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希神的微笑
走在流水潺潺的岩石地板上，走向漆黑的通道。
多亏了远处淡淡的亮光，我才没有迷失前进的方向，但在连脚下都看不见的黑暗中，我看向墙壁，仿佛那里根本没有墙壁一样的黑暗吸走了我的意识，让我感到一阵晕眩。
伸手一看，墙壁湿漉漉的，看上去就像是天然的岩石。
我试着用指尖摸了摸脚，脚边是干的，水量应该不至于从墙壁上流出来。
简直就像岩石渗出了水一样，这样的妄想在脑海中闪过。
喵
像是在确认跟来了一样，在黑暗中看不见人影的小不点不时发出微弱的声音。
“从看到它变成毛球滚到地上的那一刻起，我就不认为它是只普通的猫，但现在我觉得它已经不符合小猫的定义了。水月，你真的不知道小不点的真面目吗”
“虽然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但如果知道它的真实身份，就不会给它起小不点这样简单的名字了。”
在只有脚步声的过道上，水月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
如果不是站在前面挡住淡淡的光源，我甚至不知道水月站在哪里，所以听到这么近的声音，我微微仰起了头。
“我想，如果把我们叫到这里来的是他们所说的希神，那么指引我们的人应该是小不点吧。我一直以为他们是碰巧跟在后面的，但也许不是碰巧。小不点指明道路，我只是前进的钥匙。”
只有咯吱咯吱的两声脚步声在回响。
“也许是吧。这么一想，我真的是雪上加霜，真是被卷入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水月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副故意的痛苦表情，我想着，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
“所以说，被卷入其中是自己的错误吧”
默默地走在一成不变的黑暗中。
话说回来，光源虽然离得很远，但到达那里也太迟了吧。还是黑暗带来的距离的错觉，让人觉得海对面的花狸比看上去的要远呢
喵
“你是说默默地跟我来吗好，好。”
即使是在某种异常的状况下，紧张感还是会消失，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小不点的存在。事到如今，我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对这个小生物产生了绝对的信赖，不禁苦笑起来。
为了挨一顿痛骂，被花狸乖乖地叼着消失在院子角落里的小白猫，和现在像聪明的领路人一样行动的小不点，虽然心里明白是一样的，但脑子里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会变得很累。
完全来路不明的小生物，就这样随便出去走走，回到那个院子的时候又会被花狸狠狠地骂一顿吧。
“站住!何晓，停下来!”
水月大叫了一声，出于惰性，我又踏出了一步。
从周围的岩石缝隙中，不时透出灯光。
一直延伸到远处光源的灯光保持着足够明亮的亮度，足以让习惯了黑暗的眼睛环顾四周。
水月依然保持着在眼前回头大叫的姿势，一动不动。
本能地想要抽身离开时，已经晚了。
从脚尖到大腿，像爬一样往上爬的麻痹剥夺了身体的自由，肺和心脏的动作，全部阻碍了。
虽然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但只能起到扩大呼吸的作用。
在微光照耀下的通道对面，可以看到变成白色毛球的小不点在滚来滚去。
它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异常情况，以离目的地不远的速度滚了下去。
我很想和水月说话，但喉咙却不听使唤，只有那唯一能自由转动的眼珠忙忙碌碌地环顾四周。
就在这时。从空无一物的岩石某处传来微弱的声音。
“是谁让你来的”
她的声音又细又高，像个少女。
喉咙里只能喘息，我硬把力气压在喉咙里，有什么东西轻轻抚摸过我的喉咙。
“哈哈!”
因为太用力了，被突然吐出的声音给咳了出来。
“是谁让你们来这里的”
声音再次响起。她的声音里没有责备的神色，而是单纯地想要找出事实。
“指引我们来到这里的是一个小女孩，当黑暗降临时，是一个女孩指向了这个地方。”
“是谁开辟了通向这里的通道”
“我们称之为墓碑的石头上有很多灵魂。”
像是陷入了沉思，询问的声音停了下来。
身体的麻痹还是老样子，如果是邪念来袭，恐怕一时半会儿也受不了。
尽管如此，我的心情还是很平静。
在残缺小径上出生的我的血脉，本能地感受到的，是声音的主人所拥有的心。
完全感觉不到一丝邪念。
甚至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佛是在和一个会说话的小不点说话。
哎呀。
她小声地说，似乎有点吃惊。
“对不起。来，这边请。”
被她这么一说，我和水月顿时浑身发麻，以奇怪的姿势僵在一起，狼狈地踉跄了一下。
“水月，你没事吧刚才的声音，水月也听见了吗”
“啊，我听见了。真是薄情啊。那个明明趾高气扬地走在前面的小不点儿，却突然跑到前面来了。”
水月笑了。
“是啊。这件事要不要顺便让花狸批评一下呢好了，总之先往前走吧。既然你邀请我了。”
我和点头的水月一起走了起来，刚才完全没有缩短距离的、从里面漏出来的淡淡的光，好像突然想起了物理定律似的，转眼间就靠近了。
“我有种被狐狸骗了的感觉。”
水月挠着头，我也在他旁边点了点头。
“我想我们应该是被白毛球骗了。”
从左边射进来的光，透出的前方似乎是一片广阔的空间。
刚才发出声音的人就在这里吗
我们互相点了点头，踏进了新出现的空间。
喵
迎接我的是小不点，它似乎等得不耐烦，懒洋洋地躺着，悠闲地洗脸。
“啊，你这个薄情小人，一个人有什么好放松的”
水月用指尖轻轻戳了戳，小不点不耐烦地爬起来，走在我们前面。
它走进的地方，是一个和墓碑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的狭小空间，虽然依然被岩石包围着，但中央有一个小小的泉水涌出。
如果像泡温泉一样泡的话，三个大人也会觉得很挤吧。
暂时停下脚步的小不点又开始往前走。
我刚踏出一步想跟在后面，小不点就回过头来。
喵
小不点向前走了几步，跟着小不点走了几步，小不点再次停止了动作，灵巧地转动着脖子，发出比刚才更大声的叫声。
喵
我和水月面面相觑，互相歪着头耸了耸肩。
“你是说不要跟我来吗”
“也许吧，总之先待在这里吧。”
水月抱着胳膊吐气，我也在他旁边呼出一口气。
小不点看了我一眼，像是在说“你们终于打通了”，然后又迈步走了。
小不点迈着短腿一步又一步靠近泉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变化，我张着嘴屏住了呼吸。
“看到墓碑的时候，我就决定不管看到什么都不会惊讶。”
水月瞪大了眼睛，不服输地说。
“不用勉强，我也很吃惊。”
小不点儿的小脚仿佛赋予了岩石生命。
从小不点儿的脚踩到的地方开始，没有生命的岩石上冒出了青翠的嫩草。
走远后，又有几张黄色的小樱开放，在不应该吹着的风中轻轻摇曳。
小不点对自己带来的变化视而不见，悠然地走到泉身边。
喵
小不点在泉旁边坐了下来。
最先出现的是一只小手。
温柔地抚摸着小不点的手之后，出现了裹着浴衣的纤细手臂。
就像拉开了隐藏的帷幕一样，出现了一个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的男孩。
坐着也能看出来，穿着厚实的点和短竖条纹的浴衣。
我的记忆中，浮现出一个同样模样的男孩。
有时是给我指路的表情落寞的男孩，有时是想让我成为亡者的被称为怨鬼的人。
与这两种都不同的是，抚摸着小不点的男孩的笑容。
这个男孩露出了无忧无虑的笑容，虽然模样相同，但与记忆中的两人完全不同。
如果春天的微风露出笑容，他一定会像这个男孩一样笑吧。
那是一个天真无邪、温柔善良的微笑。
“谢谢你们把这孩子带来。”
男孩微微歪着头说道。
“这孩子，是小不点吗与其说是带过来的，不如说是自己跟着来的。不，也许它一开始就知道会来这里。”
我这么一说，男孩轻轻点了几下头。
喵
小不点儿叫了一声，男孩向我们招了招手。我们互相点头，慢慢地走了起来，鞋底感受到的无疑是柔软的草的触感。在被岩石包围的空间里，只有泉的周围被充满生命的草所覆盖。
“这孩子给起名叫小不点儿了哎，我也叫他小不点儿好吗”
看着闭着眼睛在喉咙里咕噜咕噜的小不点，仿佛在说“随你便”，男孩露出洁白的牙齿哧哧地笑着。
“即使在这里，我也能大致知道小不点在做什么，因为这泉水有时会映出小不点的样子。”
男孩的指尖轻抚着水面，水面上泛起了涟漪，涟漪平息后，映出碧香他们的身影。
碧香皱着眉头向大家发出指示，大概是在找我们吧。
倒映在水面上的影像既清晰又空虚。意识的焦点一旦偏离，影像就会马上动摇，甚至消失。
“哦，我忘了给小屋的门上两道锁。”
水月挠了挠脖子，像是在说“关了”。
“水月看到自己住的小屋了吗我看到的画面是碧香她们。”
水月讶异地又看了一眼泉水，歪着头说:“果然是小屋。”
“因为这个泉是反复无常的，所以能反映出在意的人和没有邪气的东西和场所。但是，不是随时都能看到的，也不一定能看到想要的东西。”
听了男孩的话，我呆呆地看着水月。
“比起碧香她们，你更担心小屋吗不能说小不点是薄情吗”
水月嘿嘿笑着把视线转向后。
“我总是通过这个泉水看小不点儿。最近看起来很开心，回到这里真的好吗虽然经常被灰色毛色的猫骂，但就连这都很开心。”
喵
看着滚来滚去露出肚子的小不点，男孩高兴地眯起了眼睛。
然后突然恢复严肃的表情，抬头看着我们，开口前又低头看我们。
“对不起，我卷入了很多事情，都是我的错。你们来到这里，受苦了，住在你们称为墓碑的石头上的所有人，都是我的错。”
“你能详细说一下吗你是他们说的希神吗你想让我们做些什么吧慢慢说就好。”
说着，男孩有点痛苦地点了点头。
“确实，大家都叫我希神，我又不是什么神。”
“哦，不是神吗”
水月闭上嘴，摸了摸下巴。
“我又不是神，把大家都牵扯进来，只能待在这种地方。我该从何说起呢”
小不点摸了摸用肉垫垫着的膝盖，像是在鼓励沉思的男孩。
“总之，必须让一切恢复原状。”
“这是什么意思”
男孩抬起垂着的脸，微微一笑。
“所有事情的起因都是我，我的存在扭曲了很多事情。所以，我找到了最好的方法。”
男孩抱起小不点放在膝盖上。
从一个看上去很年幼的小不点嘴里说出“最好”这个词，我的神经已经麻痹到无法正常对话的程度。
为人意外。
“最好的方法是什么”
他的回答干脆利落。
“只要把一切都收起来，让我消失就好了。那样的话，扭曲就会被纠正，被束缚在那里的大家也会获得自由。本来就是为了我而存在的人们。差不多该解放了。”
男孩没有理会哑口无言的我，继续说。
“所以你要帮我吗直到我的存在彻底消失的那一天。”
男孩微微歪着头，微微一笑。
我哑口无言，呆呆地望着他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