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二回 破妖邪真龙显圣相 嗟失意白虎遇心魔【其五】
思玟摔在地上，他此时心一横，决定临死之前必须引这两拨人去狗咬狗，于是他抬头对着仇过大吼道：“就是指挥那伙人的老大啊！他们的头子！那女人最后被我师父抓住了！”思玟在这里又说谎了，实际上他们后来清扫战场时，并未发现女首领的尸体。“老大没能回去，这些做小弟的肯定要来寻找她的下落吧！”
“女人？”仇过突然想到了什么，大步走过去抓着衣领重又将思玟提了起来，“喂！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当初得知并没有找到女首领的尸体后，思玟便留了个心眼，于是他赶忙答道：“就是那个长相妖艳，穿着身门帘一样的衣服，露着两条雪白长腿，带着好几把刀的女人啊！”
“是她……”仇过不屑地冷笑一声，将思玟抛到地上，“有意思，那女人将公主的行踪告诉我，叫我去刺杀公主，自己却又兴师动众地跟在后头，甚至屠戮手无寸铁的百姓……这女人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那天袭击你的人，该不会就是她吧？”思玟眼见仇过对那女人心生怀疑，于是趁机挑拨，“后来他们围剿白虎殿的时候，手里拿着的……好像就是用来偷袭你的武器。”
仇过正想弄清楚他之前究竟是被什么东西击伤，听思玟如此说，赶忙追问：“是什么样的武器？”
“就……就是火枪啊，不过他们手里的火枪威力可大多了……那天打中你的不就是这样的东西么……”思玟正信口胡诌，突然意识到问题所在，“不会真的……真的是他们吧？”
“原来如此。”仇过用手背拭去嘴角的血迹，“原来我才是被利用的人啊……喂！他们的首领现在还被关在白虎殿里么？”
“啊？”思玟突然被人提问，愣了片刻后又继续扯谎道：“嗯……之前是在的，但是后来官府的人来了，师父应该把她交出去了吧……不过我只是个末流弟子，实在是不清楚师父师叔他们的决定……”
“哼，谅你也不晓得。”仇过转身准备离开，“那日见你舍身保护救命恩人，还算是有情有义，姑且饶你一命。最后给你个忠告，你既然是武者，还是多去修炼一下吧，白日梦也该醒醒了。”
思玟试探着问：“喂！你要走了？”
“我知道你在骗我，公主根本没被他们带走吧？”仇过这句话又将思玟吓个不轻。“但是现在，还有比私怨更重要的事情。”仇过径直迈步走开，“小鬼，回去告诉你师父，那群家伙真正的目标恐怕并非袭击白虎殿，也不是刺杀公主……”
“你这是什么意思？喂！”思玟正想问个清楚，仇过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仇过离开后，思玟不敢再在大路上行走，于是改从树林里摸着小路到了山脚下，钻出树林就能见到早已被烧成一片废墟的村子。由于之前落了几场雨，被雨水浸湿后的焦黑木材更是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怪味。这些天白虎殿众人只将村民们的遗体迁移至墓地，还没来得及清理遭到焚毁的房屋。如今此处既然已经没有了住户，那么修缮重建也就失去了意义。
思玟缓缓踱步穿过村庄，那天的遭遇重又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原来……都是我的错……”思玟原本以为书生遇袭和白虎山遭劫只是凑巧赶上了同一天，没想到那名清秀书生竟是由公主假扮，公主为了救他被人打得半死不活，而他救走公主又引得黑衣军团前来杀戮。
“如果我没有把公主救回来的话……不对，如果当时没有妨碍公主，或许她就能逃过追杀，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了……”思玟想起当日他将公主认作偷书的窃贼，那时候公主显然是已经察觉到仇过的袭击，准备离开那里避免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如果当日她能顺利逃走，或许就不会有之后的惨剧。
“要是她能离开白虎山，哪怕之后她在别的地方被刺客杀死……”思玟突然意识到自己钻了牛角尖，赶忙摇了摇头驱散脑中的邪念，“我在想什么呢？为什么要把侵略者做的恶当成是受害者的错？真是……懦弱又卑劣……”
思玟望向道路两旁焦黑的废墟，心中满是不甘与委屈。他恍惚间似乎还能见到村里的孩子们在空地上嬉闹，朋友们正招手呼喊他过去。然而思玟心中明白，这些都只是昔日的幻影，他已经再也见不到过去的朋友们了。念及此处，思玟的眼泪不争气地落下，他低头望着自己的手掌，明知毫无意义却仍想惩罚自己。
“师兄！你怎么还没回去？”
就在思玟准备打自己一巴掌时，有人突然从后面叫住了他。
“没、没什么。”思玟赶忙擦了擦眼泪，回头望去，见到梅煌焱正穿着一身白色的粗麻衣服朝他走来，思玟便知梅师弟是刚祭拜完母亲回来。“之前书店里那条看门狗不是死了么，我去看看它。”
“这样啊。”二人一同往回走，梅煌焱注意到思玟眼角的泪痕，却装作没看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用轻快的语气说：“我们快回去吧，师父不是嘱咐过我们别单独行动么，免得又遇上危险。”
梅煌焱的话倒是提醒了思玟，“对了，我刚才回来的路上碰见了上次那伙黑衣人，还有……”思玟还没来得及把遇上仇过的事说出来，梅煌焱便已经变了脸色。
“他们在哪里！”梅煌焱的神情由平和瞬间变为愤怒，抓着思玟的肩膀摇晃起来，“师兄！快告诉我！你在哪里见到他们的！”
“他们已经离开了……”思玟想起那晚梅煌焱曾立誓要为母亲复仇，如今黑衣军队的首领下落不明，梅煌焱自然是大仇未能得报。“就在村子外面那段路上，他们没能抓到我……之后就走了……”
梅煌焱得知没法立刻击杀那伙黑衣士兵，重新冷静了下来，松手放开思玟。“他们竟然还藏在附近……是想再发动一次进攻么……”
“我觉得并非如此。”
梅煌焱赶忙追问：“师兄有何高见？”
思玟朝周围望了望，确认四下无人，这才将梅煌焱拉到身前，小声说：“你可知当晚我们救回来那书生打扮的少年是何人？”
梅煌焱摇了摇头，他见思玟这般谨慎，也跟着压低了声音，“那晚师父醒来后，我跟师父讲了当天发生的事，师父就独自去将那书生接了回来，自此我就再也没见过他。师父既不提起此事，我也不好去问。不知此人身份有何不妥？”
思玟越发压低了声音说：“那书生是咱们公主女扮男装假扮的！”
“什么？”梅煌焱难以置信地望向思玟，却见他满脸严肃并无玩笑之意，“那天我把脉时便知她是女子，后来黑衣士兵的首领要我们交出一个女人，我也猜测与那书生有关，只是没想到她竟是公主……不知公主孤身前来此地所为何事？”
思玟说：“似乎是泄露了行踪，遭到刺客追杀。不仅如此，那天在书店刺杀她的男人和那群黑衣人竟然还不是一伙的。”
梅煌焱闻言，思忖片刻后说：“之前听你说起当日经历我便觉得奇怪，如今看来，黑衣士兵恐怕是想利用刺客杀死公主，他们再暗中偷袭杀掉刺客，借此抹除痕迹与证据。只是没想到公主竟被你救走，他们只认出你是白虎殿的武者，于是袭击白虎殿试图逼迫我们交出公主。师兄今日既然又遇上了他们，只怕这些人还潜伏在周边，仍伺机截杀公主。我们得赶紧回去将此事告知师父！”
“嗯。”思玟点了点头，和梅煌焱一同赶回白虎殿。
且说瑛怜辞别亚昶斗后便离了神京，一路沿东北方位行进，经宽舒省与东盛省进入观龙省地界。既有商会的协助，瑛怜一路上自然是顺风顺水，却也并无任何奇遇。
然而自从进入观龙省，商人们便反复劝谏公主莫要再继续北上。原来那观龙省乃是流寇聚集之地，传闻白榆叛军自从前年败退后便一直藏匿于此，如今中小商人都不敢再去往观龙省经商。
瑛怜见他们都不愿前往，并没有为难他们，谢别众人之后便独自上路。不料她刚独行了几日就遭遇仇过的埋伏，瑛怜逃脱后试图改易行装，但还是被仇过认出，一路被人追杀至白虎山。那日她见镇上书店正开着门，于是打算进去躲一躲，没曾想竟惹出一场血雨腥风的劫难。
当日瑛怜为保护思玟而被仇过打成重伤，她本以为自己定要死于此处，没想到之后思玟和梅煌焱竟拼死将她带回了白虎殿。太平师父苏醒后得知此事，觉得颇为蹊跷，于是独自将瑛怜带回，藏匿于殿内空屋之中，又以玄功秘法为她治疗，竟救回她一条命来。待到瑛怜性命暂时无忧后，太平便让行事周全且年纪相仿的壹心帮忙照顾公主的饮食起居，如此精心调理至今。
此时已是午后，壹心喂瑛怜饮下汤药后便暂时离开，留她一人在屋内。为防止瑛怜被其他武者发现，太平曾特意嘱咐过不许开窗，故而瑛怜虽想看看窗外久违的风景，也只得作罢。
这座老房子始建于二百多年前，由于长久未曾开窗，故而房间内除了弥漫着浓郁的草药味，其间还隐隐有股发霉的味道。因是临时准备的空房子，故而屋内除去斑驳的墙壁，只摆放着一副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实在是毫无趣味可言。
瑛怜百无聊赖地靠在枕头上，正于午后的闷热之中昏昏欲睡，突然听见一阵熟悉的敲门声，于是赶忙轻声应道：“请进。”
太平推开门，右手拄着拐杖缓缓走了进来，和蔼地笑道：“失礼了。”
瑛怜见来人是太平师父，一时也有了精神，露出微笑招呼道：“大师于我有救命之恩，何必拘礼？快请坐下。”
“公主既舍命救我弟子，老夫无以为报，自当竭尽平生所学，全力救治殿下。”太平寒暄过后，搬来一把椅子放在床边，坐下来将拐杖靠在椅子旁，开始为瑛怜诊脉。“我来看看恢复得如何了。”过了一会儿，太平收回手，说道：“气息循环自如，眼下已无大碍。但请切记痊愈之前千万不可再动用念气。”
“谨遵大师医嘱。”瑛怜点点头，继而称赞道：“只是没想到北方偏僻之地竟有师父这等神医，我见识短浅，一直以为体内念气若被打散便再难活命，即便捡回一条命也终身是废人了。没想到大师妙手回春，竟有再造气息循环的神技。”
太平闻言，抚着胡须轻笑道：“公主过誉了，我算什么神医，不过是对念气修炼略知一二罢了。公主得救也是因自身念气修为深厚，虽遭到外人的气息贯通强击，却仍能护住五脏六腑，加之救治及时，故能恢复如初。若是换做常人，即便是有十个老夫也回天乏术呀。”
“若无白虎殿诸位拼死相救，我就是念气修为再高深也已经是个死人了。”瑛怜由衷地感谢道，“对了，之前听您说那位叫思玟的弟子身体已无大碍，如今我也恢复了精神，正想亲自向他道谢呢。”
“你们二人……还没到见面的时候。”太平摆了摆手，笑道：“那孩子是个不靠谱的，若让他知道公主在此，保不准要告诉别人，对方可靠还好，万一也是个嘴巴不严的，难免走漏了消息。敌人的首领既然逃脱，如今还是继续保守秘密为好。”
瑛怜听闻此言，便也不再与太平闲聊，转而直接了当地切入正题，“之前您已将那天白虎山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我，那在这之后呢？官府有派人来调查么？”
太平认真地答复道：“那晚思玟和煌焱带你回来时，曾抓住过一名哨兵，我去接你的时候顺便也将那人提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