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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凉风入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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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松林在星星点点的黑夜婆娑起舞,青草地染上一层暗绿,整条路都是空蒙蒙的,一切都不显得真切。

    所以当段时远抬头看见路尽头的小亭台中央,有两个熟悉的背影纠缠在一起时,也觉得如梦似幻。

    准确地来说,是一方以身高的优势占据主动权,不等对方反应,便如饿狼扑食般吻了上去。

    虽是朦胧一片,但那具熟悉的身影段时远不会看错。

    段时远:“……”

    他觉得自己应该识趣些,趁没人注意就走掉。偏偏身体不听使唤,无论大脑怎么命令都无动于衷。

    于是他便看见庭晔手挽住苏和的后脑勺,不置可否的力道逼后者仰头迎合他……

    不过半晌,苏和似是恼羞成怒了,推开他,举起手又在半空中落下,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直到最后,那记耳光也没有落在他的脸上——走了。

    树影婆娑作响,沙鸥飞往远方,好像除此之外,世界显得格外孤寂。

    回过神时,段时远已经不知不觉走出了黑松林,他坐在外围的长椅上,仰头遥望天边的月亮,也许是风太大迷了眼,也许是夏季蝉鸣令人闷热烦躁,他觉得哪哪都黏糊糊的,哪哪都不舒服——又加重了想要买烟的空瘾。

    他摸索出手机,打开微信界面,视线在置顶为“q”的界面停留了片刻。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能在消息栏留下信息,开始漫无目的地往上翻聊天记录。

    记录也无非是些家常便饭,跟平时相处没什么不一样,他却不厌其烦地一条看完又往上翻一条,没有尽头。

    “q……秋?”庭晔的声音猝不及防出现在身后。

    几乎是话音传来的同时,段时远面无表情地按下电源键。

    “还看不得了,”庭晔长腿一迈,跟段时远同方向坐下,“坐这干什么呢?”

    他满脸的神采飞扬,好像刚才被独自丢在黑松林的不是他一样。

    “抱歉。”段时远看了庭晔一眼,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

    庭晔愣登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说来狼狈,当时被丢下后就看见了段时远走远的背影,不过自我调节后心情还不错,现在已经可以满不在乎地回答了,“没什么,你还挺淡定的。”

    他看段时远欲言又止,说:“想问什么就问吧,没什么不好说的。”

    “你们刚才说了什么。”

    庭晔歪嘴笑了一声,在想他哥们是不是更想问那一巴掌怎么没落他脸上,当然想归想,毕竟是面子,不能自己都不要了。

    “她让我专心备考,”庭晔翘上二郎腿,看上去心情很不错,“说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正常,可能是怕影响我的情绪,故意这样说的。”

    段时远:“考完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他心里早有了安排,还佯装认真思考的模样,“死缠烂打软磨硬泡?可能吧,反正我不会放弃的。”

    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让人觉得是他过于迷之自信了,加上这派桀骜不驯的笑,可信度几乎为零。

    “哎,你刚翻看的界面是谁啊?”庭晔一边用手肘推他一边问。

    段时远摆出“明知故问”的表情。

    庭晔了然,“其实我觉得吧,人这辈子多多少少都会有遗憾,分多分少罢了。但想让遗憾少一点,不妨再大胆些,多争取一下,说不定你想要的就在眼前呢?”

    “如果不争也不抢,结果就那一个,不是吗?”

    段时远暗吸一口气,看飞机从月亮底下飞过。

    也许庭晔本就是鹰,前面所有的隐蔽都是为了让猎物放下警惕,他一身的骨气大概就是与生俱来的,不怕烈阳当照,不惧万里高空,只凭借一双臂翼就足够跨越千山万水,去到想去的地方。

    段时远想,如果哪天他敢光明正大跨越这条名为“山海”的沟壑,也许要抽筋扒皮换洗血肉,连骨髓都要经历千磨万击一番才能铸成这一身的骨气。

    他不是没有想过,也不怕——他怕代价是秋凝。

    “嗯。”

    庭晔伸长脖子往远处瞟,“前面看来快散场了,你打算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走了,”段时远起身,说:“就不过去了。”

    “行,”庭晔还有东西在那边没拿,身为班长还得去善后,“早点去回去啊,到家了在群里报个备。”

    段时远头也不回,甩甩手往反方向走了。

    看了眼时间,感觉还早,这会儿秋凝估计还在公司加班,散步回去就当消消食了。

    没走一会儿,途经一家小超市,犹豫片刻,无形的瘾又死灰复燃了起来。

    “买一包,只抽一根,尝尝味儿就丢了。”他心想着,下一秒手机消息音就响了起来。

    段时远心不在焉地翻出手机,看见来电信息,噔楞一下瘾全没了。

    q:[结束了吗?]

    段:[散了]

    q:[我也下班了,你们是一块儿回去还是自己回去?]

    段:[?]

    秋凝发了一张图片过来,画面中她仿佛站在高处,下面是旖旎灯火的平江湾——她正站在天桥上。

    秋凝:[要顺路一块回去吗?]

    ……

    其实也不用什么都想要得到,贪心不足也有适得其反的可能,他觉得像现在这样也足够慰藉不安的心。

    他毫不犹豫更改航道,要到天桥那边,还要走过这边的天桥。平江湾上边的天桥主要车流量来往大,不私划小摊贩,不同这块主供行人来往,小摊贩一路从西排到东。

    段时远步子迈的大又快,一股脑往前走,甚至都差点没反应过来有人在叫唤他。

    他只是回头看一眼,身后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朝他招了招手,“小帅哥,买花吗?”

    秋凝在车上等了一会儿,百无聊赖中又想问问段时远到哪了。无意间抬眸,透过风挡玻璃,在人群中一眼便看到了他。

    他在芸芸众生中是那样好认,其实他的穿着很简约,白t工装裤,头戴黑色鸭舌帽,但只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段时远坐上副驾驶,她正要挂挡动车,余光中恍然挤进一束花。

    是纯白风信子花束。

    “哪来的花……”秋凝眯眼笑了起来:“女同学送的?”

    段时远若无其事地将花束放置在两人中间,拉上安全带,“路上看见一卖花老奶奶买的,剩最后这束了,就顺手买下让她早点回家去了。”

    秋凝动手用指节扒拉了几下,“包的挺好看哎,哪里的老奶奶,经常在这块儿吗?”

    段时远有心帮忙,不如她应酬送客户用的多,花束包的精致美丽,适合送客,她想着以后要是有需要可以在她那边订。

    然而段时远停顿了两秒,眼睛看着前方,说:“忘记问了……你要是有需要可以让我过来买。”

    秋凝觉得有待商榷,“问题不大,你到时候报个地址,我让助理过来就行。”

    段时远又从口袋掏出一包塑料袋,说:“花种子,买一送一送的。”

    “什么花?”

    “不知道,说是盲盒,什么花都有可能。”

    这种花……秋凝想起了被她养死的仙人球,尸体现在还放在阳台躺尸呢……默默哀悼三秒后,她毫不愧疚的说:“正好,阳台的仙人球该入土为安了,等会儿找个花店买袋营养土,换它顶替了吧。”

    想了想,又说:“你负责养,我怕还没等它发芽就在土里祭天了。”

    段时远答应地爽快,一到家就给花种子按了窝,秋凝折腾了风信子一番,觉得就这样一束摆着太敷衍了,段时远就拿了个花瓶过来,给里面盛了半瓶水,拆开包装,用自成一派的技巧摆好了装造。

    她现在已经习惯把好看好玩的东西都塞进书房,这次也一样,如段时远所料,她把花瓶放在了最常见的位置——办公桌。

    两人如往常一样待在书房干自己的事情,九月偶尔跑进来凑热闹,一进来就往段时远的桌上跳,赶了好几次都赶不走。

    “让它黏黏你吧,”秋凝难得大发慈悲没有数落它,停下手里的笔,撑着下颚说:“以后你走了可就少见面了。”

    段时远:“听说猫只记得对自己有用的东西,我要是走了,它是不是就会忘了谁给它喂饭铲屎陪过它玩?”

    秋凝觉得任何一只猫也许都有可能,像九月这么精的很难说,何况还是从小养到大的,但她说的话却是反的,“是啊,你常回家看看说不定会一直记得你了呢。”

    段时远在九月头上挠了挠,“嗯,我觉得也是。”

    高考迫在眉睫,最后几天不论再争分夺秒也基本上尘埃落定了。段时远心里有数,所以作息时间该是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心态平常无异,甚至没有一点波澜。

    秋凝那边也更忙了,听说是一个叫张宿悦的金主帮忙送了很多业务,尚创平台在她的推波助澜下有了很大的市场前景,加上叶景应家族要求要去国外深造一年,公司这边就只剩秋凝打头阵了。

    只是他上次去尚创找秋凝时,发现她身边的助理已经换了一个人。陈立覃跟他说刘珍珍早就被辞退了,估摸了下时间,是在段时远过生日后一个月。具体的他没有去深究,秋凝没说过他也不会去提。

    高考前两天,雨下得很大,不同往年,全国各地一大半的城市都下起了暴雨。秋凝看了眼天气预报,好在最关键的三天是晴空万里的。

    这天秋凝守在家设计稿图,手机铃声响起,是王润平打来的电话。

    她接上电话,五秒后冲出书房,推开了大门。

    “舅舅!这么大的雨您过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站在门外不知道多久的王润平却是一脸憨笑,秋凝赶忙招呼进来,说不上的愧疚难受。

    王润平:“我寻思着敲了半天门怎么没人应,还以为你在公司呢。”

    书房门她习惯性关着,加上又打雷又下雨的根本听不到外面半点声音。王润平的腿本就有旧疾,也不知道这阴湿天气会不会复发,还走了这老长一远路。

    秋凝接过他拿来的大包小包,扶他进去坐下,泡了杯热茶,“您要过来打电话让我去接您啊,这么远的路还下着雨。”

    王润平甩甩手,喝了口茶水解渴“你忙,再说我也认得路——小远呢?”

    “去上学了,晚上才回来。”

    他了然地“哦”了一声,然后指着放在餐桌上的包裹,“那些是从家里带来的特产,有买的也有自己做的,放家里一下也吃不完,就带了点过来给你们。”

    秋凝看了眼,想说哪是带了点,这是把半个家都搬来了吧,不免抱怨道:“吃不完可以慢慢吃,平江这边有卖,这么多东西背过来很累的。”

    王润平只是笑笑,“不妨事不妨事,顺带的。我今儿个过来主要是小远的事。”

    “小远?”

    王润平粗糙的手伸进自己的荷包,拿出了个什么东西,大手摊开,是用黄纸包住的,打开一看是一个类似平安福的东西,“他不是这两天要高考了,我去寺庙祈了个福,保佑他心想事成,开过光了,这两天让他带身上。”

    “您告诉我不就行了,平江寺庙那么多,您说一声,我都去拜拜。”

    “那可不一样,我们那块山水好,更灵。”

    “好,”秋凝无奈应下,接过来特地当着他面严严谨谨收好,“您放心,有了这福袋,小远肯定金榜题名。”

    王润平大老远过来就为了送这块福,秋凝当然不忍心说考场是不允许带与考试无关的东西。

    她想着王润平既然来了,不如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再回去,等段时远考完了一块回去住上几天。

    然而王润平却嚷嚷着现在就要回去。

    “您刚来就要走?”

    王润平此刻就已经要收拾东西了,“得走了,你妈还在家呢,我可信不过你那混账哥,我不放心。”

    “有护工在家照顾,我忙完这几天也会回去的。”

    “不啦不啦,我待老家安逸。”

    秋凝又说让他吃完晚饭再走,他也推辞了。说是现在走就要现在走,秋凝好说歹说也无动于衷,最后要求开车送他回去才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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