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无言诉说的过去
碧香临别时说，这几天不要来这个世界。
说有想调查的事情。
当我说自己是不是幼稚的破坏者时，我在内心的角落暗暗祈祷这句话能被否定。
但她没有否定，就连平时总是一笑置之的碧香，也以肯定为名保持沉默。
走进残缺小径，想知道的、想调查的事情堆积如山。如果像我所感觉到的那样，幼稚的破坏者真的是我的话，我的行动不仅会妨碍大家的行动，还会威胁到重要的人的安全。
我迷迷糊糊地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香芸的院子。
很明显，她的样子很奇怪。
“怎么了”
香芸这么问我，但我只是微微一笑，微微摇头。香芸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我不理会她，反手啪的一声关上了木门。
合上书架，回过头来，映入我视野的是叼着牙刷，像熊一样在客厅彷徨的白冰。
一瞬间，白冰睁大了眼睛，看到我的脸，松了一口气似的垂下肩膀。
“我回来了。”
“嗯。”
白冰留下冷淡的回答，消失在洗脸台，大概整晚都没睡吧。倒在起居室桌子上的三罐咖啡，描述了白冰一个人彻夜不眠的样子。
“让你担心了吗”
回房间的路上，我抬头看了看阿彩的房间。
看白冰什么也没说，大概在房间里睡着了。
“我也得和阿彩谈谈。”
总之现在先睡吧。
因为能力差而得不到父母爱的孩子。这句话体现了我至今为止的态度。
就连这样令人寒心的事实，也成了形成自己的核心。
现在连那个都觉得失去了。
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认识自己的根基脆弱地崩塌了。
我真心地想，如果一觉醒来，一切都消失了该有多好。
不可能一觉醒来就把一切都一笔勾销了，我的身体依然带着疲惫存在，时钟的指针不停地转动，几乎要把这种无聊的沮丧一扫而空。
“不好意思，早就过了中午了”
换好衣服慌忙下楼，却听不到白天特有的喧闹，客厅里鸦雀无声。
走进关着门的店里，白冰从工具箱里探出头来。
“怎么了”
“怎么了，店里呢”
“你睡迷糊了吗今天不是休息日吗”
原来如此，店里每月只有两次的固定休息日。
平时是可以自由睡午觉的最好日子，今天反而休息了，这让我很懊恼。
被客人叫去，忙着工作能分散多少注意力啊。
“阿彩在你睡着之后，马上就去了那个世界。”
“阿彩”
我转过身，想赶紧追上去，却无力地停下脚步。
碧香说这几天不要来。
现在贸然行动，反而会让阿彩陷入危险。
“白冰，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是啊。”
白冰再次把脑袋伸进工具箱，我叹了口气，冲了一杯自己用的咖啡。
平时的话，我也会给白冰冲一杯，但从昨晚罐装咖啡的量来看，最好不要再摄取过多咖啡因。
“白冰。”
“嗯”
“我还是辞掉在这家店的工作吧。”
白冰正窸窸窣窣地寻找工具，他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不干了，谁来保护阿彩啊”
“我保护不了你们，我大概是不该在这里的人。”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你不要开玩笑说辞职，不要增加我的工作量。”
我扑哧一笑。工具箱里传来粗暴地推开东西的声音。白冰很温柔。
不管什么时候，都很温柔。
“白冰，如果我是女孩子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向白冰求婚的。”
“太恶心了，美女以外的人都拒绝!”
白冰的肩膀在摇晃。一定是在笑吧。
“我去拿钱包，出去一下。”
白冰也不露面，用指尖掸了掸我。
我耸了耸肩，回房间去拿钱包。
除了工作上的采购以外，好久没有白天出去了。
今天不想和奇怪的人相遇。
“天黑之前回来吧!”
这不是一次愉快的外出。尽管如此，与人的感情无关，倾泻而下的阳光还是温暖的。
我要去的地方，是一个两年多没去过的地方。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踏上了本该回到老家的火车。
坐上车厢里，我的家需要坐五站。
到高中为止，我在这座城市度过了十八年的时光，但对下车后看到的景色却没有任何感慨。
在老家连去厕所都嫌麻烦，进了老旧车站的厕所。
正在上厕所的时候，下面突然传来了声音。
“最好不要去!”
我惊讶地向下看，看到了眉毛弯成八字形的小樱。
小樱为什么会在这里，在这个疑问之前，小小的嘴唇拼命地诉说着这句话，攫住了我的全部神经。
“你知道我要去的地方吗为什么不去比较好呢”
小樱摇晃着头。
“贾和尚说了，不是现在也可以吧。算了吧，是吧”
小樱的小手拉着我的衬衫下摆。
我闭上眼睛。
并不是想去。不过总有一天会去的。
现在已经能看到扣错的纽扣的变形了，不能就这样过去了。
“回去吧!”
小樱的声音开始含着眼泪的时候，两个年轻人从厕所门口热闹地说着话走了出来。
我猛地低下头，小樱已经不见了。
只有小手紧握着的衬衫下摆，仿佛在诉说曾经有过小樱，皱巴巴的。
“是特意把我叫回来的，让小樱和贾和尚都担心，这是怎么回事”
走出车站，我坐在小喷水池的边缘仰望天空。
就这样回去，对谁都不会造成困扰吧。
只有一点确信。就这样回去的话，把扣错的纽扣放回正确位置的机会确实会变远。
越是逃避，真相就会离自己越远，最终迷失自己。
“对不起，小樱，我还是得走了。”
我站起来走了起来。如果就这样两手空空地走下去，老妈会不会皱起眉头，责备我对于担心照顾过自己的父母连一块点心都没有呢
“没关系，就算拿去，反正也会被扔掉的。”
虽然是自己生的孩子，但不知从何时起，母亲开始疏远我接触过的东西。
母亲节的贺卡也好，生日礼物也好，都像摘垃圾一样，偷偷地扔在看不到的地方。
回想着遥远的记忆，我突然笑了。
自己笑了。
在离开父母之前，我从来没有送过什么礼物让他们高兴过。所以，在离开老家之前，我从来没有给过别人什么。但是，现在不同了。
我的东西，有人会认真接受。
有人会开心地笑。
喝小熊可可的小樱。
说想要黑苦茶的贾和尚。
不管是吃的还是喝的，碧香小姐和莲花小姐都毫不客气地收下，痛快地吃了起来。
阿彩、白冰和店里的客人也没有疏远我，和我一起度过时光，抚摸着同样的东西，我笑着。
只要能保护那些人，伤口稍微破了也没关系。
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放慢脚步，但还是稳稳地把我送到了老家的门口。
我按响门铃，老妈在里面爽朗地回答。
发生了什么好事吗就在我模模糊糊地想着的时候，门口的门被打开了。
“我回来了，有点事。”
老妈笑着打开门，她的表情僵住了。
“有事”
回来啦，进来吧，连这种理所当然的话都听不到。
“我想要小时候的照片，如果可以的话，全部都要。”
老妈露出惊讶的表情，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事情就这么多今天哥哥他们要回来了。我想他们应该快到了。照片我现在就拿来，你等一下。”
刚做好的饭菜的香味从门口深处飘了出来。
这是为了迎接回家探亲的哥哥们而亲手做的饭。
即使是杯子里的一滴水，也不可能是为了我，这让我很难过。
过了一会儿，老妈小跑着回来，手里拿着一个茶色的旧信封。
“好的，这就是你的全部照片。”
照片应该都贴在精美的相册里。
“谢谢你，不过，妈妈。”
“什么”
“两年没回家的儿子，连句话都没有。”
“那倒没什么……”
连没有说过迎接我的话，恐怕也是无意识的吧。
老妈脑子里想的，只有在哥哥他们来之前，让我消失。
如果不想让怪物玷污一家人的团圆时光，那就用扫帚把我扫出去好了。
“我回去了。”
“是吗”
明显的安心重叠在声音里。
“妈妈，你也转告爸爸，谢谢你没有抛弃我，把我养大。不过，这就结束了，我不会再出现了，妈妈也放心。”
老妈可能没想过自己会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表情有些动摇。
“再见了，妈妈。”
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拐过拐角，听到车子的引擎声，好像停在了家门口。
是哥哥一家回来了吧。
虽然让她转告爸爸，但妈妈恐怕不会转告。即使认为是最后的一面，也不会把快要消失的我带进家庭。
和来的时候不同，我的脚步很轻。
照片一直放在茶色信封里，还没有看到任何结果，但我想，在我并不漫长的人生中，我只剪断了那条用力拖我后腿的线。
没有回头的意思。
我有回去的地方。
即使有一天失去那个地方，那也不是后退。
我愿意相信，为了保护某个人而失去，就是向前迈进的一步。
抬头仰望天空，太阳已经西斜了不少，阳光的温暖也变淡了。
“回去吗小樱生气了吗”
我在站台上等火车。
然后无言地向再也不会下车的站台告别。
回到店里，白冰和阿彩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小樱，她用纤细的胳膊叉着腰，昂首挺胸地鼓起脸颊。
“小樱”
她转过脸去，走下梯子。我帮她放下梯子，她顶着脸比我先进了房间。
贾和尚已经出现在房间里，在狭窄的门口恭敬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不过，今天我为什么不能回家因为有可能和哥哥们撞见”
贾和尚缓缓地摇了摇头。
“问题从现在开始。”
贾和尚指着我手里的茶色信封。
“你知道我会带照片来吗真厉害。”
“怀疑自己的存在，和家人告别，在此基础上还想知道吗人是脆弱的生物啊!你的身体不可能具备同时接受一切的容量吧。”
“笨蛋!”
小樱吓了一跳，从贾和尚身旁钻了回去。
“惹小樱生气了。”
“小樱并没有生气，她只是担心，不想让人看到她哭的样子吧。”
褐色信封放在中间，我们之间只有沉默。
“我打开看看，否则一切都无从谈起。”
贾和尚垂着眼睛，一言不发。
只是注视着我想要窥探一直没有说出口的真相。
我用指尖撕开用糨糊封口的茶色信封。
里面是我从小的照片。老妈不愿意在看哥哥的照片时看到我的身影，所以才从相簿上只把我的照片撕下来，封印在茶色信封里。
一张一张地排列照片。有的低着头，有的半被哥哥的影子遮住，清晰可见的东西很少。
我摆着照片的手停了下来，照片从指尖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这是……”
把眼前的照片和其他东西对比了一下。
有将近一半肯定是同一个人。
用摇晃的视线看着贾和尚。
贾和尚欲言又止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谁不是我!”
我浑身无力。
那张无声的照片，道出了远远超出预想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