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追逐怨鬼的水月
小屋和外表一样小。
墙壁上钉着干透了的灰色木板，六张床大小的狭窄木板间。
怎么看都是手工制作的床旁边，放着一张四方形的桌子和一把椅子。
小小的洗碗池里放着一个水壶。
只有一个木箱子，除此之外找不到其他家具，说朴素听起来不错，但作为人的生活空间实在是太简陋了。
“很穷吧”
男人的语气似乎并不是那么想。
眼角带着笑容，说明他对这种状况并不感到羞耻。
“不，我只是觉得房间很干净。”
真是一言难尽啊，男人放声大笑。
在男人的劝说下，我在木制的圆倚子上坐下，男人面对面地在床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虽说体格不错，但也不是一般男人的身体。
减掉多余的肉，只剩下肌肉来完成必要的动作。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你出现在河滩上的时候，不是东张西望地在寻找什么吗”
男人居然能看到我，这让我很吃惊。
在听到男人的声音之前，我什么都没看见。
“我想他应该是来找你的。我是从一个应该被隔离的空间里感觉到你的存在的，是突然出现的气息，就像轻微的凉风一样，但很不一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说你是异类。你的存在与这条小径上存在的任何人都无关。”
笔直看着我，侧耳倾听的男人依然保持着坚定的眼神，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
“异类的人，好像不止我一个”
起身说要沏茶。
“我在外面见到的那个男孩，他还在外面吗”
“怎么说呢不过，现在的那家伙是不可能进来的，你放心好了。”
男人背对着我回答。
倒进杯子里的热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冒起了白色的热气。
看到从木箱后面出来的白色小生物，我不由得笑了。
小雪白的小猫用微弱的声音叫了一声。
“很可爱吧我来这里之前捡到的。我本来想把它留下来的，但不知是看中了这间破小屋的什么地方，它就一直待在这里。不管走到哪里，它都一定会回来的。别看它小，可真是个可爱的家伙。”
“好可爱啊。叫什么名字”
“小不点!因为不能再长大了。不能长大，还是小不点。”
小不点用漂亮的绿色眼眸稍稍仰望了一下拿着杯子回来的男人，就回到木箱后面去了。
“虽然苦，但对身体好。平时没有客人来，只有自己平时喝的。不好意思。”
端上来的杯子里是透明的黄色茶水。
没有气味，我放心了，含了一口，喉咙完全停止了蠕动。
茶水带着强烈的苦涩，连我自己都知道，我嘴里积存着无法咽下的液体，痛苦得只能睁大眼睛。
“很苦吧不过还是喝点比较好。因为这种苦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是必要的。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成分让它这么苦的，但它能让我们的存在变得安定。”
就像我们一样，被这句话吓了一跳，苦涩的液体不由自主地往喉咙深处流去。
男人看着咳得厉害的我，开心地笑了。
“不要着急喝下去，把它吞进去，哪怕吸入一滴，都会苦得受不了。”
希望你早点说。已经吸了一滴以上。
“我们是什么意思我们有什么共同点吗”
男人的视线很直，我觉得自己似乎看穿了一切，有些不自在，稍稍移开了视线。
“顾名思义，就是我们。人和人，妖怪和妖怪，就连灵魂都可以归纳在一起。而我和你，毫无疑问是一体的存在。虽然听说过传闻，但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是怎么回事”
“与被称为残缺小径的这个世界相似的空间有很多。在那里的某个地方出生的人。大部分的人在出生之前就失去了生命，而得到生命的就是我们。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对了，我知道这件事。
没有现实性，只是作为听说的知识。
“我也听人说过，但不知为什么，我是在别人的孩子长大的世界里长大的。我和真正的孩子在父母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被替换了，这简直是谎言。”
“怪不得，我觉得这个世界的气味很淡，但从气息散发出的气味就能知道，他们是同类。”
他的语气很轻松，仿佛在说，这咖啡的香味太淡了。
“你也是在这个世界出生的”
“是啊。虽然成长方式不同，但你也是一样的。在成长阶段没能了解这一点，也许你更辛苦。我叫水月。这是以前有人给我起的名字。因为倒映在水中的月亮是没有实体的。”
“我叫何晓。”
没有实体的存在。这种捉摸不透的东西，就是我们的真实身份吗
“为什么要在残缺小径上换句话说，你能自由地在空间里穿梭吗”
“也不是完全自由。何晓……可以吗刚才不是在外面叫怨鬼的吗只要是他走过的路，任何空间都可以走。这就是我被束缚的道理。”
水月知道怨鬼的存在，所以才来到残缺小径
被束缚的道理，束缚存在的道理。那么，我被怎样的道理所束缚呢
“我很羡慕水月这样了解自己的人。我对自己的事情完全不了解。我和养父母已经断绝了关系，亲生父母是否还活着都不知道。”
水月突然移开了直勾勾的视线。对于可能会错过的细微变化，我装作没看见。
在残缺小径上，我学到了，即使有必须知道的事，多余的事还是不知道为好。
“我是为了追怨鬼才来到这里的。我有件事无论如何都想问他。”
“你想问怨鬼吗”
“就算你想问，除了我以外的人也听不到。为了迷惑别人，我循着那家伙留下的像迷宫一样痕迹，好不容易找到他就在这里。当我看到怨鬼的气息时，才发现何晓你也在。”
对了，还有一个疑问。
“我来到河滩的时候，这里并没有建小屋，但是水月，你从一开始就看到了我，这是为什么呢”
水月用手掌抚摩着稍微长了一点的胡茬，舔了舔嘴唇，像是在选择词语。
“虽然说何晓你和我一样，但说实话，真实想法是无法衡量的。即使问我这样的问题，也不会得到正确的答案。”
我轻轻点了点头。
水月津津有味地喝着苦得呛人的茶，叹了口气。
“何晓，你出现在河滩上时，和现在出现在我眼前的这个人好像是一样的，但又有什么不同。硬要说的话，在这里的何晓是有感情和心的，但第一次看到时的何晓你，看上去只是个容器。没看见也没办法，不过在你发现之前，我已经叫了你好几次了。”
只是个容器，空的容器。
水月遇见了一个没有感情、名为我的空壳。
“如果是故意保持那种状态的自己，就不会有太大的进展了。虽然只是一种感觉，但我觉得没有什么好事。嗯，应该是迫于需要吧。”
水月试图理解刚见面的我。
不会全盘否定，也不会全盘肯定，只会指明道路。
“也许吧，因为是实验。如果我以我的状态进入残缺小径，会给很多人带来麻烦。我想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就这么简单。”
“麻烦吗”
水月喃喃自语着，视线投向干燥的木板墙的另一边，眯起了眼睛。
“看来不只是给人添麻烦了。”
水月微微一笑，看起来真的很开心。
有朋友吗
有家人吗
到底是抱着怎样的觉悟生活的，才能露出这样的笑容呢
“有客人。”
水月刚站起身，门口就有敲门声。
水月的手打开了门，从门缝里可以看到熟悉的蓝灰色的天空。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亮了。
难道不是天亮的时间太早了吗
水月不顾我的想法，站在门口和谁说话。
“请进。”
在房主的催促下走进来的是身材姣好的碧香小姐，她的黑色紧身裙束在腰间，露出了大腿。
“好像是朋友捣乱了，给你添麻烦了。”
碧香平静地看着我，眼神却十分坚定。
是吗，擅自进入残缺小径被发现了
最坏的事态爆发了。
我还有很多想问他的事情。
“碧香，那个……”
“那也不是，那也不是!我马上就回去了，这个只会认真的臭小子!”
我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碧香纤细白皙的手指抓住了耳朵。
“痛、痛!”
“这不是上等吗”
握着的手指被拧了一下。这已经是拷问了。
“碧香，会断的!”
碧香站在水月面前，完全无视泪流满面的我。
“谢谢，你还会留在这里吧”
“嗯，我打算待在这里，随时都可以。”
碧香点点头，走了出去。
“水月!哇!好痛!谢谢你……好痛!”
“欢迎再来!”
水月看着我，笑着挥了挥手。
就算耳朵的痛觉再少，东西也是有限度的。
意识会被一直传到耳朵深处的疼痛所吸引。
碧香一边拽着我，一边不停地抱怨和说教，但我的耳朵已经听不下去了。
鼓膜绝对是拉长了。
绝对。
在森林中被人拖着走，我被身后一直跟着的那个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水月小屋里的白色小猫拼命地挪动着短腿跟在水月身后。我想告诉碧香，但她脑内正在喷发，听不到。
“糟糕，我对疼痛产生了幻觉。”
小猫拼命跟在后面，变成圆圆的白毛球滚在地上。圆滚滚的毛球就像跑起来一样。
“碧香……已经……不行了。”
在渐渐朦胧的意识中，碧香的脚步声完全淹没了我虚弱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