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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枫叶耳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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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在一家甜品店停下,段时远让她在车上等会儿,很快就回来。秋凝往他进门的招牌看了一眼,是她常爱吃的品牌店,心中浸泡的酸意在此刻逼上泪腺,有不安也有不甘。

    他昨天才说他们要一直生活在一起,才不到一天谎言就被戳破,演技这么拙劣。段时远是个温柔体贴的骗子,他能记住秋凝所有的喜好,能给她所有缺失的关爱和陪伴,也就意味着,将来有一天他也会给别人同等的或者更多于她的,他的全部。

    这样的事情不能发生在第二个人身上,于是她擅自给段时远设下禁令——段时远可以骗她,但她不能允许段时远骗除她以外的人。

    等段时远回到车上,副驾驶却没了人影。秋凝去哪没跟他说,消息也不见通知,那么大个人怎么着也不会丢,但秋凝近来状况摆在那,段时远时时刻刻吊着魂,现在更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正要拨去电话,手机铃声先一秒响了起来,几乎是没有半刻犹豫就接通了。

    他平复了刚才胡思乱想,几乎是哄人的语气问她:“你在哪?”

    “商业大楼——小远,你一般穿多大码的衣服?”

    他没想到秋凝会突然蹦出这么一句,刚才的心慌一扫而空,眸中跳跃惊喜,“你要给我买衣服?”

    “是啊,这边衣服款式都很不错,是你喜欢的风格。”

    他穿衣随意,不注重风格变换,也没摸清秋凝说的喜欢的风格是哪种,到了才知道。哦,原来她说的“喜欢的风格”,是指只要他穿上就很好看的风格。

    秋凝很负责地给他搭配款式,他也乐此不疲,不是家长给孩子大刀阔斧般决定,而是平等地,寻求彼此意见地,求同存异作下的决定,并且还有营销员悄悄在他耳边说“你女朋友对你真好“诸如此类的艳羡。

    除去营销员一视同仁的夸赞,秋凝说他穿什么都好看,所以他默认那些话是他们发自内心的,由衷的感慨。

    没错,他们确实天生一对。段时远面不改色地暗喜。

    回程解决了午饭,段时远和秋凝二人返回到滩湾。本来打算给当饭后甜点的小蛋糕因为秋凝没胃口留到了现在,回去段时远就给放进冰箱冷藏了。

    在整理购置物品时,段时远余光中扫到秋凝进厨房打开了冰箱,嘴角掀起弧度,脑海中把秋凝想象成一只傲娇的小猫。

    他忽然发现购物袋里面多了一个陌生的盒子,他不记得秋凝什么时候买过这个东西,那应该是秋凝自己在商场买的。

    他将自己的和秋凝的部分分好,放进了各自的房间,也没问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他也不想问,上次看见这样的盒子还是秋凝要送他的纯银项链。

    然而晚上他就知道了。秋凝问他买回来的东西放哪了,他告诉她在房间的桌上。

    秋凝叫他一块去拿,段时远油然生出不悦。如果还是什么金银珠宝,他非但要让她推掉,并且下定决心一天也不跟她讲话。

    就这么想着,他突然听见房门被关住的声音,房间里只有暖黄色的夜光灯,并不明亮,回过神,他僵住身体,没敢动一点。

    他就这样愣在原地,秋凝越过他,在桌上捣鼓他亲手放在桌上的购物袋,昏沉沉的灯影中,她拿出一袋棉签,一瓶碘伏……段时远一头雾水却心脏狂跳,直到她拿出一个耳洞枪。

    秋凝一边拆开包装袋,一边说话,声音依旧温和,听不出什么异样:“小远,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她继续手上的动作,段时远大致猜到她想干什么,但她说的是请求的话,以为这是给她自己准备的,当即要拒绝——这要是消毒不充分,很容易发炎,再严重点会得破伤风。

    但秋凝随即又一句“怕疼吗”,彻底打散了段时远坚定的决心。他眼睁睁看着秋凝给枪针消毒,然后慢慢走到他面前。

    秋凝这双眼睛,眼尾是上挑的,当她抬眸深深望向段时远的眼睛时,那隐藏在黑暗中,没有棱角的偏执重新乍现,她已经竭力收敛锋芒,段时远还是能从中看到那只“兽”。

    秋凝的呼吸近在咫尺,温热的指腹在他左耳垂细细摩挲,他就这样站着,看着,如同任人宰割的鱼肉。不同的是,猎物还会反抗,而他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小远,我给你打个耳洞吧,钉在左边,好不好?”好像是怕他说“拒绝”,带着诱哄的语气道:“相信我,你带上去一定好看。”

    她还想继续哄骗,殊不知在她上方的视线已经灼日中烧,火光熠熠,耳边的手被另一只手覆上,终于等到一个低沉近乎暗哑的声音说“好”。

    秋凝与段时远相对而坐,在暖黄色的夜灯下,她尽可能地揉通遍布在耳垂的毛细血管,温润的鼻息似羽毛扫过段时远的脖颈,同时她自己的也毫无防备暴露在段时远晦暗的视线下。

    他们挨得极近,这样的距离能够闻到彼此身上残余的沐浴露的香味,秋凝最脆弱的弱点暴露无遗,这在动物界无疑是致命的,段时远没有獠牙,但不代表他吃素。

    这样的距离无异于温水煮青蛙,仅存的那点理智只能克制住大脑,却没办法一下浇灭全身乱窜的火苗。他尽力将注意力全都堆积在那点可怜的理智上,然而——

    “喀嚓”,一枪封心。

    理智不堪一击溃败于本性,几乎是脖颈湿润消失之时,他遵循本能地拉回即将远离的距离,甚至更近,以不容推拒的力道封住了对方的唇。

    射出的子弹,再没有回转的余地。

    耳洞枪滚落在地,他自暴自弃般击溃多年来苦心经营的防洪障,倾注全身的孤胆下注致命的赌局,是大获全胜还是一剑封喉,已经来不及在思量后作出正确的选择,他只听到内心深处最渴望最渴求的声音——他想要秋凝。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纠缠在一起的,两人稍有意识时,秋凝已经被一道强悍的力道禁锢在段时远的腿上,那强悍的力来自段时远的手,脖颈、腰段,两处弱点被他轻而易举掌掴。段时远紧闭双眸,淡漠的眉眼因嘴上的力道泄露少见的焦躁,秋凝要是稍有回避的动作,缠在身上的力道就会收紧几分,就像护食的狼犬,连咬带啃生怕到嘴的食物自己长腿跑掉。

    夜色无声,静谧的空间只有衣服摩挲和粗重的喘息声,秋凝感觉自己快要被挤压成一张薄纸,前身紧贴段时远,几乎毫无氧气可言,窒息感袭来,求生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倒头后仰,然而段时远紧追不舍,收紧力道,秋凝毫无防备地颠簸回他的怀里,在某一挣扎的瞬间,腥甜在唇舌间弥漫开来。

    火苗烧到秋凝全身,也许就是被逼急了,氧气没办法入喉,她恼气狠狠咬了一口作祟的舌头,趁段时远吃痛的功夫,双手挣开禁锢,求生的本能让她下意识掐住了段时远的喉。

    段时远没有丝毫躲闪,他只顾眼前的美食,心甘情愿奉上自己的弱点。脉搏在掌心强有力跃动,跳动的生命如有实质般争先恐后撞进秋凝的触感,她到底没狠下心。

    后知后觉的段时远此刻才放缓动作,急躁的进攻慢慢地变成蜻蜓点水,秋凝只顾大口吸入氧气,没了挣扎的意思,禁锢才有了拥抱的实感。离唇前他又在那块破了皮的鲜红细啄,流连到脸颊,顺耳骨而下,一路又嗅又吻到脖颈。

    纤细的脖颈因喘气露出若隐若现的线条,他一只手就能挽住,然而食味过后的狼犬已经收敛起野性,讨好一样顺从亲昵起来。

    秋凝没有推拒他。

    他猛然意识到这一点,抬眸与秋凝四目相对。

    此时秋凝已经平复下来,迷雾呆滞的眼神猝不及防撞上了段时远探寻的目光,如灼灼火燎,热切殷烈。

    她甚至不用问,不用开口说一句话,一个答案蹦出心头,不知道是刚才缺氧的原因还是被这双眼睛吓住的,太阳穴直跳,头也晕。

    封禁在深处的某样东西,已经在他五脏六腑中翻江倒海了好几个来回,跟随血脉冲向大脑,喉结滚了两下,唇缝翕动,“阿凝,我……”

    段时远三番两次试图从秋凝机械似的眼神中求证,满心将要呼出时,那眸子浮出惶恐的警告意味,堪堪给他溺了进去,发不出一句声音。

    他不再看秋凝眼睛,埋进她的脖颈,趁对方放松警惕后,泄愤似的一口咬了上去。

    秋凝吃痛,同时涣散的意识终于清明,她挣开禁锢又往后退了两步。

    段时远舔了舔唇,不知道该如何动作,就这样看着她,直到现在他才感受到耳边传来微痛。

    刚才发生的事情荒唐过头,让秋凝一度以为是一场梦,可是段时远就坐在她面前,那样殷切的眼睛看着她,唇角还有余痛,都在揭示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她吞咽了一下发干的喉咙,撇开眼,哑声说:“你去休息。”

    段时远听话地出了门,跟刚才那派作风完全不一样。

    这一夜没人睡得着。

    这天过后,段时远意识到一件事情,他发现秋凝对他的包容度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多,虽然最后还是被拒绝了,但他可以肯定绝对不是出于反感。

    人的贪欲会因为一次又一次满足而放大,段时远从前不求,到现在渴求。

    那晚的确给了他放大贪婪的勇气,秋凝没有找他质问,也没有生气恼他,依旧跟平常一样,甚至他惊奇地意识到,一直以来秋凝对他展现的那点偏执,可以被理解为——占有欲。

    这种“占有欲”跟他想要秋凝,也许可以理解为一个意思。

    为了让这种猜测更为有力,加上有了那晚鼓动的成分,他在悄无声息中把自己的身份提到了跟秋凝同等的位置。秋凝看海时,心血来潮下厨房时,或是只是单纯出神时,段时远就会贴上去吻她一下,动作熟练的以为这种亲昵是再正常不过的家常便饭。

    而秋凝一开始的反应只是会愣神几秒,次数多了之后她没有对此有多大的反应,也只是减少了愣神的时间。

    这天晚上,段时远跟在秋凝身后进房,脚一踏进去门就被他关上了。秋凝因身后的动静扭头,再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圈在段时远和墙壁的中间,脖颈被迫上仰,腰段被熟悉的力一耸撞上了段时远。

    在她上身的双手骨节分明修长,下过厨房,也给秋凝抹过眼泪,如果手也能冠以荣誉,秋凝觉得它就是圆月,清明温婉,以光渡人,是君子如玉,温润而泽。然而这几天接二连三的行为彻底打破了秋凝对它的刻板印象,它是枷锁也是牢笼,只要段时远想,她就会窒息而亡。

    但其实,主动权依旧在她身上。只要她稍稍推拒一点,段时远就会乖乖松开,给她喘气的空间。

    “阿凝,”鼻尖相碰,段时远说:“我耳朵好像发炎了。”

    秋凝因这话,朦胧的视线朝他说的那块看过去,并没有看出异样,只红不肿。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他是故意的,趁她走神的功夫,就在她唇瓣上流连忘返。

    他拉住秋凝的手,让她验证似的带着往他耳骨摸去,但也只是象征性碰了一下,实则是个幌子,拉手的动作依旧没停,反而绕了半圈,最后放在了他的肩上。

    秋凝攀附上他的肩,然后又是另一只手被带上。房间角落里一面全身镜映照出他们相互拥吻的样子。

    这样的姿势让他备受鼓舞,哪怕是他一手设计的。

    秋凝上身是一件修身的短款t恤,手掌在她腰段假把式揉着,最后借着一股巧劲探进了藏在衣料里面的肌肤。

    他感受到怀里人有一瞬的僵硬,随即舌尖改成缱绻缠绕,乱了她凝起的心魂。

    一边掌心不轨,一边舌尖诱哄,秋凝忽然一句惊呼,她被人单手抱起,段时远坐在床脚的沙发上,她落在了段时远的腿上。

    与那晚的姿势如出一辙,有所不同的是,她的手臂挽在段时远肩上就没放下来过。

    这种姿势有种别样的尴尬,不难怀疑段时远有恶意的成分。姿势交叠,很难不会察觉到对方喷薄欲出的欲望,他更是怕秋凝不知道似的,揽住腰的手臂再次收紧,姿势更是密不可分。

    气息在灼烧,理智化为野草,在野火边缘焚焚欲焰。唇瓣稍稍分开,鼻息间滚烫滔天,段时远寻求同意的眸子不容忽视。

    秋凝能看到眼前这双眸子闪着难耐的流光,有什么声音告诉她,很危险,可是秋凝“推开”二字在她理智一点的理智中始终成不了形,因为此时,她的心脏在因为段时远跳得狂。

    段时远喉结滚动一圈,露出乞求又蛊惑的眼神,靠近她又分离。

    秋凝稍往后一分他便不急不缓紧追一分,她看见段时远的目光好像停留在她的唇上,没一会儿又跟她对上视线,那双含情的眼神逼近一分又一分,此时秋凝已经退无可退。

    热澎澎的呼吸再次要交叠在一起时,秋凝凭借仅存的理智避开了。一瞬间,段时远心如石凿,抬眸看她。

    秋凝躲闪视线,说:“热,你,你身上好烫。”

    段时远深深看着她,动作没有再紧追也没有后退,声音也在颤抖,“是,太热了……”他难耐地吞了吞喉结,试探性地问:“那我,我去洗个澡?”

    秋凝没点头也没摇头。

    在这之前,他早已经洗过一次了。

    秋凝没说话,发软的双腿从他身上退开,段时远径直去了浴室。

    半响,浴室门打开,段时远赤裸上身出来,见状,秋凝屈坐在床上的腿往后缩了缩。

    她看见段时远整个人冒着氤氲热气,湿漉的头发还滴着水珠,令她有所惊讶的是,年轻人何时练出的精瘦且结实的臂膀和腹肌……

    段时远坐在床侧,因着支持在床上的动作手臂线条划出很好看的弧度,他的肩壁足够覆盖她,借着这一优势,他继续像刚才那样一点点逼近。

    等秋凝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围困在年轻人的臂膀之下,她看见他的肩颈残留的水珠,凉意入鼻,这才发现刚才散发在他身上的热气不是来自浴室里的热水,而是他本身。

    秋凝的视线与他的目光对焦,“你洗的冷水?”

    “嗯。”短促应下后,他欲碰上她的唇……

    秋凝退避几分,难耐地松口了,“不要灯……”

    “好……”

    秋凝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深融进了小溪里,四肢百骸浸得透明,身不由己只往一个方向奔流……

    周围绿草如茵花开娇艳,蝴蝶蜜蜂在丛中流连嬉闹,夏季本该炎热,但茂盛的树林遮挡住了炎热的太阳,徒留下一片阴翳,光束逃脱林叶,温柔地落在溪面上。

    时而的风吹草动牵连起溪上涟漪,忽而,绵绵细雨如丝绸落下,拂过高杆树叶,积落成莹珠,至草丛、野花,滴落在流淌的小溪里,随后静谧被打乱,而造成这里一片混乱的是意料之中的暴风雨,杂乱无章地到处肆意挥霍,搅弄溪水,被推上岸又退回原地,再次上岸又退回,反复无常,清澈的溪面已经变得浑浊,奇怪的是,她本是溪水,却在溪水中溺亡……

    风声被阻挡在窗外,帘子笼罩了月光,夜色宁静,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这是只属于他们彼此的默契,只要谁都不知道,那就可以瞒天过海。

    寂静夜色,最终还是归于寂静。

    不知是睡了多久,段时远从昏亮的白光中醒来,睁眼却只看到漆黑的房间和空凉的床,帘子遮住了外面,只留给他一片空寂。

    像做了一场大梦,梦醒后遗留下的那种空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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