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生日快乐(三)
这边包厢房里,在陈潇的带领下,全都玩嗨了起来,在他手里能拿出一堆供人喜乐的主意,玩过一轮又来一轮,已经轮到了“真心话大冒险”的主场。
段时远象征性地玩了两把,然而整个过程神思飘到千里之外,最后还是把“麦霸”安林昀拉过来顶了他的位置。
打开手机,页面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玩尽兴的陈潇此时坐在段时远旁边,拇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穿梭。
而另一个角落,两女生在商量着什么。
“去吧,”一女生鼓动她,“这一天你不是准备很久了吗,不能关键时刻怯场了啊。”
被鼓动的女孩难为情地低下头,捧在手上的蓝色礼盒不禁收紧,踟蹰道:“他要是不收怎么办……”
“别害怕,你就说这是你的一番心意,收没收那是他的事,至少没给自己留遗憾不是?”
“嗯。”
与此同时,界面叮咚一响,段时远几乎坐弹了起来,脸上还浮现笑意的庭晔被他这一下吓了一跳,抬头就看见人起身往包厢门走……压根来不及问是犯了什么病。
然而还没走几步,就被一女生拦住了去路,她上前,将话不说的害羞模样,背在身后的双手作势要伸出来,“段时远,那个……”
他已经魂不守舍好久了,这会儿魂体归位一心思又全扑在了别的地方,根本没来得及意会旁的什么,他有些匆忙地对她说:“抱歉,我现在有点急事,你们随意玩。”
说完就出了包厢。
女生面露难色,失落地看了眼坐在后面的女生。
另一个女生走过来,连忙安慰道:“看他这么匆忙,可能真的是有急事。没事儿昂,等会儿他回来再给他也不迟。”
这才把女生劝回原位上坐下。
在另一头,段时远推开门,进入眼帘的就是这样一幕——桌上的酒具、纸牌杂乱无章,最突出显眼的是放置在桌面上的装满满的高脚杯,在他推门之前就听见一阵哄闹,秋凝和叶景就被包围在人群中央,很难看不出被起哄的主角是谁。
他欲上前,叶景似乎是先注意到门边,慢悠悠起身,在一众人里格外显眼。
他说:“今晚大家都喝了不少,也不是想扫大家的兴,只是秋凝手还带着伤,不宜多喝,她这杯我替她干了,各位随意。”
说完两杯就全干了下去,大家毕竟是一块工作的同事,也不觉得哪有不妥,反而觉得是他“轻怜重惜”,起哄对象瞬间由两个人变成了叶景一个人。
“哎——小远?”陈立覃发现了段时远,本想问他怎么会来这,然而被酒精挤满的大脑全然忘了,随口一句:“你来得正好,陪覃哥来喝一杯!”
段时远对众人点头当做打招呼,解释说:“我刚从另一边包厢结束,过来接小姨回家。”
有人边说:“哥哥姐姐这边才开始,要不你先坐旁边等会儿?放心,不会让秋凝多喝的!”
段时远微微蹙眉。
并不是因为担心秋凝会喝多,除了上次那回意外,她一向有节制地控制自己能接受的酒量范围之内。而他感到略微不快的,仅仅是这样一句话削弱他本该有的权利。
在秋凝的这些同事看来,他不过是还在上学的小毛孩,主动权不在他,只有听话挨边站的份。
而让他更不愉快的,是叶景可以做主的一番话。
叶景不慌不忙地说:“人家里人都来接秋凝了,咱们扣着人不放多说不过去。天大地大,寿星最大,秋凝今天在我们这儿待了一天了,留最后这点时间陪着寿星,不过分吧各位?”
他话一出口,大家也松了手,恍然道原来今儿个是段时远生日,那自然得放人走了。
段时远面色如冰,拉过秋凝,转身就走。
其他人不知道,叶景虽然喝酒上了点头,还是对他不置可否地拉过秋凝的行为感到些许异样,后想许是今天生日没人陪,耍小孩子脾气,这样一想就捋顺了,不免置喙:“小屁孩。”
段时远走在前面,秋凝在后面,纤细的手腕被大它一圈手不置可否的拉住——段时远闷闷不乐朝前走。
秋凝有些心虚,说好了陪他过生日却食言了,不怪人家会生气,正考量如何悄无声息把火给灭了,一头撞上了坚硬的臂膀。
秋凝迷糊糊挠了挠遭殃的鼻子,正想询问怎么了,抬眼撞上从洗手间绕出来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她认得,是安林昀,另一个她就不认识了,不过想来也是段时远的同班同学。
安林昀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秋凝,加上喝了酒有点上头,非常热情地跟她打招呼,红润映在他的脸蛋上,笑时露出来的小虎牙,给了秋凝妥妥的一个可爱暴击。
安林昀憨憨地朝秋凝挥手,慢悠悠地笑着说:“我就说段时远怎么匆忙忙地跑走了,原来是秋凝姐姐也在这里,姐姐好呀~”又扭头对旁边的庭晔说:“这是段时远的小姨,我平常叫姐姐,因为是漂亮的小姐姐……小姐姐……漂亮……”
段时远:“……”
醉成这样,段时远唯一能帮到他的就是祈祷他哥今天不在家。
庭晔扶着将倒不倒的安林昀,非常客气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姐姐好!”
按段时远的年纪来算,他们要是叫她一声阿姨都不过分,秋凝表示她还是能心平气和接受的,只不过安林昀小可爱夸她漂亮,怎么能扫了他的兴呢。
段时远:“还没结束?”
安林昀醉得说不出人话,自然是对庭晔说的。
庭晔看了看手表,“还要会儿吧,陈潇带着他们玩得正起劲。”
段时远点点头,“我今天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继续玩,安林昀……”
庭晔心领神会,拍拍胸脯,说:“放心,安林昀我送回去!”
段时远转身,他如今高出秋凝许多,要稍稍低头,凑得有点近,轻声细语地同她说话,仿佛刚才那股气不是气她一样,“你先在这里等我,我进去看一下。”
敢情气消了好啊,她当然很配合地点了点头。
主角毕竟是段时远,莫名其妙一声不吭就走了毕竟有失礼数,他进去先通知大家尽兴玩,早点回家,下次有时间再请大家伙一块聚,这回有急事先走了。
坐在角落的女生赶紧催促身边的人:“快去吧。”
她犹豫片刻,最后下定决心似的,后脚跟了上去。
然而,门外并没有段时远,她看见了班长和安林昀。庭晔的视线放在走廊的尽头,她下意识寻着视线看过去——只来得及看见两处背影,转角就不见了。
她不再去追赶,因为她看见了走在他身边的一位女性,她的装扮不同于简单朴素的校服,那个人身上有她未磨炼出来的成熟与知性,直觉告诉她,追上去就是不知趣了。
庭晔回头的瞬间,她背过手,把东西藏在身后。
她不确定他是否看见了她的小动作,只是平常无异地跟她打了个招呼。
“纪委,这么早就走啊。不着急回去,多玩会儿。”
段时远出去,跟庭晔二人打了声招呼,顺手拉起秋凝就走,一声不吭走去前台结账,又一声不吭出了大门。秋凝奇怪怎么人又气上了,刚不是和好了吗?
突然,段时远又停下,秋凝的鼻子很不幸再次遭了怏。
秋凝:“……”
他似才有所感,俯身紧张起来:“抱歉,我走太急了,有没有……”他欲抬手,行到半空又停了下来。
秋凝摇了摇头,心里越发琢磨不透他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这时,北风萧萧一过,秋凝感到一阵温热过后的凉。
段时远抿唇不语,抬在半空的手摘下围巾,给她围上。
明明这并不是第一次带段时远递来的围巾,但这次却莫名觉得他的动作过于自然亲昵,让人生出一丝暧昧不清的感觉,却又实在顺畅自然让人找不到什么证据。
秋凝下意识虚推开, “刚从里面出来,不冷,吹吹风凉快。”
她并非是排斥,然而在段时远眼中其意味就是如此。他觉得心脏有一瞬间的哽咽,按下难堪,还是将围巾给了她。她没喝醉,鼻尖埋进围巾里,只露出一双桃花似的眼睛和酒精染上脸颊的红晕,似海棠落入酒酿,段时远一边觉得酸楚一边又忍不住心动。
“你刚喝了酒,就不开车回去了,我们散步回去。”
秋凝本来想带他去海滨的游乐园玩,现在这个时间已然是迟了,礼物也没有准备,这么冷的天还要他走回家,说不过去的歉意。
“你想去哪里逛逛吗,我带你去买礼物好不好?”
她本意是想弥补,但段时远听出了她话中对闹脾气的小朋友的讨巧,微愣。
在她眼里,他只是小远,仅此而已罢了。
眸子低垂,尽管心中有万般言语,最后也全都挤堆在一团,关进了心房,到嘴边的只有一句不轻不重的解释:“我十八岁了。”
秋凝另一份心思用来琢磨到底送什么礼物,很自然“嗯”下他的话,忽然反应过来,她笑着说:“你是想说你成年了,不需要礼物了?可是生日一年只有一次,况且你都十八岁了,总要有个什么东西用来纪念这一天吧。”秋凝往前走,示意段时远跟上,她背对着他继续说:“多年后你要是再看见,说不定就会回想起这一天,想起有一个人在你特别的日子送了你某样东西。”
她话音轻松,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淡了。到最后一句,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呐呐道:“到那时候,或许你会还记得有个人对你很好很好,会多回家来看看……”
这样时间会不会慢一点冲淡我们之间的感情。
段时远长吁一气,要是秋凝再仔细一点,就能发觉他连呼吸都是颤抖的。
他没有听见秋凝最后说的话,只是默认了秋凝想要他独自远走高飞。
他忽然停下,心中的不甘换化为一句话,“你希望我走多远?”
秋凝没注意他异常的情绪,回答说:“我希望你能去你想去的地方。”
段时远:“如果很远呢?远到回家一趟都很困难,远到在那里定居呢?”
也许是小时候得到的太少,她总想给自己多留下一点东西,好像不拽住点什么那东西随时都有消失无踪的可能,她会惶恐会没有安全感,她从来不会这样说,但长久的相处,段时远是能感受到的。
果不其然,秋凝的表情已经僵硬了,饶是她再怎么笑都很勉强,可是她既不回答也不承认,生硬地问:“那是什么地方?”
霓虹灯火映照在段时远如晦的脸上。秋凝把他当作飞鸟,等着他能够飞翔的那一天就放逐;其实他想跟她说一句对不起,他只是一只被鱼线牵着的风筝,一剪掉就再也飞不起来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看了看秋凝,说:“我十八岁了,不再需要倚靠也不用被照顾,我可以顶天立地,帮你分担任何事情……”
欲言又止,他其实很想接下去说:“所以别装作轻易抛下我的样子,我知道你舍不得。”
可是他是一个胆小鬼。
有时候他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坚不可摧,唯彼此最懂得,有时候又觉得脆弱不堪,稍微一点异常的风吹草动,弦就崩了———他不敢成为那个“异常”,他赌不起。
他说这番话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无比地虔诚认真,秋凝眨了眨那双桃花眼,随即弯成了月牙,她捧住段时远的脸,连揉带搓,“小远,你怎么这么可爱呀!”
秋凝的掌心是温热的,笑容无比宽容宠溺,而掌心时而擦过段时远的唇角,只是那么一下,等他反应过来时脖子“唰”的一下红了。
他两手抓住秋凝的手腕,垂眸深深地看了她几秒,力道上下意识紧了一分,有个声音告诉他现在就得放开,身体却不听使唤,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僵持这样的动作。
最终还是难抵会被质问的压力,他就着秋凝的手腕,拿开放下,扯出一个笑容,“我都这么大了,还把我当小孩?”
……
二人经过一家高档手表店,秋凝二话不说就要进去,段时远手快连忙拉她走远,没走多久又要跑进一家手机专卖店,再次被拉了出来,二人东拉西扯吵吵闹闹老半天,总算默契地在一家蛋糕店停下来。
秋凝指着前面精简优雅地店铺:“买个蛋糕总行了吧?总得有个仪式啊。”
段时远同意了。运气算好,大晚上赶在最后剩下的一个蛋糕,他们在路上找了个小公园,秋凝拆开蛋糕点上蜡烛,对他说:“小远,十八岁生日快乐。”
“许愿吧。”
秋凝问他:“许了个什么愿望?”
他们都不是信许了愿就能成真的人,只是寄托于这样美好的愿望一个祝福罢了,所以他不遮不掩地说:“秋凝要天天开心,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