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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爱意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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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前两次他还存有幻想,那么这一次,“希冀”二字就此堙灭。

    父亲母亲在生命中充当什么角色,他从来没有明确定义过——他不知道。

    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依旧是母亲送走的他。他站在处在平江某个角落的福利院对面,母亲蹲下,哭着抱住他,说了很多又似乎不太多的话,大致应该是“道歉”、“身不由己”之类的说辞。

    父亲把他带去深山老林,他还能走走爬爬到家,母亲把他送去别家做儿子,他也能走走停停找回去。

    可是这次他累了——他看着眼前晃眼的“福利院”三个字,深深凿进心里。

    母亲要走了,她拭开泪,却在转身之际被抓住了衣尾,一扯,没扯动,就在她要再次扯动前,小时远手指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是空无一人的街道。

    “糖葫芦。”小时远这样一说,她才注意到刚从屋内走出门的商户,担着一架糖葫芦。

    这是他第一次尝到糖葫芦的味道,也是最后一次。

    印象里的糖葫芦是甜的,很不幸的是,他选的是糖是焦糊的,果肉是烂的一根,很酸、很苦……

    “私自丢下孩子是犯法的!”秋凝情绪激动起来,“他们就没有得到相应的惩罚?!”

    段时远握住她气得发颤的手,轻抚,“那时候的我只知道我没有了家,不信任任何人,也不对任何人抱有期望,所以我没有进去。”

    “那你能去哪?”

    他沉默半刻,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回忆,随后微笑着说: “……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快濒死之际,被哪位好心人救了,再醒来,我就到了福利院。”

    秋凝已不忍再听下去,可这都是段时远的过过的人生,还是听他慢慢讲了下去。

    段时远垂眸想了想:“他们是不是有苦衷我也不知道,也没有去探究的必要了,事实上,我跟他们除了血缘,没有任何这以外的情感。”

    秋凝只觉头发晕,连出气都困难——这世界之大,什么样的妖魔鬼怪都有,可为什么偏偏是段时远承担这些!

    段时远试过她脸颊上的泪,他无所谓曾经的遭遇,所以脸上一片风轻云淡,唯一变化的是留给秋凝的疼惜。

    “要抱抱我吗?”他牵引着她的手,将人拉往身上,随后挽住秋凝脖颈,让她埋进自己的颈窝——说不上是谁在安慰谁。

    “他们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对你。”闷闷的颤音飘出来,段时远轻拍她脊背,“我有时候也会这样问自己,想找一个说服自己的答案,所以我经常爬上福利院的那棵梧桐树,看的方向,是曾经住的‘家’。”

    “我想问他们,想知道为什么,但又不愿意再见到他们,我跟自己较真,跟自己周旋,后来我不愿再想起他们,想知道的答案封存已久,毕竟曾经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他们跟我再没有任何关系。”

    他为自己向他们要了最后一根糖葫芦,以此为界,再无瓜葛。

    段时远别过她脸颊的碎发,珍惜且珍重地亲吻她的脸颊,一路流连,吻下她锁骨上的疤,“很荒唐是吗。其实有的时候我会以为那只是我的一场梦,只有在福利院那段日子的记忆是清晰的,也会想其实我是不是从出生就在福利院。”

    他抬起头,对上秋凝红通的双眸,“直到遇见你……我曾经说过,对于一些人来说能够被选择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也谢谢你赋予我人生的意义。”

    如果爱意有具象,那形容词大概就是段时远。秋凝经久不满的心,总让她惶恐、害怕,而段时远从来不用问不用猜,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全在他眼里原形毕露,然后回馈她取之不竭的爱意。

    段时远:“你昨天,是不是有那么一瞬间不想要我了。”

    秋凝倾身,在他左耳垂的银枫叶摩挲,闻言一顿。

    段时远眼睛闭上又睁开,回忆让他后怕,他阐述道:“我很害怕。”

    “如果你觉得这是一种解决方式,可以隔绝痛苦,忘记悲伤……那下次叫上我吧,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段时远抱紧她,是自救也是挽救, “你知道的,谁都不要我,我只有你。你总害怕我离开,其实我才是最离不开你的那个人。”

    这一句话仿佛下了一剂“强心剂”,秋凝心脏得以安稳落地的同时又被高高悬起。

    “不会再有下次了!”她急了,哄人一样吻他红了的眼睛,“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保证。”

    他反而质问道:“我怎么相信你的保证?我怎么相信,在我不在的时候,你会遵守承诺?”

    “我会的。”

    她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承诺道: “秋凝从来不骗段时远。”

    唇齿相依,鼻息缠绕,两个落水人在为一片刻的氧气而喘息。良久,段时远拉开距离,看着秋凝迷蒙的眼睛,声音暗哑:“那你要答应我……”

    “答应什么?”

    喉结滚动,他才说:“想不明白的事情可以以后慢慢想,做不完的事也不是非得一天要做完,如果觉得痛,那就把痛交给时间吧。至于剩下的日子,都交给你自己,把每一天都过成自己的,无拘无束,试着为自己而活,好不好?”

    为自己而活……这样熟悉却又不属于自己的字眼,生疏且别扭地挤进她的世界,她忽然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要离开浦西来到平江,为什么会进入尚创,又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条路。

    繁杂惹眼的世界,让她在荆棘丛生的道路上一步一步磨平了棱角,纷乱喧嚣过后,以至于她忘了,曾经那个更为年轻的带着一腔孤勇去闯自己的世界的秋凝。

    是啊,为自己而活……人终其一生,牵挂者数不胜数,千斤棉花万斤烙铁压在身上,她都快忘了,人也是要为自己活一世的。

    泪水不可遏制地涌出,段时远第一时间兜住她的无措,将她拉入最温暖安全的怀抱里。

    曾几何时,她从未奢望自己的人生能够得到救赎,她可以一腔孤勇挑起王家这个担子,也可以在最需要被爱的年纪放手最爱的人。至于段时远,他的轨迹看似在她的意料之中,实则有他自己的“道”,他既受约束又自由,在猝不及防间顺理成章闯入秋凝的世界,不突兀也不突然,就这样存在了,存在,即合理了。

    开学在即,段时远早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闲来无事,他就去公司坐着等秋凝下班,期间秋凝有问起他住校的事,他也在为此事发愁。

    科大离家有一小时的高铁路程,来回也算方便,但他想申请不住校,可了解过后本科是强制性住校,倒不是美其名曰想多陪陪秋凝,而是他舍不得,他想待在秋凝身边。出乎意料的是,秋凝并没有为此纠结,并表示有空就去找他。

    段时远剑眉一挑,对突如其来的“宽容”竟有些不适应起来。

    从遥宁回来过后,秋凝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工作也在顺利进行,比起以前的她,如今的秋凝更是势不可挡,无论是有多大风险都进退得当,松弛有度,更重要的是,她笑的多了。

    后来才知道,人其实也没“宽容”到哪去。出发前一晚,秋凝敲开段时远房门,冒出头,露出一双依依不舍又欲言又止的眼睛。段时远憋住想笑的冲动,合上电脑,起身将她拉进了房间。

    段时远放她躺在自己躺过的位置,掀开叠放在角落的空调被盖她身上,又将温度调高几度后同她躺在了另一边。

    “有事找我?”

    秋凝在那枚枫叶耳钉上看了一眼,对上他清冽却泛着涟漪的眸子,说:“明天你就要走了,以前没离家这么远,要是想家了就多回来。”

    段时远被她心口不一逗得一笑,也不拆穿,十分爽快应下后,还是打算自己给自己讨蜜饯儿吃,“那要是想你了,怎么办?”

    “那就给我打电话。”

    “视频的可以吗?”

    “可以。”秋凝想了想,又说:“但是不能在上课的时候打。”

    “你还操心这些?”

    秋凝不答,继续说道:“你要是打多了,我也不会接,我很忙的。”

    段时远装模作样一副惋惜的样子,“那怎么办……那我只能多回家才能见到你了。”

    秋凝眉眼弯成月牙,“是啊。你要是想回家了,就叫我去接你。”

    “你工作那么忙,还是我去找你吧。”

    浓浓夜色,月光踱进窗内,秋凝一边的脸颊沾染上清冷,段时远心一动,朝她移近了一些,指节轻轻擦她的脸。

    “阿凝,”他的暗哑起来,“你要等我……”

    秋凝还没来得及问,就被眼前人封了唇,她稍稍挣扎了一下,却很快被一股温柔的力道缠绵忘怀,到底没有机会追问下去。

    秋凝在高铁送别,第一次看见段时远远去的背影实在很不是滋味,想是猜到秋凝会伤怀,段时远上车没一会儿就打来了视频电话,忙得她收敛起苦脸,露出一个非常勉强的笑容。

    也不知道是谁最黏人,不过开学几周两人联系密度堪比九月身上掉的毛,一向在外冷颜少语的段时远就在某天晚上结束完通话后被室友追问是不是哪位小女朋友。

    段时远面上一副正派,内地里却乐滋滋的,一本正经宣布道:“我难道有很多位?”

    自此,从开学不少追求者到最后奄奄息鼓,段时远也总算得到片刻清静。

    开学第一个月军训没有周末,秋凝时而忙并不能每天都能看到,好不容易等到十月长假,连夜收拾好东西就赶了回去。

    得知秋凝还没下班,段时远直接去到尚创找人。跟许久未见的陈立覃也只匆匆打过招呼,进门就给反锁了。

    听见动静,秋凝从一堆稿纸中冒出头,惊喜之下又在意料之中,眉眼弯弯等着他过来。

    “抽个空陪我休息一下?”

    点心放在茶几上,段时远走到秋凝身旁,俯下身,掌心抚摸她的脸,彼此四目相对后,他眼底的柔情渐渐满溢,等不及秋凝回答,便忍不住凑近,嬉闹似的鼻尖逗了逗鼻尖,随后落下一个绵长温柔的吻。

    分开时还存留不舍,到底忍住了,段时远最后在软唇上轻轻啄了一下,代表着短暂的依恋暂时结束。

    “不是明天才放假?”秋凝声音有点沙哑地问他。

    “下午没课就回来了。”

    他看了眼秋凝办公桌上的咖啡,没说话,拆开带来的点心递到她面前,默不作声把旁边的咖啡换成了牛奶。

    “有点噎,顺牛奶喝。”

    秋凝只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点心也全部就着牛奶喝了。

    赶完最后一通稿,秋凝活动活动关节,起身去拿放在沙发的外套打算下班,却猝不及防跌进了一个怀抱,天旋地转间,她已经被圈在沙发与段时远中间。

    段时远坐在一旁安分等到现在,不说前一个月翘首以盼到今天这次见面,刚才的等待已经完全燎灭掉最后一点安分守己,此刻如饥渴难耐的饿狼无一二致。

    秋凝被堵住唇,只能发出几声呜咽,好不容易将人推开,她心不在焉看了眼门,说:“回家……别在这里……”

    然而他并不打算放过,坏心眼笑了一下,解释一句:“锁了门。”

    到底是在外面,秋凝眼见推不开人,心一急就掐住段时远喉脖,欲将人逼退。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段时远伸手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即便再多的力气也在此刻被灭得一干二净。

    拉上百叶窗,整个办公室只藏着两个人,昏暗的灯光下人影幢幢,跌跌撞撞,月色也不能觊觎里面一点。缱绻浸绕身心,段时远喘着粗气在秋凝耳边调情,“阿凝,我好想你。”

    秋凝被突如其来的热情耸入云端,悬浮之际又被安稳放下,温柔流连心间,世间温情不过如此。她借着暗光,在颠簸中窥见他柔情似水般的眸子,紧咬的牙关克制着,眼底的涟漪却一遍又一遍,无比清晰地深情地地诉说

    ——我爱你,我好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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