾向叶景,他又忽然想起,她能到秋凝身边做事,最开始是叶景引荐的。

    段时远脸色不太好看了,他没说什么,去冷藏柜里拿出一个草莓味的慕斯。

    “先吃点填填肚子,等你忙完我们去外面吃。”

    暮色四合,月色如银,平江城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秋凝坐在副驾驶看窗外喧哗,同车内的静寂大相径庭。

    晦明晦暗的影子绰绰闪过秋凝的眉目,他好久没看秋凝笑了,好像那沉重的似大山的痛苦压着她心上一根弦,弦一崩断,后果段时远不敢细想。

    “想吃什么?”段时远右打方向盘,问她。

    秋凝看窗外看的出神, “都行。”

    “……”

    段时远把车停在一家湘菜馆附近,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动几次筷子就说吃饱了。

    这样不行。段时远想。

    他没强迫秋凝,放下手里的筷子,说:“好,我们回家。”

    秋凝不想吃,并不是要段时远现在就回家,她连忙叫住起身去拿外套的段时远,“你再多吃点。”

    “我也吃饱了。”

    既然她自己束缚不住自己,那就段时远来束缚,她让自己痛,那就让痛的根源再加上一个段时远。

    死去的人找不回来,那活着的人总能拉住她,段时远痛,他不信她能一直坐之不理。

    车开到地下室,秋凝按开安全带,门却打不开,她向段时远投至疑问,段时远晦暗的眼神空洞地望向前方,没有扭头看她。

    “小远?”秋凝欲抬手提醒,却在半空中被另一只手截住。

    莫名的,秋凝从力道中品出一丝怒意,然而说的话却证明不了她的猜测。

    段时远按开门锁,“抱歉,忘记了。”

    明天恐有大雨,到家段时远将各窗户和阳台检查了遍,以防晚上下大雨飘进屋内。秋凝坐在沙发上,视线投向阳台的方向,段时远在摆弄纱窗,从后面看他的脊背挺拔结实,身躯将白t和工装裤称得利落有形,这副背影她见过很多次,其中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陈实华父母来闹事那次。

    那具背影义无反顾挡在她面前,像一棵大树,也像高山,以前尚且在嘴上说说小远长大了,而那一次却是从心底的印刻具象成现实——曾经的男孩早已经长大成为了独当一面的男人。

    意识到这一点,她的眸子连自己都不知道变得阴沉忧郁。

    ——这也就意味着,今天能看到这具背影的是秋凝,那也许明天就有可能是别人,可能是女朋友、可能是爱人,又或是相伴一生的……妻子。

    段时远可以为她独当一面,那就有可能为别人遮风挡雨——用同样这具背影。

    而她,可能会在某一天离去,也可能孤独终老一生。她跟段时远的命运似乎一眼就能看到底,如果是这样,这短暂又枯燥的一生,在段时远高飞远走之后,他们又能见上几面?又或者这么多年来他们培养出来的感情会不会因为时间和某些人的原因渐渐疏远,最后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

    秋凝闭目,一个声音在她心中异常确切地回答——肯定的。

    “段时远,”秋凝睁开眼,眸子恢复成波澜不惊的平静,“我饿了。”

    段时远为什么不能是她一个人的?他从小就在自己身边,有哪个人能像她这般关心在意过他?他们的相遇分明是命运使然,哪有牵上又要剪掉的道理?

    她固执不讲理地认为,但凡是自己的一切要求,段时远都会给她想要的。所以她提出了第一个要求。

    然而话一出口,她觉得自己无理到胡搅蛮缠的地步,是个人都该觉得无理取闹,饶是她自己也后知后觉皱起了眉。

    秋凝刚打算找补推掉这句话,段时远附身凑近,声音包容到似乎可以容纳一切蛮横无理,“冰箱里有玉米排骨,想熬汤喝吗?”

    似乎是为了证明蛮横的野草也能得到一片容纳万物的土地,秋凝又提出了一个要求,“我要喝鱼汤。”

    是“要”,不是“想”。要无条件得到肯定,得到满足。

    她眯起眉眼,带着考验意味的眼神企图试探他纵容的底线。

    “好,等我回来。”

    段时远抱来九月,递给她,秋凝看他出门的背影,想叫住,又不愿意叫住。

    贪念会被放大,从今往后,段时远必须无条件包容她的野心。

    秋凝能多吃口饭,段时远感激都来不及。专门挑去鱼刺,她也就能多喝碗汤多吃块鱼肉,九月在旁边看的馋了,就单独又做了一份清淡的。

    “小远,”秋凝心情似乎好了点,至少意愿主动聊话题了,“我这边后天忙完,这两天顺便收拾东西吧。”

    说好了要去遥宁看海的。

    “好。”

    “什么时候填志愿?”

    “填过了,科大。”

    秋凝喝汤的动作顿住,看向他,“什么专业?”

    他一如往常有问有答,“金融。”

    科大,金融。

    在秋凝的想法中,无论是哪个都跟段时远该作出的选择大相径庭,他的能力足够上国内最好的大学,选择自己最喜欢的专业。

    她想起电脑桌前跳动的图势,听上去无所谓谓的回答……这些都是他想要的吗?还是说,是她绊住了他的脚步……

    秋凝讨厌矛盾的自己,一边要想要他高飞,不委屈自己,一边又忍不住拉住绳子,把他捆在自己身边。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