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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酒醉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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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景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捧着、夸着长大的,虽然他不曾仗势欺人,但他有仗势欺人的资本,还从没人敢对他这样的态度。

    此时此刻却被一个小他十多岁的小孩子这样对待,出于本能,他本该恼怒的,可他是被抓了把柄的一方,何况还是当事人的侄子……

    恼怒不成,反更加心虚难堪,纵使他多年混迹风月场游刃有余,现在这情形他还是第一次碰上,实在是……

    “小远……”他试图给自己解脱,语气却是在平静地解释,“你别误会,夜里风大,我是想给她盖被子。”

    段时远充耳不闻,依旧不肯退步半分。

    叶景不是甘愿受人钳制的人,见人依旧不为所动,眉宇间不禁露出不悦,“撒开。”

    僵持几下,叶景索性坦然承认,不过顾及到一旁的秋凝,他的声音刻意压着,“是我失了分寸,未挑明身份做了有失礼数的事情,你生气是应当的,但我绝无恶意。”

    绝无恶意?

    叶景严肃道:“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再做乘人之危的事情。”

    段时远神色愣住了。

    只听他认认真真地对他说:“我会光明正大地追求她。”

    寒意缴械,段时远蔫了气儿一样。

    不论是论阅历还是经历,叶景都要高他几筹,在气势上也自然压他一头。

    而他能如此质问,不过是得了与秋凝的这一层关系……说到底,他有什么资格质问别人之间的私事?

    “怎么了这是?”

    声音从段时远后背传来,秋凝迷迷糊糊睁开眼,手支着半边身起来。仅此一秒,双方松了钳制,端端正正站好。

    “跟小远开了个玩笑,玩闹了下。”叶景眉间不悦不减,“你们聊,我先出去了。”

    此时,尚在迷糊中的秋凝注意到滑落的毯子,以及段时远脸上未散的余愠……

    注意到视线,段时远局促敛下眸子,若无其事地把打包过来的饭菜呈放在茶几桌上。

    秋凝看他半蹲在桌前,室内开了暖气,他的头发、围巾、大衣上都沾着水汽。

    秋凝伸手在他头发上摸了摸,段时远呼吸一滞,不敢动。她又从脸颊摸到围巾,最后是臂膀,手掌心沾上一层水汽,湿凉凉的。

    “又不带伞。”

    也许是暖气开大了,段时远喉咙干涸,“……不冷。”

    秋凝拿他无可奈何,不过令她意外的是下午送的围巾他竟然晚上就带上了,“围巾暖和吗,会不会磨皮肤?”

    “很好,很软。”

    他把饭盛进碗里,将筷子一齐递给她。

    秋凝这会儿是真的饿,看见桌上摆满了她喜欢吃的,瞬间心满意足,“我本来想着忙完差不多你也过来了,没想到稀里糊涂就睡下了。”

    段时远:“刘姨说你最近都很晚才回家。”

    秋凝:“等这个项目收工就可以休息一阵子了。”

    他“嗯”了一声。

    “刚才,”秋凝往嘴里塞了一口虾,睁大眼睛看着他,“叶景怎么闹你了,那么生气?”

    段时远不禁紧锁眉头,刚才的声音还萦绕在脑海。

    “我是喜欢秋凝。”

    “我不会再做乘人之危的事情。”

    “我会光明正大地追求她。”

    凭什么。

    段时远扭头,“没什么。”

    看着就不像没什么的样,只不过秋凝权当他们在玩闹,这事儿便没再提过。

    在那之后,叶景跟秋凝肉眼可见地联系多了起来。

    平时在公司段时远不知道,但只要秋凝在家,叶景的电话和短信就没停过。

    他上次说的话真的在言出必践,段时远心烦意乱,但他没有任何正当理由去干涉,也没有任何立场干涉。

    他只能自以为只是年少无知,所以他强迫自己往后退,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看不去听,总有一天他会顺其自然地接纳秋凝身边的每一个每一件事,正如他光明正大地接纳自己。

    一天晚上,在书房里,秋凝盯着手机发呆,气氛凝重。

    段时远进来给她泡了杯牛奶,见她神情如此,不禁也顺着她的视线往下,发现手机屏幕亮着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张精致简洁的请帖,酒红色的封面中央衔着一个金色的“囍”字,下面则工工整整刻着正楷几字:“白玉言&舒怡”。

    显而易见,是张婚礼请柬。

    他回想起上次在甜品店遇见白玉言时的场景,以及他义无反顾奔向的那个人——想来那个人应该就是“舒怡”了。

    段时远放下牛奶,将手机屏幕熄灭,蹙眉,“谁发来的?”

    秋凝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转过身,“九月喂过了?”

    很明显,她并不想提这个话题。

    “……喂过了。”

    “这么晚了,早点休息。”

    他想说些什么,又发现自己什么也不能说,也确实说不了什么,“……你也早点休息。”

    窗外寒风凛冽,像野兽怒嗷着嗓子,室内明明开足了暖气,秋凝却觉得那风像白刃刮刺她的全身。

    “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秋凝洗完了澡躺在床上,疲惫的身躯被白玉言温柔地抱在怀里。

    他在秋凝额上落下一吻,温润的声音极具包容性,“你说。”

    秋凝:“你还记得姐姐领养那个孩子吗?”

    白玉言:“记得,很聪明的一个小孩。”

    秋凝攀附他的肩,视线与他相对“他来我们家不过两年,但姐姐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现在姐姐去世了,他没有人可以依靠了。”

    “我知道把他送去福利院未尝不是更好的选择,”她的唇抿成一条线,“可他是姐姐带回来的孩子……我不想放弃他。”

    白玉言肯定猜到她想说什么,但那双看着秋凝的双眸依旧温和。

    “玉言,我觉得他将来一定会是非常优秀的孩子,所以我想尽我所能帮助他。”

    空气沉默了几秒,半响,他将秋凝重新抱回了怀里,温柔地抚摸她的头,“没人喜欢沦为别人的谈资,你也不是随心所欲的人,如果把他带在身边,你的周围会不可避免出现一些杂言碎语,他们会问这孩子的来历,会无意或有意戳你伤疤,或者什么也不问,只说他们想说的。流言蜚语就像一把刀,他们不会在乎多不多,只会在乎够不够深,即使是这样,你也想好了把他带在身边?”

    他没有说愿意也没有说不愿意,只是尊重秋凝自己的决定,其实这已经足够了。

    秋凝点头。

    “好,既然你想好了就去做吧。”

    白玉言环住秋凝,与她十指相扣。

    秋凝的手虽然摸起来软嫩,但常年与画笔打交道,难免会多出几个茧,白玉言把她的手平摊在眼前,轻柔地抚过那几处,“知道你的手常年握笔,却没发现长了这么厚的茧子。”

    “干这一行的都会长。”

    白玉言在她的手指节落下一吻。

    她无名指的第三骨节被白玉言放在指腹揉捏,“这样看着……总觉得少了点东西。”

    只听他低声一笑,“少了一枚戒指。”

    “带上戒指就更完美了。”

    秋凝抬头看他,浅笑的唇缓缓收起,红了的眼圈混杂些许惊讶,怔怔看着眼前痴笑的人。

    只听耳边继续传来软声细语:“阿凝,等家里面的事情处理完,然后把小远接过来,我们就结婚吧。”

    白玉言看着秋凝愣住的表情温柔地笑着吻上她的额头,调侃道:“是呆住了还是不愿意?嗯?”

    噙在眼眶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喉咙哽住说不出话,她只能紧紧回抱住这个人。

    她知道,为什么白玉言会在这个时候对她承诺。

    ——白玉言知悉她的一切,了解她的全部,他想给她一个家,一个有人可依的家。

    没想到时隔五年了,她还是没能释怀,看着屏幕里那张充满喜庆的结婚请帖,曾经的回忆控制不住地往脑海里窜,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她并不想用哭来发泄,她自知这段感情早应该断干净,于是借着这次项目完工后的庆功宴,秋凝喝了好多酒。

    可笑的是当天就是白玉言结婚的日子。

    庆功宴最后一个流程结束在ktv,此时人都已经走光了,独留秋凝和叶景在此。

    两人都喝了不少酒,秋凝迷迷瞪瞪趴在石英台上,手里还拿着酒瓶,叶景两手交叉放在台面上坐她对面,虽然他也醉了,但比秋凝要好得多。

    “头一回见你喝这么多酒,是开心呢还是难过呢?”

    秋凝头很晕,动一下胃里就跟翻江倒海似的,她看清叶景,饮下的酒快要在胃里烧起来,她含糊道:“叶景,我把你当朋友,为什么你却总耍我。”

    他反而不解地说道:“你为什么总觉得我在耍你?”

    秋凝:“你明知顾问。”

    她现在醉得厉害,根本无心去理解他问的话,只有从迷迷糊糊的视线看到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带着些许调情又钟情的意思。

    她已经无法正常思考,只凭所看到的含糊说道:“你生的这双桃花眼,看谁都深情,难怪能骗那么多女人。”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醉头上,但意识要比秋凝清醒,清醒着的秋凝从不会明面上揭他的滥情,现在明显是醉得不省人事了。

    仗着她醉了酒,他也不出口否认,眉眼一挑,语调张扬,“叶少从不骗人,都是别人上赶着来的。说说你吧,我都旁敲侧击那么多次,你怎么就对我一点想法都没有呢?”

    “因为白玉言?可他今天就结婚了,你要想着恋着有什么用?想着他不如睁眼看看你面前的这个人。”

    他也是借酒壮了胆,要平时那个兢兢业业一心一意只为为发扬光大尚创的叶景是绝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但事实是,这才是真正的叶景。

    她虽然不算清醒,但所听到有关“白玉言”的话却清清楚楚,秋凝胃里的那把火烧到了眉间,“……别提他。”这句话她是冲的叶景。

    叶景:“白玉言就这么值得你喜欢?我哪点比不上他了?论家世、学识、样貌……不相上下吧。”

    “我说了别提他!”秋凝将手里的酒瓶摔了出去,突然一阵恶心上头,跑进洗手间吐了好一顿。

    酒瓶被砸得稀碎,也着实把叶景吓得彻底清醒了过来,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连忙跑去查看秋凝的状态。

    “走开!”

    她一把将人推开。但秋凝这次喝了不少,不管不行,“好了秋凝,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

    秋凝:“你可不可不要再管我的事……”

    叶景扶她的手顿住,“……”

    她微微抬眸,说:“不要再管我的事,我们还能做朋友。”

    叶景:“……我知道了。我先送你回去。”

    他打了通电话给司机,没几分钟,司机驱车到达楼下,叶景扶着秋凝趔趔趄趄地走了下来。

    只是刚要上车时,突然感觉到手上一空,扭头一看,秋凝已经被人拉了过去。

    不知道出现多久的段时远眼神毫不掩饰警惕,冷峻的眉目披了层寒气。

    叶景稍显醉态的神色顷刻间庄重起来,“她喝醉了。”

    段时远没理他,自顾自把秋凝扶稳靠在他肩上。

    叶景朝车内示意,“走吧,送你们一起回去。”

    “不用了,”段时远语气冷淡:“你也喝醉了,让司机送你回家吧。”

    街道是残余的融雪,肃清肃冷。

    段时远脱下围巾,松垮垮围在她的脖子上,这样不至于受凉也能让她呼吸顺畅些。

    “小远?”秋凝拽住段时远的大衣,仰头试图看清他,他的出现让秋凝感到惊喜,酣笑道:“你怎么过来了?”

    一改刚才的脾气,秋凝面对段时远总是极致温柔地言谈。

    “……打电话问的珍珍姐——你喝醉了。”

    “嗯,喝醉了。”

    她的步子软无力,段时远要让她重力靠向自己才能站稳,“小心地滑。”

    秋凝喝完酒脸颊晕染得粉嫩,红唇看上去润滑柔软,平日里的精明在酒后一褪而尽,双眸迷糊,睫毛却沾着泪水。

    段时远略惊,小声自问:“……哭过?”

    她自然没有听到,只是迷瞪瞪地问他,“我们要去哪?”

    段时远却没回过神“为什么会哭?”

    这会儿秋凝听见了。

    “是叶景?”段时远收集注意力,语气难掩不悦,生怕错听了一个字。

    “不要提他。”秋凝气归气,但从不会把怒火牵扯到别人,更何况眼前人是段时远。

    别提他?

    段时远似乎误岔了意,如果此刻他的手里有块石头,估计已经碎成了渣。

    可是又瞬间泄了气,这世上最无力的,大概就是愤愤不爽时却没有任何立场去实施任何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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