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黑苦茶
这是黑色的茶。
听到碧香的笑声后，我昏厥过去，当我从意识的泥沼中爬上来时，最先听到的也是碧香的笑声。
“你醒了吗睡过头了。”
我勉强撬开了眼皮，碧香看着我咧嘴一笑。
“碧香，我觉得还晕头转向。你身上有酒气!哎”
碧香的脸贴得太近了，她的呼吸出的酒气证明她已经完全喝醉了，不由得脱口而出。
“对女性说酒气太过分了。我受伤了。哭吧哭吧。”
据说碧香就算被鬼打一顿也不会哭。
“对不起，不过你说有臭味。”
碧香的手指让我想起了，我差点昏过去，阿彩叫了一声，把我叫醒了。
“阿彩，你的伤没事吧”
“嗯，没事的。”
阿彩把我的背靠在墙壁上，手慢慢放开，头部一下子飞到旁边，我又回到了木地板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想轻轻地打一巴掌吧。
碧香用手扫过我的头，哼了一声。
“没事吧是谁，像被抓上岸的海参一样懒懒地躺着，怎么叫都叫不醒是谁”
“……就是这个烂东西。”
我的脖子和肩膀比昏厥前还要痛，是碧香为了叫醒我而拼命拍我的吧。最差劲了，你这个不知轻重的家伙。
“昏过去的人一个人走的话就是僵尸了。那么，又差又不受欢迎的青年是怎么走到这里的呢进一步说，是谁把他搬到这里的呢”
额头上渗出了讨厌的汗水。
绝不是因为伤痛。
她的动作就像坏掉的机器人一样，转动脖子看着阿彩。
“不用在意，后来加入的莲花小姐也一起送过来了。”
那么长的路要两个人走明明有三个人，却只有两个人碧香，你是鬼吗
“真的对不起，很重吧”
现在连和阿彩对视都觉得痛苦。
“被女人抱着，真没出息，真是不受欢迎的男人。”
别拿别人的羞耻当下酒菜，心里想着却说不出口。如果是这个人的话，不是加倍奉还就能解决的。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幸好没被阿彩当成尸体运走。”
声音的主人是香芸。
衣服的领子下，是小雪白纤细的脖颈。
冷静下来一看，简直像玻璃工艺品一样的女人。
对了，这里是和起居室的书架相通的香芸小姐的庭院。
“我不是说过吗活着回来就喝酒。胡来的小子活着回来了，我们一起庆祝阿彩平安无事吧。”
和那时一样，靠在墙上喝着酒的香芸小姐，用清凉的眼神看着我，微微绽开嘴唇。
“对了，我没看到莲花，她回去了吗”
我的身体和意识开始恢复正常，开始有余力观察周围。
“莲花需要工作，要调查各种各样的事情，要花很多时间。”
碧香把酒倒在大茶杯里，大概是用来当茶具用的，她一边上下摇晃着，一边自己从酒瓶里又添了酒。
碧香慢吞吞地喝着酒，莲花也跟着喝了一口，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喝了口酒。
“当时袭击阿彩的两个人，到底是什么人”
原本平静的气氛中，因沉默而产生了细弦绷紧。
“那两个人是我要找的人。”
阿彩要找的是杀死母亲的人。
“阿彩的身上不是有拴住的锁链和绳子吗不用太用力就能解开，可是阿彩自己没解开吗”
“没能解开。”
阿彩的表情有些阴沉。
“那条锁链是我们那个世界的东西，另一条绳子是这个世界的东西。如果这两条锁链和绳子重叠在一起，我就解不开了。不过别在意，那样的怪事很少发生。”
阿彩微笑着。因为没有换衣服，所以还沾着小小的血渍。
“对了，莲花也没能解开绑住碧香的布条和铁链，当时碧香说是从外面拿来的。这么说，绑住阿彩的绳子和锁链有我们世界的东西，所以被我们世界的绳子挡住，无法解开吗”
香芸小姐缓缓摇了摇头。
“阿彩不是说过吗重叠在一起。只要有一个，就不会对阿彩产生任何影响。”
由于两个世界的东西重叠而产生的现象，本来应该只受到这个世界的东西影响的阿彩。
我没能找出答案，思绪停止了。
“阿彩也是受伤的人，你也是受伤的人。今天好好休息吧。现在知道也无能为力，去干涉，只会让心累。”
是说不要在暗中探出头来吗
旁边的阿彩很为难地低着头。
如果现在就想知道一切，我也会哑口无言。
因为没有整理好应该从哪里开始说什么，以及应该不说什么。
“虽然和我说的有些矛盾，但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碧香的声音带着戏谑的神色皱起了眉头。
我轻轻点了点头。
“何晓，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为什么现在会和我们说话”
只有一个，这不是弥天大谎吗
“在那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碧香小姐她们是灵体吗单纯的存在吗”
“我们确实是死人，但和灵体不同。严格地说，我们本应成为灵体，迟早会离开这个世界，却被剥夺了这个权利。之前不是说过吗我们是是残缺品。既不是人，也不能成为纯粹的灵魂。”
“你是有目的才来到残缺小径的吗”
“不，应该说是被困在残缺小径上才对。何晓，目的这种东西，是要自己去寻找的。我啊，想要解放莲花，夺回被夺走的碎片，让莲花获得自由。仅此而已。”
莲花的自由指的是什么碧香温柔的笑容并没有对着我，我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我从小就能看见灵体。最糟糕的是，小时候完全分不清人和灵体之间的区别。”
“真少见，看得这么清楚。”
香芸微微歪着头。
“注意到我的变化是在上小学以后吧，家里人都觉得我很不舒服，和我接触比较多的妈妈特别讨厌我。一开始她很担心，后来就被人用恶心的眼神看着，后来就变成了对我的恐惧。”
“光是这样，母亲就会讨厌儿子吗”
“这是……”
就像要打断我开口说话一样，木门后面响起了巨大的脚步声。
“糟了，白冰好像发现何晓不在了。”
不知道昏了多久，白冰发现我不在，大概是快开店了吧。
我有些为难地看着他，他露出了碧香特有的傲慢笑容，用指尖掸了掸我。
“打扰了。那个，给您添了很多麻烦。”
“反正还会再见的，到时候我再照顾你。”
碧香低着头给我倒酒，我吐了吐舌头。
香芸小姐看到我的样子笑了，我用食指抵住自己的嘴唇，请求她不要开口。
香芸小姐轻轻点了点头，用衣服的袖子遮住嘴角。
“何晓，回去吧。看来是工作时间了。姐姐们，再见!”
打开木门，熟悉的起居室让我松了一口气。
阿彩说要去洗澡，就消失在浴室里了。我也不能穿着这身衣服去店里，所以在阿彩之后排队洗澡。
“怎么跟白冰解释呢”
我垂下肩膀，身后突然出现一个脑袋。
“什么借口”
一只粗壮的手紧紧抓住我伤痕累累的肩膀。
痛，相当痛。
“白冰，你好!”
“不好意思，还有三十分钟就要开门了。我没时间做准备，今天本来打算休息的。”
因为看不见脸，所以声音很可怕。
“对不起，以后我会注意的。好的。”
“罚你一个人打扫厕所一个星期。”
“就我一个人”
阿彩呢阿彩没去
在起居室里的我们也听到了淋浴的声音。
白冰的手刚离开我的肩膀，就开始挠我的头。
“我、我要掉头发!我要秃了!”
“你跟我吵架了。”白冰敲了敲我的头。
“谢谢你，救了我。”
白冰只留下这句话，就去了厨房。
他不问我去了哪里，也不问我在哪里。
“不客气，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对着看不见的白冰的背影，深深地鞠了一躬。
今天店里会很忙吧。
毕竟好久没见到阿彩了。地区的情报网很快就会把阿彩的存在传遍各个角落，客人就会像聚集在砂糖上的蚂蚁一样蜂拥而至。
开店一个小时，并不宽敞的店内座无虚席。
“打工的小哥!再来一杯咖啡。放上发泡奶油之类的东西，够多的!”
“好!”
“打工的小哥!秃头的塔座怎么了今天不在吗”
“白冰一边照顾双胞胎，一边移栽盆栽!”
“打工的哥哥!”
“阿彩正在准备每天八份饭的材料!”
“打工的小哥!”
“是吗 !”
“……只是叫了一声。”
大家都在一起玩。店内爆发出笑声和掌声。
在阿彩去买食材的时候，那些有时间的大叔必然只有我一个人玩玩具。
话虽如此，但总比用背带前后背着双胞胎宝宝，移栽十个花盆的白冰强吧。
对我来说这是不可能完成的工作，但白冰说，只要听到婴儿的哭声，就会有活下去的动力。
人不可貌相啊。
连吃饭都没来得及就到了关门时间，拉上窗帘的时候，就像一次性的破抹布一样皱巴巴的。
考虑到阿彩的体力已经很疲惫，我和白冰谢绝了晚饭。偶尔买饭吃也不错。
买了饭和果汁回到房间，焦茶色的门打开，贾和尚探出头来。
“阿彩平安回来了。”
说着，贾和尚松了一口气，表情放松下来。
表情一放松，细长的眼睛就像线一样，这是一种亲和力。
小樱从贾和尚身旁爬了出来。
看着我微微一笑。
“小樱，喝果汁吗”
小樱歪着脑袋，但很快就点了点头。
我把碳酸饮料倒进常备的纸杯里，她用小手接过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杯子里迸裂的泡沫。
“你喝吧，很好喝。”
“咕嘟”吞了一口的小樱挺直了背，瞪大了眼睛。
“怎么样”
保持着这个姿势，打了个寒战，仔细看了看杯子，又喝了一口。小樱这次摇了摇脸颊，发出“噗哇”的声音。
“贾和尚也请吧。”
可能是看到小樱先喝的样子，他不安地拿起纸杯。
“我先吃了。”
贾和尚战战兢兢地把嘴放到嘴边，刚含了一小口，坐着猛地跳了起来，因为把头探了出来，门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你没事吧”
“不好意思，这是什么茶”
茶果然不出所料。
“黑色泡茶。”
我断言。
“是黑色的泡茶吗很少见。”
你看。
“贾和尚喜欢黑色的苦茶吧我去泡，你稍等一下。”
“真是太抱歉了。”贾和尚擦着头，简直像个孩子。
可能是习惯了碳酸的口感，小樱喝得津津有味。
不管是什么样的生物，小孩子的适应能力都很强。
“小樱，要不要和哥哥一起给小熊做可可”
小樱高兴地点了点头。
“那你先下楼等我好吗我想把厨房的拖鞋拿出来。”
“嗯，可以。”
看着小小蹦蹦跳跳的小樱，连我都觉得很开心。
小樱轻轻挥了挥手，走下楼梯。
“贾和尚。”
“什么事”
我努力挤出笑容，不让他惊讶。
“贾和尚也不是人类吧”
贾和尚的头撞到了门的顶部，发出了今天第二次沉闷的声音。
“我去泡黑苦茶!”
不等贾和尚回答，我就跟在小樱后面。
一边喝茶一边慢慢聊吧。
他们没喝过咖啡，也没喝过碳酸饮料，到底是什么人呢我虽然很好奇，但绝对不想知道。
我想把喝茶时的话题交给贾和尚。
“小樱，久等了!”
摆着拖鞋等着的小樱摇晃着短发，微笑着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