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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生日快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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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段时远再次确认秋凝只是去公司督工,他才没拦着秋凝去公司。到了开学这天,第一个“噩耗”便席卷了高三整个年级,全班同学无不呜呼哀哉——晚自习的时间不仅延长了一个小时,一周两天的假期也缩短成周日一天。

    而唯一值得喜庆的是,开学第一天高三(一)班后门显赫赫多出了两个令人赏心悦目的“门神”。

    早读期间,门神之一陈萧假把式唱了几句,眼睛往四处侦查一番才把头凑过去,非常欠揍地说:“哎哎,段时远,难得你陪我当回门神,允许你三句话发表感言。”

    段时远:“……”

    段时远不说话,陈萧也习惯了他理人都是看心情的臭毛病,自顾自地唏嘘不停,“真是稀奇,你要是说作业多没写完还情有可原,怎么跟我一样一个字都没动?”

    “懒。”懒得不愿意多说一个字。

    他一副“你看我信吗”的表情,“这么惜字如金,也没见你对安林昀这样啊。说来你们三这学期也太反常了,要以往庭晔作业早写完了,昨晚找他打游戏他竟然说在补作业,安林昀也是,不过人家有个哥,作业唰唰搞定了。”

    “你能欠作业我还真没想到,还挺惊喜的。”

    段时远没搭话,单手举着书,在想今晚要不要去尚创看看,神思飘忽中,右臂猝不及防被人拍了一掌。皱眉。

    “做什么。”

    “我跟你说,听说苏和跟陈锦分手了,就在前不久。”

    段时远愣了愣,下意识朝里面看去,视线落在前排庭晔身上,这会儿倒愿意说话了,“你听谁说的?”

    “前段日子都在贴吧传,说是陈锦师风不端,已经被辞退了。你现在要是想看应该是看不到了,前两天被压下来了。”

    陈潇继续说:“分了也好,据隔壁班说,陈锦平时人就不咋地,看不起人还爱装逼格,对女同学没点分寸,幸好有胆大的女同学举报了,不然谁知道他表面衣冠楚楚,里面却是一副禽兽不如的嘴脸。”

    段时远几乎没逛过学校的什么贴吧,大大小小的事情他也一概不怎么关注。回想苏和刚检查他们的作业,态度跟平常无异,还能因为他俩没写作业恼气,想来所受影响不大。

    这时,旁边的陈潇捏紧了拳头相撞,咬牙切齿道:“最好不要让我碰见他,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上课铃响,安林昀早早坐好等着段时远回座位。

    安林昀:“我昨晚发你的作业你没抄?”

    段时远从桌肚里抽出一本物理书,淡淡道:“睡了。”

    “睡……”安林昀:“哥们,奋笔疾书一晚上抵不过洗半个月的厕所?一支笔加一晚上等于一个奇迹,公式都给你了你都不照做?”

    段时远点头,说:“你给的公式不全。”

    安林昀:“怎么不全了?”

    段时远:“我没哥。”

    安林昀:“……”

    段时远回家已经是将近十点,客厅没有开灯,在玄关处能听见里面传来字正腔圆的纪录片的声音。

    脱鞋进去,电视机停放在海洋生物纪录片的频道,一个人影歪倒在沙发上,暖黄色的落地灯落她的睡颜。

    段时远轻手轻脚走近,九月似乎也听见了声音,从沙发一头冒出头来,跟着他的脚步走到熟睡的秋凝身边,打了个哈欠,乖顺地又躺了下去。

    段时远眉眼带笑,在它头上轻柔了一把。

    秋凝手抱抱枕,歪头靠在肩上,睫毛似羽毛打在眼睑下面,呼吸平稳。段时远抬手别过她额前的一绺发丝,淡似春山的眉目因这微动,他忽然顿住,不过很快又息于平静。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松了一口气。

    秋凝的鼻骨直挺精致,唇似春桃,神态宛若盈盈春水,温和美好,叫人不敢轻易掀起花浪。

    ……

    睡梦中,秋凝只觉有那么一瞬温凉之意靠近,不令人畏寒也不至于闷热,只是能引人注意却又觉得恰如其分。又觉得眉间似乎被一阵温风拂过,至鼻尖,最后到达唇部,像蜻蜓点水般停留再远去。

    秋凝睫毛微动,从朦胧中睁开眼,黑暗中的光源突兀又不自然,意识在记忆中搜寻片刻,这才想起来自己在看着电视的时候不知不觉睡着了。

    段时远正好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杯牛奶,在她身边坐下,“喝点牛奶,等会儿回房间睡。”

    她有一瞬间的错愕,不知道为什么,段时远刚一靠近她,就令她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这感觉并不遥远,就好像梦里的风拂过离开又回来了。

    她接过热牛奶,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看你在睡觉,就没开灯。”

    九月慵懒地蠕动身子,爬上秋凝的腿,继续睡。

    段时远凑近,看了眼包扎起来手臂:“伤口还痛不痛?”

    “好些了——你今天回来很晚。”

    “作息调整了,以后都这个点回来。”

    秋凝点点头,一口闷下牛奶,又歪倒在沙发上,看着段时远,若有所思。

    公司的项目还没有开工,所以早早回到家的秋凝因为无所事事随便打开了电视频道。一厅两室的房子不算大也不算小,可就是坐在沙发上,光看着屏幕里的画面动,她的脑子就像放空了一样,感官在这间屋子无限放大,大到仿佛置身在无限延伸的空无一人的空间里,四处蔓延的孤独无处安放,继而生出股不安的焦躁。

    电视机里扩散在客厅的声音就像幕后的背景音乐,她想起了以前很多事情,孤独的漫压最容易让人心生消极的想法,所以漫出的回忆无疑都是痛苦的酸楚的,她时而想到自己的小时候,接着是朝夕之变的王家,还有前不久王润平对他说过的话,到最后兜兜转转停在了段时远上。

    她承认了这段莫名其妙的孤独是因谁而生出来的,段时远跟她朝夕相处这么些年,她早就习惯了一回家就能看见他在屋里来回进出。

    在职场上,朋友说到底是利益相结,聊的也都是跟“钱”脱不开关系的话题,而家人……她自认为王家的顶梁柱是她,所以更不可能露出一丝令这个家摇摇欲坠的软弱……

    唯独段时远。

    他好像从来不需要刻意走近她就能懂得她伪装的坚强、包裹起来的软弱,他好像生来就懂得她的全部,这种理所应当就好比树本就有茎叶,天空本就是蓝白的。

    想到这里,她不敢再想下去了。段时远总有一天会离开这个家,去他想去的地方,做他想做的事,那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会跟别人一样聚在一块是缘,分开了之后照样在自己的日子里过活。所以如果她多加依恋这份情分,就会多一份焦虑,不安会席卷她全身,不得而退。

    段时远似乎看出了她不太对劲的情绪,问她:“怎么了?”

    秋凝抿唇,思量片刻,才说:“……毕业之后,有想去玩的地方吗。”

    段时远眸光在秋凝脸上转了转,说:“不是说去看海。”

    “……对,去看海。”沉默片刻,她又问:“那看完海之后呢?”

    他不确定地问:“爬山?”

    秋凝似固执地继续问:“爬完山之后呢?”

    那得上大学了。

    她看似在追问旅程去向,实则在问他未来离平江的距离会有多远。

    段时远故作轻松笑了一声,“再说吧。”

    秋凝垂眸,手指没意识地给九月顺毛,随即点了点头。

    “那先做好高考的准备,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月色入窗,掀起窗帘半边涟漪。秋凝小心地抱上九月递给段时远,起身,“早点休息,别太累了。”

    她独自走进昏暗将合的四周,没入身影,再见不到。

    段时远生日这天正好星期六,省了请假的麻烦事,白天上完课,下午放学就能奔回家。

    墙上的钟眼看又过了五分钟,还有三分钟就可以放学了。段时远掐点开始收拾书包,趴桌子底下偷玩手机的安林昀突然猛地抬头,看着他。

    与段时远面面相觑。

    段时远:“……?”

    安林昀:“……”

    安林昀目不转睛盯着他,让他有种被当作犯人看管的错觉。

    段时远拉上书包拉链,问他:“怎么了。”

    安林昀:“你收拾书包干什么。”

    “快放学了。”段时远朝墙上“嘀嗒”的大圆钟扬头。

    安林昀:“我能不知道快放学了?我是问你现在收拾书包要去哪。”

    段时远:“回家啊。”

    “不行!”安林昀扬手一拍桌面,“哥几个场子都给你包好了,人都叫齐了,你回哪门子家?”

    段时远:“?”

    哦。

    是高二下那会儿,陈潇开头起了个先例。他先是把高二(一)班的四f叫齐了,再把班上几个玩的好的,校外的几个正经朋友聚一块开派对撒丫子疯玩,啤酒礼花跟不要钱的烟花似的蹦得越高越欢快,不过这还是他顾及有校内玩不开的朋友和女同学在场的情况下收敛的一派。

    段时远当时送了礼就想走,家里还有只猫要照顾,秋凝那段时间工作很忙,连饭都顾不上吃,他必须得亲自送过去看她吃完才行。但最后还是没走成。

    安林昀玩性大发,那天兴奋得出头,硬是拉着段时远千呼万唤,胡吃海喝,但最后都得回家,家里有个秋凝,他不敢胡来。倒是安林昀喝得酩酊大醉,他家里还有个怕的要命的哥,眼下他要是不管不顾走了,说不定得嗨到凌晨 最后还是趁他不清醒拖着人送回家的。

    相比较庭晔,他虽然爱凑热闹,却从不把热闹带自个身上,他在场安分得不能再安分,闹完过后就独自挤在角落心无旁骛做起了堆比山高的数学卷子……

    自那之后,庭晔生日也办了次派对,不过风格跟陈潇全然不同。他请来的都是玩的特好的兄弟朋友,大家都有礼有貌地到场吃了个饭,顺道还好巧不巧的碰上了在这边餐馆当伴娘的班主任苏和……

    不过现在想来,他办派对不全是为了热闹为了玩,更像是得了主意,有目的开办的一次聚餐。

    而段时远这边不一样了,这回是他十八岁成年礼,四个里面他是最大的,安林昀自认段时远是他上辈子修来的兄弟情,当即敲定要给段时远办场大的,当做生日惊喜,希望他不要感天动地。

    ……

    事出有因的段时远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推拒这份从天而降的“惊喜”,满脑子都是跟秋凝说好了一块过生日的。

    安林昀按住他蠢蠢欲动的肩膀,使眼色让庭晔和陈潇过来拦住。

    婉拒的话刚到嘴边,先给安林昀抢先了说:“反驳无效。上回陈潇庭晔的生日都操办了,你不能搞特殊,下回到我了我也要这份殊荣,咱四f不能少一个。”

    段时远:“……”

    听说过寿星请客,没听说过寿星被强制请客的。

    这会儿下课铃响,手机也震动起来,掐点似的赶在放学的时点。

    一看是秋凝。

    他想也没想就接上了电话,眼里的期待似西垂的金乌,涣散消退,慢慢地被浑浑天色替代。

    秋凝本来特地请了这天假留出来给段时远。没想到碰上甲方非要请他们的客,甲方金主是平江南边一带上市公司的老总,是尚创名副其实的贵客,怠慢谁都不能怠慢这家老板,且纡尊降贵邀请秋凝一定要到场。当然秋凝只是简要说明了一番,实在是推不掉,深感抱歉一番,并保证一定会早点回去,让他不要太担心。

    段时远哪怕是没想到也习惯了她总有“临时”推脱不了的应酬,没立场说什么,眸子中那份期待早就不翼而飞,淡淡应了一声。

    那边电话还没挂,也没出声,段时远理解她也是没办法,主动松了口,说:“正好,我这边朋友一块聚会,也要晚点回去。你少喝点酒,注意安全。”

    秋凝顿时松了一大口气,愧疚消了大半,叮嘱他不要太晚,早点回家之类的话,才肯把电话挂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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