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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轻纱薄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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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磕磕绊绊把人接回家,从玄关处发现客厅还有灯亮着。进去一看,发现刘姨今晚还没回家,按理说刘姨这会儿早回家了,此时却一个人靠在沙发上休憩,还给他们留了盏灯。

    听到声响,刘姨惊醒。眼前秋凝醉醺醺的模样被段时远扶着,连忙搭手把人扶进了房间,给秋凝脱下厚重的大衣和围脖,让她靠在床头。

    刘姨头一回见秋凝喝了这么多酒,不免担忧问道:“小秋只说是聚餐,这回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段时远也脱掉了身上的大衣刚进来,只是三言两语交代了,“庆功宴。”

    刘姨不忍抱怨几句:“这要回回庆功宴都这么喝,迟早把身体喝坏——冰箱还有些海带,我去熬点汤,你看着她,要是不舒服就叫我。”

    “嗯。”

    刘姨出了房门,室内只剩下他们二人。秋凝人已经醉得晕头转向,难受得只能抵着膝盖缓解,段时远坐在旁边,心情仍惊魂动魄。

    就像做贼心虚的小偷,见不得光一样。

    良久,他回过神来,身上薄汗已休,感觉到了凉意,秋凝也跟他一样只穿了件毛衣。

    “冷吗?”

    没人回答。

    他起身开了暖气,发现刚才的冷意是从半开的窗户透进来的,顺便也关上了窗。正要转身,却突然眼前一黑,再是门“嘭”地一声,“啪嗒”。

    上锁了。灯也关了。

    ?

    段时远的视线适应黑暗后,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蹲在门后,双臂交叠,将头埋进了其中,整个人落寞又沮丧。

    缓了好久,段时远才意识到也许是刚才他起身离开,让秋凝误以为房间只剩她一个人了。

    突然的静谧让段时远意识到此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能很清晰地听见乱糟糟的心跳声,还有眼前人在小声地抽泣。

    他缓缓靠近,也蹲在了她的面前,眸子黯淡深邃。

    想一想,唯一能让秋凝这副样子的也只有那个人了,今天,是那个人结婚的日子。

    他大概能估算出白玉言在她心底的分量,那个人肯定占据着无可撼动的位置,否则五年过去了她早该释怀的,断不会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

    他抬手,在她手肘轻轻推了推,秋凝仰头,被泪水糊了满脸,黑暗中她看不真切人,却知道是段时远,她对段时远为何在此表示疑问:“小远?你怎么进来的?”

    路上压下的愤恨只能自己消化,他声音低沉温和,“我没离开。”

    平常的秋凝断不会把这样的一面展现给别人看的,就连段时远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秋凝,她习惯包装脆弱,把光鲜亮丽的那一面当做自己的保护壳,就连醉酒后的她在外人面前都竖起外壳,如果不是现在看到这样的秋凝,他不会想到在这之前的秋凝有多少次也仅隔着这一扇门独自承受。

    “我不太明白,”他忍不住伸手,指腹抹去秋凝的眼泪,“忘掉一个人会这么难……”

    他的动作乃至声音都充满了让人想要依赖的蛊惑,不论是谁,在脆弱时都会想要依靠点什么,秋凝本能独自承受这一晚,这一晚过后对她来说就相对平安无事了。

    可是出乎意料地,段时远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没有任何预兆地打破了她原本就易碎的外壳,她突然倒向前方,被段时远稳稳接住。

    ——砰!——砰砰砰!

    温热的气息萦绕在段时远的脖颈,他一动都不敢动,秋凝就像一团火,连带他也被燎得无地遁形。静谧地空间能让段时远清晰地听见不齐的心跳声,除此以外,还有怀里在抽泣的人。

    酒精在她的胃里翻江倒海,意识的躯壳被浸泡得脆弱,“我本来,我本来忘掉他了,本来快忘掉了……我没想跟自己过意不去的……”

    这是,第一次……秋凝靠他这样近,他似乎听见了混沌嘈杂的意识在蛊惑他。秋凝靠在他的肩上,抓住他臂膀的手越抓越紧、越抓越紧……

    就像在求救……渴望这根救命稻草能够施与她等同的安全感。

    最终,他使尽浑身解数抱紧了她,犹万江过海奔腾不止,像历劫一样惊心动魄难以自持。

    “没事的,会过去的……会过去的……”

    他靠在墙上,怀里竟然是秋凝。

    黑夜,是最难看清欲望的侥幸者,谁都不会发现他的卑劣,夜色下,他的欲望在被无限放大。

    他想起来曾与叶景对峙,骂他乘人之危,其实到头来他才是那个乘人之危的歹徒。

    “哭吧,”他一手用力揽住她一手轻拍脊背,“哭累了就睡会儿,。”

    淡淡的酒香在他鼻尖萦绕,他大概也醉了。

    灯火阑珊,潇潇寒风足够冻彻心骨,所以他自以为秋凝必须依靠点,必须要抓住点什么,否则她会被将倾的冰川侵蚀,溺死在寒骨的冰川之下。

    本以为年少无知,可只要一靠近,那颗被反复拔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芽依旧会死而复生。

    “我真的本来快忘掉他了……”

    “嗯,我知道。”

    “最后一次……真的,最后一次……”

    秋凝头晕脑胀,泪水却止不住地往外涌,细热的气息仿佛羽毛般挠过他的脖颈,痒在了心上

    段时远身心一愣。

    紧接着脖颈传来温软的触感,秋凝的肌肤、鼻息和涌出的泪水全毫无保留地喷薄在他的颈侧。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潮热的触感令他无法忽略,喉结干燥滚动,瞬息化为燥热侵蚀理智,他顿感不妙,稍避颈肩,“等……等等,先,别靠我这么近……”

    段时远欲撤开,眼见秋凝要扑地上,又回折将她扶稳。这一来一回,让秋凝失去了一会儿的依靠,再次触碰后将对方抓得更紧了,泪湿的睫毛抬眸想要看清眼前人,可室内昏暗没有一丝光亮,她看不清,却能感觉到对方在颤抖,她便用手往上摸,从脖颈到脸廓,再要往上时却被截住了动作。

    而在她不知道的视角里,段时远已经两眼泪痕。

    酒醉的秋凝以为他在害怕,“小远,你别怕,我平时,不这样的。”

    他连带着呼吸都在颤抖,却抓住了秋凝摸他脸的手:“不怕,我知道是你。”

    “头好晕……”

    “那就休息一会儿。”

    秋凝吸了吸鼻子,呢喃道:“你这么好……总有一天你也会离开的……”

    空调散着暖气的声音,地板冰凉,秋凝跪坐在段时远的身前,明明燥热得不行,他的手却是冰凉的。

    酒醉的人说话一向无厘头,当做没听见就好了,可是说话的人是秋凝,那就得放在心上。

    他覆上她的脑袋,像在珍视最宝贵的事物,“我不离开……”

    这时门外脚步声声靠近,紧接着是房门叩响的声音。

    刘姨:“小远,汤熬好了。”

    段时远抬头,与此同时秋凝彻底脱了力,一头栽了下去,段时远见状赶忙把人捞起,软绵绵的身体倒在他的怀里,涌起的保护欲头一回这样强烈,纠结下,下唇紧咬,就这样将头抵在秋凝肩头,手臂微微发力,好似要把人揉碎。

    段时远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去,“不用了,她刚睡下,让她睡吧。”

    刘姨想来秋凝这回喝的稀里糊涂,既然睡着了就不叫醒来了。可一扭门把,却没能把门打开。

    她奇怪道:“哎?是门锁了?”

    听闻,段时远手臂力度更加用力了。好像罪行即将昭揭,所以更要珍惜想要珍惜的。

    “小远?”

    半响,声音才又从门内传来:“等会儿,刚不小心摔了一跤,我现在扶她起来。”

    于是他将人横抱起,开灯,门内力度不在,刘姨这才把门推开,一副着急的模样:“摔了?怎么摔的?有事没得?!”

    “没事。”他面色如常把人抱回床上,“现在睡下了。”

    对于段时远的说辞,刘姨信了十分,反而歉意道:“厨房声音杂,我没听到,好在是没事。”

    “……”

    “以后可不能让她这样喝酒,你多劝劝,她听你的话。”

    “……嗯。”

    “小秋睡了就让她睡吧,这汤也熬了,要不你趁热喝了吧。”

    接过,“好。谢谢刘姨。”

    段时远的视线从一开始就没从秋凝身上移开过,只是漫不经心地一一应着她的话。

    “刘姨,今晚麻烦您了,早些休息,我来照顾就行。”

    刘姨应道:“哎!要有事就叫我。”

    夜色朦胧,暖气在宁静的夜色显得格外吵闹,疲惫过后惹上一身困倦,迷糊中,段时远眼前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直到失去意识。

    “段时远,我喜欢你!”

    那声音冲破无形的屏障,段时远发现自己此时在教学楼天台,对面站着一位娇小羞涩的女生,面颊彭红,期许满满。

    这样的场景段时远觉得很熟悉,似乎在某时某刻,他经历过这样一幕场景,却又什么也想不起来。

    段时远神色迷惘地看着对面神情殷切的女孩。

    “你喜欢我?”

    女孩重重点头,阳光落在她的脸上,笑容灿烂,“嗯!”

    相反对面,他则如水滴落冰窟,整个人都僵住了。

    “为什么会喜欢我?”

    “我……我也不知道,就是一看见你就抑制不住喜欢,就是想告诉你,你很好,我特别特别喜欢你。”

    女孩以为是自己还不够真诚,急忙解释道:“我、我知道你有很多人喜欢,在这么多人里我也许是最平平无奇的那一个,但是我一直在努力朝着你靠近,一直在努力成为那个能站在你身边的人。”

    “别人说你冷漠,不好相处,但其实你是个外冷心热的人,”她笑了笑,“你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你只是喜欢默默做自己的事情而已。”

    “段时远,”如果世间诚赤有十分,那么她眼里就将其全部占尽了,“你不用现在就回应我,请你看着我,给我一个机会,可不可以等我,我一定可以……”

    “——抱歉。”他没等她把话说完。

    似乎是没想到会直接被这两个字拒绝,女孩顿时傻了眼,她话虽然说得谦虚,但其实她自认长得不错,在文科中成绩也足以和他媲美,这导致她更加急切地想向他证明他们很合适。

    “可是我有足够的能力和你肩并肩,我喜欢你!不是开玩笑,也没有在玩大冒险!只是喜欢你,所以我不想再远远地看着你的背影,我想离你更近一步!想要更了解你!”

    段时远微怔。

    了解我?

    这句话莫名其妙化为了刀刺,猝不及防刺向了本就满是枷锁的心。

    头痛闪过一瞬,脑袋轰然作响,这种压迫感像极了深处狭窄崖底的他抬头看到堆积成山的巨石悬悬欲坠!

    了解他什么呢?他被虚妄嘲笑,被卑劣辱骂,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拙劣不堪,泥泞爬满身心,都不敢把它放上台面,又怎能允许别人敞开。

    他时常陷入自责,同龄人尚且有凌云壮志,而他却拘泥于小小泥坛,满身泥渍……

    呵。

    他这样卑劣无耻,粗鄙不堪的人。

    有什么可了解的。

    “——你!”那女孩瞬间羞愤恼怒起来,段时远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嘲出了声。

    “你、你笑什么?!”他的嗤笑让女孩误错了意,羞耻长成愤意,惹红了脸,说话间都带着了哭腔。

    落日余晖,女孩的身上镀了一层柔光,连阳光都知道偏爱谁,段时远被埋在阴影下,不知道是该羡慕她还是羡慕那束光……

    “我不是明月,更谈不上自清……做好你自己的事情,没人值得谁为谁等待。”

    勇敢,大概是每个人青春里最值得一提的,可是段时远从那狂风暴雨的夜晚开始就不再被拥有了。

    女孩沉下脸,只听到了段时远嘴里的“嘲笑”。

    “你就没有喜欢过人吗,只是喜欢一个人,有什么可笑的!”说完便转身逃走。

    下一瞬间,周围景象随着女孩的声音像镜子一样破碎尖锐,楼房崩塌,脚下瞬间失了重,心头一股落空感袭来,紧接着,他掉进了无尽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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