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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枫叶耳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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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时远在屋子转了一圈,没有发现身影,随即打开手机界面,盯着看了几秒,又放回了桌上。

    今天的遥宁依旧天朗气清,窗外海风拂过枝叶后没留下一点风尘,阳光落进眼眸却黯然失色。

    喂了九月,他去厨房找吃的,发现已经有一份三明治放在微波炉里,拿出来一看,已经凉了。

    秋凝出门已经有一会,段时远坐在沙发上,也没有起身去找,他叫来九月抱在怀里,时不时盯着手机,又时不时出神望着远方的海。

    秋凝漫无目的的走在路上,一直走一直走,不知道在哪,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累了就找个地方休息,休息一会儿又继续走。

    这会儿她坐在长椅上,情绪复杂地看着驶过的一辆又一辆车。

    昨日如影像在她眼前一帧帧闪过,荒唐得不真实,可是身上的痛感告诉它,发生的一切都确确实实存在的。

    她想过把段时远留在身边一辈子,但没敢贪心到这种地步。

    焦躁、难安、更是愧疚……都无法让她理清是哪里出了差错,让他们之间的关系竟发展到这种地步。

    想不清,不敢想。她起身继续漫无目的走,走着走着,抬眼发现一家主题酒吧。

    犹豫之下,她打算走过,却又在门口停下。

    “喂,阿月,你在遥宁吗,陪我喝酒。”

    她朋友很少,能交心的几乎一个也没有。张宿悦同她一见如故,这是这么多年来,唯一让她放松戒备的朋友。

    张宿月早想约秋凝一块出来玩,奈何彼此空档一直填不到一块,这通电话她正巧就在遥宁。

    “宝贝儿,有段日子没见了,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了。”张宿月虎口钳住秋凝下巴,把人从肩膀上拉起来。

    秋凝脸颊微红,整个人稍显醉态,眼睛却清明如月。

    “没事。”

    张宿悦气笑了,“没事这么丧?叫我出来喝闷酒,还冷落我,有没有良心?”

    秋凝蹙眉挣开,重新躺回张宿悦肩上。

    “行吧,等你想说了再说。还想喝点什么,我去让调。”

    “都行,我在这坐会儿。”

    张宿悦暂离后,秋凝环顾四周,令人瞠目结舌,她来过几次酒吧,深浅知道一点里面的规矩,因此挂在脸上的表情并没有维持多久。

    毕竟她此行目的也不单纯。

    都说酒能消愁,秋凝却越喝越愁,酒润入喉,本该有果味的酒一点滋味都尝不出来,相反清冽的酒水扑鼻,从唇至舌滑过,那晚的触感再次死灰复燃,惹她又恼又难堪。

    “来杯mojito,或许更合你的口感。”

    酒杯推至眼前,深沉的男音在上方传来。秋凝抬眼,对上一双似调情般毫不遮掩来意的眼睛。

    不同段时远那股冷冽,这男人眉眼属锋利那挂,含笑时唇形弯钩,也许是收敛得当,颇带攻击性的同时也叫人看出沉稳绅士的感觉,一身黑色西服,一举一动无不透露出腐臭的商业气息。

    秋凝垂眸看了眼酒杯,只笑不语。

    男人展现出自来熟的样子,刻意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坐在秋凝身边,“一个人?”

    “先生坐在邻座那么久,会不知道我不是一个人来的?”秋凝抿了口自己手里的酒,回答说。

    面对有些逐客的意思,男人也只是得体一笑,“你看上去有些苦恼,来这里借酒消愁……我冒昧猜猜,是因为失恋了?”

    秋凝没搭话,很没意思,手支着下巴,想张宿悦什么时候过来。

    看来还真是冒昧了,他心态依旧良好,继续冒昧一下,“交个朋友如何,”说着他递上自己的明信片,“陆时昭,小姐怎么称呼?”

    秋凝一开始没打算理人,却在对方报名字时愣了愣,“哪个‘时’?”

    似乎是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方式,男人怔愣一秒后又笑了起来,“时间的‘时’。看来我们颇有缘分啊。”

    “哪种缘分?”

    “不是命中注定,风花雪月一场的缘分总是有的?”

    秋凝视线上下扫了一遍,又问:“你多大。”

    “二十四。”

    “看不出来。”秋凝想,段时远二十四要是这副老派浪荡模样,一定要揍他一顿。

    这话不免伤人了,陆时昭稍显忧愁地道:“我是该问你怀疑我谎报年龄还是问看上去很老?”

    秋凝想了想,“你可以理解为……气质成熟。”

    陆时昭峰眉上挑,这个回答他觉得很中肯。

    “如果你觉得我们还有聊的必要,或许可以换个地方继续。”

    “邀请?”

    “邀请。”

    陆时昭走在前头,走进廊道,娱乐厅喧闹的声音也随之戛然而止,敞亮的廊道只有脚步声。

    “陆先生对这里很熟,是这里的常客?”

    “不瞒您说,这家酒吧是老板是我朋友,我算是合伙人吧。”

    在一间门外停下,输入密码,密码锁“叮”一声响,陆时昭伸出“请”的手势。

    秋凝看着他,又看了眼敞开的门,上前几步到门口,停下了。

    陆时昭正欲询问,秋凝转身道:“既然如此,不如陆先生帮我一个忙?”

    “你说。”

    “你们这有男模吗?”

    陆时昭笑容有那么几秒的僵硬,还以为听错了,“始乱终弃?”他伸展手臂展示物品一样展示自己,“现成的不要?”

    她巧妙地避开了原本的意思,“可陆先生不是男模啊。”

    “……”

    成年人有成年人的规矩,讲究的就是一个你情我愿,事后分道扬镳,因此其中有一方明确拒绝,也没有再纠缠的道理。

    陆时昭进退得当,很可惜地笑了笑,“那我这半个东道主,只能尽全力满足客户的要求了。”

    秋凝坐在床脚的沙发等待,不一会儿就送来了一个年轻的男模。

    他站在秋凝对面,面面相觑,对方只是毫无情绪波澜地盯着他,将他全身上下都扫了一遍,时间良久不发话,五脏六腑都该被看穿了吧。

    秉持着良好的职业道德,他依旧面露笑容,为了挑起对方兴趣,要说话时,秋凝先问了,“你们这里提供脱衣服务吗?”

    “有的。”说着他便上前,伸手朝秋凝走去。

    秋凝不忍皱眉,身体后仰,抬手挡住:“我说的是……你自己的衣服。”

    “啊,哦……也有的。”

    灯光下,皙白的皮肤被衬得很细很嫩,看得出来是精心保养过的,面容也娇艳诱人,一举一动都像精心设计过的,而当他手伸向腰带时,秋凝却叫停了。

    “不用,就这样行了。”

    接二连三的挫败,他脸上难掩对自己职业生涯的怀疑,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秋凝暗叹一气,揉了揉眉心,起身:“抱歉,耽误了你时间,钱我会转给你的。”

    说罢不带犹豫地出了包厢。陆时昭靠在走廊尽头没有离开,发现秋凝这么快就出来了,还一眼没看他就径直略过,猜到事也没成了。

    “敢情是来赌胆子的?”他想。

    年轻男人挫败地从后面跟出来,看见他站在这边,低眉顺眼不敢看抬头:“我尽力了。”

    陆时昭露出无奈的笑容,“不是你的原因,”他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今晚我来找你,先走了。”

    秋凝坐回卡座,张宿悦已经玩过一圈回来了,“跑哪去了,找你半天没找到。”

    “……洗手间。”

    张宿悦一张狐狸眼看着她,“最好是。”

    “你今天忙不忙。”

    “特地空出来的一天假,你还想赶我走不成?”

    “不赶,再陪我一会儿吧。”

    张宿悦坐下,把端了一圈的酒杯递给她,同时也注意到桌上的一杯mojito。

    “这是你点的?”

    “不重要。”她躺回张宿悦的肩,叫了她一声,“阿月,如果你莫名对一个人有很强的占有欲,你会怎么办?”

    张宿悦掐她脸上的肉把玩,“占有欲?”她想了想,说“不怎么办啊,有占有欲就说明这个人是我的,既然是我的,有占有欲不是很正常的事?”

    “它不会无缘无故出现,除非那个人是我喜欢的人。”

    “……喜欢?”秋凝的语态好似并没有把两者联系到一起的意思,尽管是意料之外的结果,她还是尽量保持了冷静,“除喜欢之外呢?”

    “……没了吧,像我喜欢你,如果哪天你有了别的在你心里更重要的朋友,我非但不允许还会当人面一五一十说清楚我才是你最好的朋友,如果是我爱人,那他的一举一动必须符合常理,要是让我吃醋生气,可没好果子吃。”

    秋凝听的认真,因此当张宿悦设陷阱套她话时也没有反应及时。

    “对一个人有占有欲是很正常一件事,说明你在乎他,那个人在你心里肯定是跟别人是不一样的——所以你是有喜欢的人了?”

    “嗯……啊,不是。”

    张宿悦充耳未闻,皱眉道: “谁啊?男的女的?”

    也许是张宿悦刚才那通话让她急于证明她是最好的朋友,不小心脱口而出,“男的!等等,不是……没这回事。”

    “你心里有鬼。”

    秋凝喝多了有点上头,慌乱的情况下头也开始痛了,张宿悦夺过她的酒,给她倒了杯水,顺她的背,说:“好了好了,不开你玩笑了,不能再喝了啊,等会儿送你回去。”

    “嗯。”

    “话说,小远呢?他不是跟你在这边?”

    一口水还没咽下去,又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张宿悦又是递纸巾又是拍背,“好好好,我不说话了,不说了。”

    张宿悦搀着秋凝出来已临近日暮,远处是海,夕阳一半在海面,一半落在了娱乐街。而背对着海——娱乐街的对面,立着一具身形颀长的身影。

    见人出来,段时远迈步,横穿过马路,走上前去。

    “小远?”张宿悦一边问一边将秋凝还回去,“你在这多久了,阿凝知不知道啊?”

    他将秋凝稳稳圈在怀里,极其珍重地垂眸深看了一眼,随即对张宿悦淡淡摇头。

    背光的角度,她并没有发现他泛红的眼睛。

    察觉到气氛有点微妙,张宿悦替秋凝解释说:“应该是遇上了些事,不开心,找我喝了点酒——你怎么来的,我送你们回去吧?”

    “不麻烦了,我开了车来。”

    婉拒后,张宿悦直觉是生气了,有心想帮秋凝再开脱几句,然而人已经礼貌告别,她已插不上话了。

    车停在地下室,段时远给人扶到副驾驶,没开门,反而将人圈在身前。他是胆小鬼,明明知道人就在里面,却不敢闯进去,一遍又一遍忍耐,从早上等到黄昏,好几次冲动到最后还是忍住了。

    万般委屈无法诉说,气恼也只敢恼自己,眼睛憋得通红,憋出了眼泪,狠心的话伤人的眼神始终发泄不出一字半点,他没办法地紧紧拥住她,埋进她的脖颈,想将她狠狠揉入骨髓,却又怕她疼。

    濒临溃防,到最后也吐露几个字:“我拿你怎么办……”

    这么一会儿,他忽然感觉到腰间被环住,秋凝闷闷的声音传过来:“我没喝醉,只是有点头晕。”

    刹那间,两股紊乱的鼻息纠缠在一起,不同昨晚的温软的强势,这次明显带着强势的报复心理,敌退我进,敌进我更要横冲直撞胡搅蛮缠。错乱间,强烈的血腥味助加了这个吻,直到秋凝被逼无奈之下哭着求饶,这个吻才戛然而止。

    她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回的家,只知道途中下了一场很大的雨,段时远将外套披在她身上,自己淋湿了满身。

    秋凝迷蒙地靠在沙发上,昏暗的灯光只打在了段时远湿漉漉的背影。他脱下秋凝给他买的白色衬衫,薄而有力的肩背在灯光下显露出优越好看的线条,为此,秋凝已经不知多少次心动。

    不能是任何一个人。秋凝抬臂遮住双眼,束手无策接受了一个荒诞不经的事实——谁都不行,谁都不可以,只有段时远。

    她喜欢上了段时远。

    双臂被段时远温柔拿开,这双好看的眸子有委屈有难过有心疼,而相比之更甚的,竟是爱。

    这双眼睛明明每天都能看见,为什么她没有发现……或许发现了也不敢去确认,也不会去确认。

    “是我,”雨幕蒙蒙,氤氲雾气中,粗重低沉的声音在秋凝耳边绵绵不绝,“别怪你自己……我的错,我罪不可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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