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忏悔的影子飘忽而来
穿过空无一人的庭院，回到起居室。
不知道要工作到什么时候，房间里传来了白冰使用锯子的声音。
“休息一会儿吧。”
抬头看了看通往阿彩房间的地板，然后视线又回到脚边。
我爬上梯子，在没有灯的房间里躺成一个“大”字。
“既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收拾，那该怎么给自己的心情划个句点呢”
我累得全身发麻。
也许是肚子饿了吧，我一边想着这些，一边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我被麻雀吱吱的叫声吵醒，揉着睡眼走到起居室。
昨晚工作到很晚的白冰，还没有从自己房间出来的样子。
对白冰来说，这个时间已经属于睡懒觉的范畴了，所以我想，干脆一个人做好早上的准备，今晚让他请我吃拉面吧，我想出了一个稍微敷衍的手段。
“要不要先把店里打扫一下”
今天负责吃早饭的是我，肚子饿了也没东西吃。虽然可以代替做早餐，但考虑到大家的舌头健康，自己值日的次数还是少一些比较好。
最重要的是，阿彩的粥一直都是白冰做的，所以我代劳也没什么意义。
我一边仔细地把椅子拖地，一边把椅子的位置整理得整整齐齐。
这把椅子已经旧得让人觉得该换把了，可现在却希望这把椅子一直留在店里。
摸到的每一把椅子上，都浮现出平时坐在这里的客人的脸。
“这个扫除还能做几次呢”
用力地用抹布擦。
虽然只度过了人生的一小段时间，但这家店却成为了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比我的家还要重要得多的地方，离开这家店的那天，我想我会哭的。
没有人为我送行，我一个人哭泣。
田森先生经常坐的吧台位置。椅背上的油漆剥落了，地上的木屑随处可见。
“辣油意大利面有那么难吃吗”
一边回忆一边笑着走向厨房。
在阿彩复活之前的一段时间里，我的底料会提高店里的营业额。
阿彩说可以当药费，结果立刻有了效果，很多熟客都比平时更愿意光顾这家店，不管它是难吃还是有趣。
“好早啊。米饭、面包可以吗”
白冰站在客厅门口，那双因睡眠不足而浮肿的眼睛。
“嗯，肚子饿了，给我两片面包吧。”
白冰“哦”了一声，消失在盥洗室里。
打扫完店堂，厨房里飘出一股香味，在黄油烤的面包上放上生菜和荷包蛋，再浇上蛋黄酱和芥末酱，整整齐齐地摆在一个大碟子里。
我们喝着我煮的咖啡，什么话也不说，早饭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结束了吗”
“结束了。”
我只是回答了收拾盘子的白冰在背后小声说的话。
我觉得没有必要马上把一切都告诉他。一个一个，等待在白冰的心中被消化，一点一点地说。
“白冰，我可以把阿彩的粥拿去吗”
白冰背对着我，默默点了点头。
我把粥放在盆里，慢慢爬上梯子。
“阿彩，醒着吗”
被子动来动去，阿彩露出了脸。
“何晓，早上好。”
“是的，白冰特制的粥。今天的是对胃有益的蔬菜和鸡蛋。”
我扶着阿彩的背，把她扶到被子上，阿彩用勺子舀着粥，一点一点地往嘴里送。
“真可惜，店里忙吗”
我把店里最近的情况，津津有味地讲给她听。
田森先生的事还得保密。等阿彩有了能哭的体力之后再让她哭就好了。
“有什么事就叫我，我差不多该开门了。”
我把阿彩哄睡，向厨房走去。
说实话，她很平常地跟我说话，让我松了一口气。
但看她的样子，应该已经没有昨晚的记忆了吧。
我希望我在阿彩身边的日子能再长一些。
我的战斗是这家店的黑色围裙。
突然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阿彩的刀在我心中是怎样的呢
虽然没有试过，但我恐怕总有一天会掏出那把刀。
虽然现在不知道该怎么用，但应该会出现混合了阿彩和我的颜色的刀吧。就像残缺小径的气息变了一样，刀也应该染成了我的颜色。
“您好。”
是常客。
“欢迎光临!阿彩马上就要康复了。”
“哦，好多了吗阿彩吃得多吗”
我笑着对紧紧握着脖子上的毛巾反问的客人。
“没关系，已经好多了。所以今天也可以尽情享用我的独创菜谱!”
“那真是麻烦啊，嘿嘿。”
入口的门又被打开了。
“欢迎光临!”
打工小哥忙碌的一天开始了。
傍晚最后一位客人退去，把门牌翻了个底朝天。
虽说菜做得不好，但一个人一天要做四十多份五花八门的菜，还是很累的。
职业厨师的工作量，光是想象一下就会昏过去。
正当我扭动着僵硬的脖子时，随着“哐当”的一声，入口的门打开了。
“不好意思，今天已经打烊了，材料都不剩了……”
我带着营业性的微笑回头看向入口时，一定是一脸茫然。
“好久不见，我回来了，顺便看看。”
蓬松的天然卷发中夹杂着白发，比以前更多了。
出现在眼前的，是好几个月没见过的林爷爷。
“林爷爷!啊”
灰色polo衫的领子皱巴巴的，也和上次见面时一模一样，让人瞬间忘记了分开的时间。
他微微歪着头，像是在说出门买东西回来了，看着笑眯眯的林爷爷，愤怒的岩浆扑哧扑哧地涌出。
“你去哪儿了写个便条就出去玩了!你知道我有多辛苦吗”
“对不起，对不起”林爷爷挠着头。“这次店里的工作时间能稍微长一点吧”
我瞪了一眼爱放荡的林爷爷，目光突然转向。只有不祥的预感。
“哎呀，太忙了，今晚我再出去。”
已经没有抱怨了。
放弃店里的工作，忙什么
我刚想再抱怨一句，却被林爷爷的这句话吓得闭上了嘴。
“田森先生的牌位，我想拜一拜。”
原来是听说了田森先生的事，林爷爷才回来的。
“他已经走了”
林爷爷微笑着点点头。
从很久以前开始就认识田森先生的林爷爷所感受到的悲伤，和我的悲伤是不同的吧。
看着他皱着眉头微微一笑的表情，我想起了田森先生和林爷爷之间岁月的深厚。
“阿彩和小和尚还好吗”
林爷爷管白冰叫“小和尚”。
白冰虽然讨厌，但绝对不想改变这个称呼。
“林爷爷，你还没吃饭吧吃点东西喝点酒吧”
把冷饭做成炒饭，林爷爷津津有味地吃了个精光。
年纪这么大，食欲可真大，我愣愣地看了半天，他倒了杯不知从哪里买来的烧酒给我。
“林爷爷呢”
“我喝茶。”
我嫌麻烦，把瓶装茶递给他，他往杯子里倒了一杯，津津有味地灌进嘴里。
林爷爷呼出一口气，看向墙上的书架。
“你看日记了吗”
我微微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来话长。我觉得林爷爷好像知道，一个叫小樱的女孩读了林爷爷的日记，我也读了，看到日记后发生了很多事，阿彩现在卧床不起。”
林爷爷眉头深蹙。
“不过没关系，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为什么这么断言”
“因为我继承了阿彩的事业。”
之所以没有说刀，是因为我不知道林爷爷听到了多少。
如果不深入了解的话，这个世界上也有不了解就好了的事情。
但是林爷爷接下来说的话，完全辜负了我的期待。
“你的意思是，阿彩已经没有刀了吗不用再和他战斗了”
应该不是进入了残缺小径吧。也不知道是从谁那里听来的。不过林爷爷知道很多吗
“林爷爷的愿望不是让阿彩过上普通的幸福生活吗那没关系，我想这个愿望会实现的。你也知道小樱吗”
林爷爷似乎想起了，垂着眼角点了点头。
“那你也知道小樱对阿彩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吧我把小樱还给了阿彩。”
林爷爷紧紧闭上眼睛，眼皮上刻着几道细细的皱纹。
“我预感到可能会变成这样，但还是把你卷进来了。”
“嗯。”
只有林爷爷深深的叹息声回荡在狭小的客厅里。
“最后还是利用了何晓为人的优点。刚认识的时候，何晓打从心底放弃了什么，却又想伸手去拿自己想要的东西。在和阿彩和小和尚的关系上，何晓得到什么，失去什么，完全取决于他本人。”
“是啊。”
“现在想来，这只不过是逃避责任罢了。”
“真是的。”
“对不起。”林爷爷低下头。
“你道歉什么”
我笑出声来，林爷爷抬起头来，眼神像在看奇怪的东西。
“虽然我完全掉进了林爷爷的圈套，但我并不后悔。唉，虽然我也觉得自己是个废物，但心里实在没底。”
林爷爷苦笑着，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好几次想，如果没有半途而废的力量就好了。明明帮不上忙，但眼前清晰可见的景象只会让我痛苦。见到何晓后我立刻明白，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可以向看到的景象伸手。我很羡慕你，但我要否定这种想法。尽管我并没有忘记，伸出援手的人总是会把自己逼入绝境。”
林爷爷站起身，把挎在肩上的皱巴巴的黑色挎包搭在肩上。
“林爷爷，要走了”
“啊，我最近很忙。”
“我听贾和尚说了，你和阿彩的奶奶是朋友吗所以你把阿彩当成自己的孙女，一直保护到最后吗”
林爷爷缓缓地摇了摇头。
“你别误会，是阿彩陪着我的。到了这个年纪，我很寂寞。我不想放弃陪我的人，只是任性而已。”
“我还以为你会说得更多呢。”
林爷爷不出声地摇着肩膀。
“我还会再来的。这里是我唯一的归宿。”
林爷爷拉开皱巴巴的挎包拉链，取出一个信封。
“这是我留下的礼物。”
“如果您回来得太晚，我可能就不在这里了。我的记忆好像会慢慢被阿彩夺走，所以我打算在完全被遗忘，被误认为是非法入侵者之前，离开这里。”
我接过信封，晃了晃。
“是这样的事，以前听人说过，到了这个年纪才切身体会到。幸福和苦难就像天平一样，如果从一边除去重量，天平就会倾斜。拯救一个人，有时也会带来另一个牺牲者。”
林爷爷指着信封说别弄丢了，林爷爷在头上挥了挥手，向店外走去。
“别着急，林爷爷已经不年轻了。”
望着林爷爷的背影消失的门，我独自苦笑。
打开手中的茶色信封，里面有一张信纸。
“推荐信”
信纸上用林爷爷的字写的推荐信，说自己是个勤劳的青年。
我一开始不明白他的意思，歪着头想了想，突然想到了，笑了起来。
“林爷爷知道我在这里待不下去了，所以让我再找工作”
现在应该没有企业会用这封推荐信来雇佣吧。
尽管如此，林爷爷的心情还是让我很高兴。
“谢谢你，林爷爷。”
我想把信纸放回信封，却停下了手。
抓起另一张皱巴巴的纸。
我的眼睛被吸引住了。
那是林爷爷被剪断的日记的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