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残缺小径
“首先想问什么”
碧香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手指交缠在放在桌子上的胳膊肘上，下巴放在手背上，微微歪着头。
“到底是谁把碧香小姐弄成这样的”
碧香有些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站在她身后的莲花微微一笑。
“该问的第一个问题吗自保的方法啦，危险的人啦，问多少都有。”
“但是我想问你，我们的关系是从那里开始的。”
这个人一定很坚强。如果不坚强，就会被锁链锁住，哭疯了。竟然有人像给这么坚强的人用锁链所住，剥夺了她的自由，光想想就浑身发抖。
“何晓，你……”
碧香皱起眉头，眼角下垂。
“你这么认真，应该没有朋友吧”
“有!有很多!”
“真可怜。”碧香喃喃自语道。
有一百个连脸都不认识的只带手机的朋友，这虽然不符合我的性格，但现实社会这样的朋友还是很常见的。
“我是说，你这么较真就是太较真了，好吗”
碧香微微一笑，莲花站在她身后，肩膀颤抖着。
要笑，干脆捧腹大笑吧。
“算了，看到那么红的脸，就像看到夕阳一样令人怀念。”
所谓失去的夕阳，是指过去曾经有过夕阳把天空染成红色的时候吗
“大概是十几年前吧。那家伙消失了很长时间，我们都很不懂事吧。也可能是习惯了和平的日常生活，等着我的直觉变迟钝了。从背后靠近的脚步声，和莲花一模一样。如果是以前的我，即使脚步声一样，也能通过声音分辨出来。那家伙完全没有了声音。我还以为莲花是在做什么鬼事呢。”
“我可不会做那种恶作剧。”
“是啊。”
大概是我忍不住插话了吧。
莲花为了掩饰失态，咳了一声。
“我正漫不经心地想这些事，却被人从背后咬了一口，轻松地把我绑了起来。”
碧香似乎想起了当时的情景，爽朗地笑了。这不是很重要吗这不是笑的地方吧我的吐槽和口水一起吞了下去。
她很清楚，自己是在疏忽大意的时候被绑住了。
“是我的失态，明明知道那家伙很危险，却没能马上杀了他。不管躲在里面的人是什么，要杀一个孩子是很难的。”
“对方是孩子吗”
我从没想过要杀孩子，听到这句话，我用手按住心脏的跳动。
“你看，本来只是一个普通男孩的灵魂，但那孩子有不死的力量，他的意识和身体都被盯上了。”
“坏人的灵魂，现在还在这个世界吗也许已经下地狱了。”
碧香默不作声，莲花缓缓摇了摇头。
“对不了解这个世界的何晓来说，有这样的解释也不奇怪。但是，这是不可能的。这个世界的灵魂会升华到和人一样的地方。”
确实，我只认识到这个世界和自己生活的世界不同。
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们，不能称之为纯粹的人。那是什么人呢碧香和莲花究竟应该被怎样称呼呢
“何晓，这里被称为残缺小径。本来应该是好的坏的全部都具备了，才可以称为自己，我们是欠缺的。也就是说，一旦失去的东西就无法再得到了，简单地说，我们都是不完整的缺失者。”
我用头脑想尽办法去理解这一切，可不知为什么，心却跟不上。我觉得如果承认了碧香和莲花的话，就等于否定了她们的核心部分，于是默默地侧耳倾听。
“袭击我的人，也和其他人一样是缺失的人。唯一不同的是，缺失的部分和剩下的部分之间的平衡。留在他身上的只有复仇和欲望。所以他袭击周围的人，吞噬他们的灵魂。”
“要吃掉灵魂吗被吃掉的人会怎么样呢”
“会消失的。据说会陷入没有前途、没有未来的黑暗。”
也许是担心我无言以对，呼吸变浅，莲花小姐端来了热红茶。
我微微低头道谢，莲花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温柔地拍了拍。
“我很想把把我绑起来的人从这个世界上除掉，但因为前面的理由，我犹豫了。现在回想起来，这对那个人的灵魂都是一种残忍的伤害。”
原始者本人和劫持她的灵魂是两种。住在一个身体里，不同的两个灵魂。我看着自己的手。是我的手，虽然有点汗津津的。
无论受到家人怎样的阻碍，怎样的疏远，我都坚持自己的存在。
因为朋友们原谅了我就是我。
我无法想象别人的灵魂进入我的身体，为所欲为。
如果情况不同，就连我也会一笑置之吧。
“袭击你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谁也不知道他本来的名字。住在残缺小径上的人都叫他怨鬼。”
“是小孩模样的怨鬼吗”
“怨鬼是个七岁左右的孩子，总是穿着同样的浴衣，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来。本来就穿着浴衣的吧，现在那是怨鬼的象征。穿着竖条纹的浴衣。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会穿同样的浴衣。”
我感觉脑袋被打了一拳。
虽然想快点说话，唾液却缠绕着喉咙。
“怎么了”
看到我收着下巴，喉咙发出声音的样子，碧香问道。
“那个男孩我见过，也说过话，就是我第一次说的那个男孩。教我一直走的那个男孩，和我差不多大，穿着竖条纹浴衣。”
碧香和莲花面面相觑。
“那孩子说要笔直前进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连连点头。
他们各自陷入沉思，沉默填满了奢华的房间。
我不认为那孩子是怨鬼。
弱小的手指，稚嫩的声音。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莲花。
“说来令人难以置信，何晓相遇时交谈的不是怨鬼，而是被怨鬼压制的原始人格吧。”
也许是太不可能的事，莲花的话语出惊人。
“这是不可能的，但这是现实。不是吗你觉得这个愚蠢的诚实青年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吗”
碧香嘴角上扬，微微一笑，莲花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看到那个男孩，何晓没有讨厌的感觉吗”
“是的。从香芸的存在来看，我觉得他不是人的孩子，但在另一种意义上，他是个普通的男孩。”
碧香闭上眼睛，似乎在整理思绪，她微微低下头，又猛地抬起头。
“我知道了，违和感的根源是什么。就像何晓说的，严格来说，那个孩子不是怨鬼，而是那个人固有的原始人格。”
虽然听不懂，但莲花似乎从话中悟出了什么，她睁大眼看着碧香的背影。
“我被捆绑之前的怨鬼，虽然长着孩子的模样，但除了怨鬼以外什么都不是。不可能表现出原始人格。但这次不同。和何晓交谈过的，很明显是原始人格。”
“那孩子原始人格、灵魂”
“是的。最重要的证据是，孩子告诉了何晓正确的道路。你不是说要笔直前进吗念错了这句话而滚落下来是何晓的失误。那个孩子，真的只是告诉了他正确的道路而已。如果按照他说的那样穿过草丛的话，肯定会直接到达前面的路。”
“你的意思是，那孩子体内的怨鬼之魂消失了”
碧香用力摇了摇头。
“那是不对的。在我被捆绑期间，怨鬼应该吃了好几个灵魂。如果其中混入了想要阻碍那家伙的强大灵魂的话，怨鬼就不能随心所欲地出来了，自由就会被阻碍。”
“这样的灵魂会轻易被怨鬼吞食吗我的印象好像是按照自己的意志被吞食。”
莲花一脸困惑地看着我，似乎在询问我的意见。
“这在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的，但也有可能是被吃掉了，是自愿的。”
“到底为什么灵魂被吃就等于死亡吧”
心脏怦怦直跳。就像配合着心跳一样，胸口深处刺痛起来。
“如果不问本人，就不知道原因。不过，那个人无论如何都有必要这么做。要么试着查出被吃掉的灵魂的来历，要么就是获得自由。”
踏入这个世界，就意味着灵魂有被吃掉的危险吗阿彩每天晚上都是一个人来到这样的世界吗
“对了，何晓，你有些不礼貌吧”
“啊你是从哪里说起的”
碧香故意皱起了鼻梁，用下巴指了指放在我面前的杯子。
“难得冒着热气的红茶一口都不喝，这对莲花来说还算好，但对一般的女士来说，恐怕是眼角含泪了。”
糟糕，我忘得一干二净。
“只是因为谈话内容太过严肃，所以忘记了而已!我喝了!”
我一口气喝干了红茶，向莲花道谢。
“这么急着灌下去，恐怕连味道都尝不出来。”
看着窃笑的莲花，碧香露出芬芳的笑容。
“好久没看到莲花这样笑了。有人笑，真让人高兴啊。”
莲花说着对不起，肩膀仍在颤抖。原来如此，对于一直默默守护着被捆绑的碧香的莲花来说，这是一段没有笑意的漫长日子。
在喝光新换的红茶之前，我们聊了很多无聊的话题。
虽然想问的问题堆积如山，但我没有自信处理更多的信息。
好久没聊了，两人聊得很开心，我不想让沉闷的话题就此打住。
太阳落山时，敲着沉重钟声的壁钟，发出叮当叮当的风铃般凉爽的声音。
“哎呀，天好像亮了。”
碧香说着站了起来。
“我要去寻找被怨鬼吞噬的灵魂的线索。何晓要去寻找那个叫阿彩的姑娘吧只要何晓在这个世界上，想见面的话随时都可以见面。嗯，这是我单方面的。”
“我没办法去见他吧”
“是啊，除了来这个家以外应该没办法了。我马上就能找到何晓，毕竟在这里人类的气味太明显了。”
不由自主地扯了扯自己的衬衫闻了闻。
“混蛋，不是那种臭味。不过，就像动物的标记一样，对我来说是一种标记，对其他人来说，就像是在自我宣传猎物就在这里。虽然不全是坏人，但还是小心为妙。”
“是的。”
“还有何晓，下次再遇到怨鬼的话，马上藏起来，逃走。你说的那个孩子，下次也不一定会出现在路上。”
这句话让我心痛。
那个担心地告诉我真相的孩子，下次一定要避开吗
“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怎么了”
“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们，到底是什么人和我一样都是人形，又有什么不同”
在面不改色的碧香旁边，莲花美丽的脸上投下了阴影。
要是没问就好了，后悔得不得了。
“我们原本也是活着的人，只是遇到了死后不应该见到的人。死后被咒符和言灵摘取了灵魂的一部分，我们聚集在这条残缺小径上。失去一部分的灵魂可能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灵魂，甚至无法回到另一个世界。”
失去了自己一部分的灵魂。
被削去一部分灵魂的存在。
明明是自己问的，我却连个像样的回答都没有。
“时间不要太长，下次再见。”
碧香挥挥手，用指尖拨开莲花，她静静地站在一旁。
我向两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跑上楼梯。
敞开的门对面是一片毫无变化的灰色淡蓝色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