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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不速之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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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王,有话好好说!”

    张玉梅:“亲家,我说这些话你也莫气。要是我儿子跟书意一样走了,这个年我也不会过来叨扰你。你看看他现在,吃喝拉撒全靠爹娘伺候,话都说不利索,还不如死了!”

    转头又向秋凝诉苦道:“当年这事要不发生,你姐、你姐夫,我们一大家子人还能坐在一起吃团圆饭,可你再看他现在,你让伯父伯母怎么办?让你姐夫以后怎么办?”

    王润平粗气一出,拍案而起。与此同时,陈实华含糊的声音吸引了一众注意力,他张着嘴,嗷嗷不清,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怎的,眼泪都憋了出来,像个孩子一样对某件不想要的东西连连摇头。

    秋凝看了眼陈实华,转而道:“那张伯母,想要我怎么做?”

    张玉梅借势而上,笑脸道:“要不是万不得已,伯母何苦跑来为难你一个女人?就当是伯母求你,不用管他衣食无忧,就像照顾你妈一样,托个人照顾他的后半生,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只要你答应,当年事我们谁也不追究。这个请求,不算过分吧?”

    哦,原来是想给她甩个烂摊子,要她来养他们儿子后半辈子。

    真当她是养百家的善人了。

    王润平气的咳嗽不止,一气就头晕,手指着她,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段时远过来,给王润平倒了杯茶顺气。

    这边秋凝了然点头,说:“那如果我不答应呢?”

    “咱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张玉梅没有犹豫地接过话,视线从众人扫过,最后定在段时远身上。

    秋凝尚且不屑一笑的眸子瞬刻沉了下去。

    不出所料,张玉梅开口道:“你本来工作就忙,一年到头抽不出时间顾我们这头。所以伯母想着,这不是还有小远在,他也算是陈家孩子,父由子养,天经地义。”

    真是脸皮厚到没边了,秋凝心想。此刻只觉得太阳穴跳得她头疼。

    本以为他们只是来讹她的,没想到狮子大开口,是来跟她抢段时远的。

    可令她更头疼的是,在他们眼里,段时远竟只是退而求其次的选项。她才不管她的关注点偏了还是歪了,总之他们眼瞎就是了。

    张玉梅说完,自然地同王润平商量起这件事,“亲家,这事儿你觉得呢?”

    王润平看都不消看一眼,好不容易顺下的起,又没好气来,“那你是问错人了,小远不由我管,这事儿我做不得主。”

    “那是谁?”张玉梅依稀记得,当年她确实把段时远送给了王家,不归王润平管,那还能是谁?

    “我啊。”秋凝咧嘴一笑,假得要死。

    段时远没忍住勾唇笑。

    张玉梅二人一脸菜色,如果是王润平,凭他这个软骨头,多磨磨也许还有可能,但秋凝就不一样了,一来他们少交情,二来她看上去温柔大方,但给人的感觉绝不是好说话的主儿。

    秋凝客气说:“伯母,你说的没错,父由子养,天经地义。”

    ???

    张玉梅眨了眨眼。她想错了,这么好说话?

    “那既然这样,”陈立荣和气道,“小远不如现在就跟我们……”

    “等会儿。”秋凝顿了顿,说:“你们着什么急,谁答应你们了?”

    “不是你说……”

    “我说父由子养天经地义,可是段时远是我家的人,你们找错人了吧。”

    这一来二去,众人皆是一头雾水。

    张玉梅先是反应过来,“秋凝!你几个意思!”

    秋凝:“没意思,是你自己说陈实华无儿无女,我倒还纳闷呢,怎么你们找人找我家来了。段时远是你什么人,你说带回去就带回去?”她眉眼一转,看见了段时远,转话道:“哦,只要你能拿出证据,什么都好说。”

    陈家早八百年把段时远退了回去,证明文件什么的早就没了法律效力。张玉梅理亏,一时间哑口无言,转头一想,也跟着说:“你就能拿出证据?”

    她是想秋凝当年不过是个黄毛丫头,更没拿不出什么证据。

    谁知她却说:“有啊。”

    接着她朝段时远点头,“这不就是——小远,你是谁家的?”

    段时远:“你家的。”

    秋凝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恍然有一种错觉,她好像在问他“你是谁的人”,然后对方回答说“你的人”,对此,她十分满足地应允了他的回答。

    张玉梅嘴角抽了抽,这一幕下来,只觉得有人比她还不要脸。

    “行了,”耐心终究是有限的,秋凝收起那副假惺惺的笑脸,沉如冰窟:“无论是血缘上还是法律上,他都没有赡养你们的义务,空口说这些废话除了添些笑话也只剩一堆笑话。”

    “论情分,王家跟陈家早在八年前就还清了,你当年站门口大骂两家最好老死不相往来,不是过了这七年八年我就忘了的。怎么人放我这里长大了,反倒理所应当成你们家的人了?”

    “今天你们来闹这么一通,我完全有理由报警。但看在你们一口一个亲家,我姑且以为我们还剩一点情分。毕竟是送了礼,但我秋凝一向有来有往,从不欠别人的情,你好茶相送,我好酒予还。所以还是两不相欠,当场清算。”

    “话也就说到这里了。要是不想把最后一点情分都用烂了,就请回去吧。”

    张玉梅脸色是好一阵难看。见人杵着不动,秋凝眉目也是越皱越深。

    ——嘭 !

    门外突然一阵巨响,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段时远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了大门门边,拿在手里的石块在掌心掂了掂,他看向门外的池塘,随后奋力一抛。

    巨大的水花四溅,在空中撒下一道又一道花圈。

    然后是冷冽的声音如刺刃扫过去,“慢走,不送。”

    “白眼狼啊!你果真就是个白眼狼!”张玉梅叫起来。

    秋凝眼中无疑带着怒意,“什么叫白眼狼?他既不是你家的人又没受你家的恩,凭口一句白眼狼,那贪得无厌的势利小人又是谁?”

    “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你!”张玉梅狰狞的面色眼红胜腥,“我儿子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害的!”

    “原来你把你自己摘的这么干净……”段时远离开门边,挡在了秋凝的前面。

    “你!就是你!”张玉梅咬牙切齿地指了指他,又指了指秋凝,“就是你们这群人,你们这群杀人犯,毁了我儿子,毁了我的家!”

    他挡在指向秋凝方向的手指面前,说:“要你这么论,到底谁才是杀人犯?”

    秋凝一愣,随即睁大眼睛抬头看他,宽大的背脊挡在她面前,只能看到他冷冷的侧脸。

    张玉梅的手都在发抖,“……要不是王书意生不出孩子,我儿子怎么可能会出车祸,更不可能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不是你们这些人害的还能是谁!丧气鬼!扫把星!”

    段时远淡定自若地笑了笑:“那你应该知道,她为什么生不出孩子。”

    此言一出,王润平撑着石桌站了起来。

    张玉梅的手指停留在半空中,神情愣愣,或者说,也有惶恐。

    “好了好了,现在争论这些有什么用!玉梅,别闹了,还嫌我们不够丢人吗!”陈立荣势有要拉走她的意思。

    然而,王润平的声音从后面沉沉传来,“继续说下去!”

    “……不,”张玉梅眼神开始木讷,好似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你别胡说!你知道个什么东西!”

    “我知道。”段时远淡淡说:“我为什么会被他们领养,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他忽然感觉手掌一紧,秋凝拉住了他,眸中泪光闪过,不确定地说:“你知道?”

    她不是在询问,而是在确认。他并不是唯一的知情人,他说的这件事情,她都知道!

    段时远微微侧头,眸中情绪道不明,宽慰似的点点头笑了笑,掌心反握住她,力道紧了紧,像是在安抚。

    于是他继续对张玉梅说:“你不是要论因果?你说她没能给你们家添后,那你继续说说她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最后会去福利院找孩子。”

    张玉梅瞳孔涣散,呐呐自语:“不……”

    段时远:“不是她生不出孩子,而是她有过孩子,只是对你来说,不是男孩,都无关紧要。”顿了顿,又说: “甚至,也没有出生的必要。”

    “你为了实现自己的私欲,迷信别人的话,最后导致的结果可想而知。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而你想要的你觉得还有可能吗。”

    “这是真的?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这些!”王润平一瘸一拐想过来质问。

    秋凝扶住他,面对质问的眼神,她只得点头。

    “胡说!我尽心尽力照顾她,什么不是喂嘴边,偏偏她不争气!我们家五代单传,怎么到她就是个女娃!”

    段时远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么荒唐的言语。果真是时代变了,人却不会变。

    谁也顾不着后面嗷嗷叫的陈实华,弱者,可怜人,可悲可叹。

    他点头,道:“看来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进你家的门。”

    张玉梅微微发愣。

    段时远:“你恨她不能给你想要的,所以你要他们离婚,可是你却忘了,当年她进你们家门是你们儿子三拜九叩求娶来的。”

    所以,是为了遂母亲的愿,更是为了安抚丧子之痛的王书意,他带着王书意找到了段时远所在的福利院。

    到头来是福是祸,混在一块,理不清也剪不断。

    “后来他们为什么去平江,又为什么会遇上那场车祸,依你的话,我是不是也可以说,这一切如果不是因为你,又怎么可能会有现在的果?”

    “这样来算,你算不算是杀人犯?”

    张玉梅:“不……是你们,就是你们!”

    “——都是因为你们!”

    段时远瞳眸睁大,反手拥住秋凝等人往后退了几步。张玉梅张牙舞爪,冲过来势有要抓人的架势。

    她抓了个空,“好,好……你们人多,你们占理!儿啊,你看到了吗,他们这群野生畜生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

    胡言乱语,强词夺理,她这副模样简直就是个疯子。

    说罢,她张望四周,眼睛定在一处,径直跑向了那个方向。

    ——是厨房。

    段时远欲追上去制止,不想陈立荣扑了上来,当即一踹将人踹倒在地,“你也疯了?!”

    陈立荣一出大义凛然,“是你们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

    一个青年当壮,一个年老羸弱,力量到底悬殊,近不了身,他便拾起一旁的石块朝人砸过来。

    就此躲开当然轻松,但是王润平的腿脚不便,秋凝的视角有偏差,他只来得及背过身挡住扔来的石块。

    幸好院内唯一巴掌大的石块被他扔池塘了,不然以那块的重量,说不定得进医院躺个十天半个月。

    只不过这块重量砸过来也不见得多轻,不禁吃痛倒吸一口气。

    秋凝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可还不等她询问伤势,张玉梅已经从厨房冲了出来,手里拿着菜刀直奔他们。

    只见她挥舞手中利器,直直朝段时远的方向挥去,秋凝想也没想伸手攀住他的脊背,往旁边奋力一推。

    他几步趔趄,王润平也因此腿脚不稳摔倒在地。

    等段时远回过头来,瞳眸甚至在惊悚颤抖。

    秋凝从车上下来那会儿就只穿了件白色毛衣,此时左臂肉眼可见地渗出了血。

    与此同时,陈实华挣扎着,叫喊着,拖着一副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身体,最后扑倒在地。

    眼见那个疯子面孔布满狰狞,要重新举起刀朝秋凝挥去,他顺速拉过她,张玉梅挥了个空,他趁机又是一脚。这一脚是实打实没留力道。

    余光闪过另外一道身影,陈立荣不知道什么时候捡了根实木棍直直向段时远砸去。

    他用手肘接住这一击,不至于砸到头颅。

    而碰巧是这一下,门外整齐有序走进来了人。

    其中也包括火急火燎跑进来的王武。

    王武在回去的路上还奇怪,好端端的怎么会来警车。有心抱着吃瓜的态度看出戏,没想到越张望着越觉得不对。

    那个方向,那个门口……可不就是自个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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