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空容器里剩下的东西
碧香把我送到香芸家的院子里，说了声要好好计划一下，就快步回去了。
看到跟在后面的小不点，香芸咧开了嘴，艳媛像是找到了最好的玩具似的跑了过去。
不给小不点逃跑的时间，就抱着它，带着融化的笑容抚摸着它的脸颊。
“碧香生气了吧”
香芸说，语气中明显没有担心，而是很开心。
“我想她应该很生气，但我几乎听不见她的声音。碧香小姐误以为别人的耳朵是缰绳之类的东西。现在她的两只耳朵没有断，真是个奇迹。”
美丽的脸上浮现出笑容，香芸觉得自己就像仙女一样。
“那只白色小动物的叫小不点，住在我在残缺小径遇到的那个叫水月的男人住的小屋里，是个爱放荡的孩子，不知怎么就跟着我了。”
“是叫小不点儿吧真是太可爱了。何晓，这家伙是要何晓带到你家去吗还是在何晓回来之前，让它在这个院子里玩可以吗”
艳媛因为太兴奋，语速越来越快。
趁艳媛看向我的瞬间，小不点儿从手里溜了出来。
“我倒无所谓，不知道花狸会怎么想毕竟，小不点儿不是普通的猫。”
我抱着胳膊看着小不点，它用小小的眼睛抬头看着我。这小小的救命恩人，真是人之常情啊。
“说起来，好像是这个院子的主人来了。”
听了香芸的声音，环视庭院，草后出现了披着灰毛的花狸。
除了吃饭的时候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花狸，在远处突然停下脚步，看到小不点的身影，毛发哗啦一声竖起来。
是被异质的气味带出来的，但和预想的人不一样吗
“可能是因为出现了和自己相似的动物而感到惊讶吧。花狸会对来到这个庭院的人挑挑拣拣。那么，花狸会把小不点怎么样呢”
这并不是友好的迎接。
看起来和察觉到危险的猫汗毛倒竖不一样。怎么说呢，应该是吓得汗毛直竖吧。
如果是人，或许会发出“啊”的一声。
“小不点儿，那个是花狸。花狸，你打算在那里待到什么时候它比你还小，带它参观一下院子吧。”
艳媛有些拼命地想让花狸照顾小不点儿。
还想继续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可爱的白色生物吧。
小不点毫不畏惧，迈着短腿向前迈了两步。
花狸立刻后退两步。
小不点抬起一只前脚，花狸大概以为会跑出去，身体向后一拉。
喵
小不点的叫声很可爱。艳媛的表情缓和下来。
喵
它仰面躺下，露出肚子舔起自己的手来。
院子里三个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花狸上。
花狸以悠然的步伐向小不点靠近。
它俯视地站在小不点旁边，竖起尾巴。
喵
花狸的头微微垂了下来，我没有看漏。挺立的尾巴缓缓垂下。
“哎呀，真快啊，花狸友好了吗”
香芸睁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花狸叼着小不点的脖子，摇摇晃晃地吊着，消失在院子的角落里。
被叼着的小不点，任由它吊着。
被“哇”的叫声害了吗我想，说不定它并不是那种薄情的家伙。
“何晓，花狸把它带走了吧在小不点离开之前，一直待在这个院子里也可以吧”
艳媛喜滋滋地说。
不管怎么看，都只能认为是花狸把它带走的，不过也就罢了。
“小不点的事就拜托你了。碧香小姐跟我说好了，在她联系我之前，我不会去残缺小径，所以暂时先走一段时间。啊，我来这里没问题吧”
“没关系的。而且，一直不见你的话，小不点会怕寂寞的。”
会感到寂寞吗怎么看都觉得它只是一时兴起才跟着我的，但它确实帮助了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理由，但如果没有小不点，我今天根本不可能离开碧香家。
“如果它要回去的话，请让它自由地回去。艳媛，就拜托你照顾小不点了。”
我对微微点头的艳媛和香芸小姐打了招呼，打开木门回到起居室。
我已经完全失去了对时间的感觉，但窗外已经完全亮了，厨房里传来白冰在工具箱里翻找的声音。
客厅的时钟已经过了八点。
“好了，得赶紧准备开店了。”
我想趁着白冰还没发现我，赶紧回房间。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早上互相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开始了平常的日常生活。
我的日常生活无可替代。
我就这样待着，重要的是快点去地方。
店里一开门，就忙得晕头转向。
半年一次的小小客户感谢日。
只有今天是向用餐的客人提供咖啡的日子。虽然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服务，但小小的商业街只要一杯咖啡就足够热闹了。
因为一点小事就能让大家开心的小社区。这就是我热爱的商业街。
“打工的小哥，来一杯无冰的冰咖啡吧!”
“打工的小哥，点单!”
“好好好!”
即使是随心所欲的要求，也要好好回应。
“打工的小哥!给我放那个，发泡奶油一样的东西!”
常客田森先生一边点单，一边不停地举着滑落的眼镜。
“好!有点像发泡奶油啊!”
最先喜欢发泡奶油的是田森先生，中年人却喜欢甜食。因为不断地推荐，其他的老主顾也开始点单。
说起来，就像是养发泡奶油的父母。
“阿彩!每天换饭!”
田森先生改变声调，用奇怪的音调点了单。
“太遗憾了!重点是何晓的专利!”
阿彩在厨房里叫道。
田森先生挠着头说:“糟了!”店里响起了笑声和掌声。
田森先生是个活跃气氛的人，他总是能让周围的人心情愉快。
他和叶大婶的对唱很有名，两人一到，客人就会络绎不绝。
阿彩也曾笑着对田森先生说，或许应该给他付点小故事的费用。
热闹的一天结束了，即使打烊了，相邻的屋里仍传来白冰使用电钻的声音。
最近的白冰，不知是出于工作还是兴趣，有很多暧昧的部分，不过看起来很开心，所以挺好的吧。
阿彩也很少见地马上回自己的房间去了，所以好像没有说话的人。
我不想现在就问阿彩什么。
今天早上听白冰说，受伤明显减少了，心里松了一口气。与其说受伤少了，不如说去那个世界的时间变短了。
虽然有很多问题想问，但现在不是时候。我这么想。
回到房间，只剩下我一个人，总觉得寂寞得不得了。
哪怕是强词夺理，带个小不点儿来就好了，我想。
可是，小不点儿能来到这个世界吗这是个疑问。
我在被子上躺着，焦茶色的门哗啦哗啦地被打开了。
“可以吗”
贾和尚的眼睛细得让人误以为他在闭着眼睛，他郑重地低下了头。
“请，我一个人很无聊，小樱呢”
“小樱玩累了，睡着了。”
“贾和尚，我去泡杯黑苦茶吧。”
“一定要。”
我去厨房冲咖啡，拿着盛着冒着热气的咖啡的马克杯回到房间。贾和尚依然规规矩矩地端坐着，身体紧紧地埋在深褐色的小门口。
“请进。”
贾和尚规规矩矩地低下头，津津有味地喝着咖啡。
“我遇到了怨鬼。我不顾碧香的忠告，去了残缺小径，结果实验失败了，我被碧香骂了一顿。”
我把在残缺小径上发生的事讲给贾和尚听。
让对方认识到自己的存在。
为此，要把自己压抑到极限。
遇见水月的事。
还有小不点不可思议的力量。
贾和尚直到最后都没有插嘴，默默地用细细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然后断断续续地说。
他的语气就像在选择记忆、词语一样。
“我在漫长的岁月里，从未失去过我的身体，直到我感到厌倦。在这当中，我曾多次看到过在你相似的条件下能迸发出能力的人，都是使用被称为禁忌之术的人。”
“是吗”
贾和尚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是的。通过把自己控制到极限，使用常人无法使用的能力。但我认为是不同的。两者似是而非，事情的根本不同。”
不知道闭着眼睛的贾和尚心里在想什么。我沉默着，等待贾和尚的下一句话。
“术者们通过驱除自己的感情和杂念来集中意识，从而通过自己的语言和身体来体现自己外部的术的形式，但是何晓你不是这样的。您用了“让人认识”这个词，这种认识让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认识”
贾和尚缓缓点头，睁大了细长的眼睛。
“何晓盖上盖子塞进去的，是作为人类之子在生活中得到的记忆。思念和感情，会唤起重要的人吧如果把这些全部消除，之后会留下什么”
还能剩下什么呢什么都不剩。有的只是容器。
“虽然说不清楚，但如果还有什么能留下来的东西，那就是容器，一个叫我的空容器。”
贾和尚用力睁大了眼睛。
“如果现在何晓先生的记忆消失后留下的是空容器，那么留在这个容器里的究竟是什么人呢”
听了贾和尚的话，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答案。
虽然一直用“空容器”这个名称含糊地糊弄过去，但它确实存在。
空容器里剩下的只有一个，就是何晓先生，在那个世界里出生的，不是人的本来的何晓先生的存在。知道了不应该存在的人，就会失去他的存在。准确地说，不是不存在的人，而是存在不稳定的人。”
存在不稳定的人，只用一句话就能说出的生命的存在方式，让我的心怦怦乱跳。
握紧拳头，竖起指甲，确实很痛。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几乎能听到声音。
心也是存在的。
连眼泪都流了，还说自己不是人吗
那么，到底拥有什么才能被称为人呢
“何晓先生只不过是把感情和记忆塞进去，把作为人成长了的自己全部盖上盖子，允许本来的自己出现在表面而已，并不是能力。向对方展示了自己本来的存在，仅此而已。如果认识了本来的何晓，就会迷失在那里。认识的话，就等于把不可能存在的人确认为不存在。”
花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脸颊上流出的是眼泪。
“贾和尚，我想做人，只是想做一个普通的人。”
贾和尚没有回应。
狭小的房间里回荡着贾和尚喝咖啡的声音，仿佛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