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热情
林七手上这份地图算得上详细，除了一些地方有些奇怪的标记，其余倒是不难看懂，看得出来是上了年头的物件，有些城镇是后来填上去的，笔迹还很新。
北地虽然盛产马匹，不过载客的马车算是少数，有些运货的车队倒是不介意搭人，不过价格方面确实唬人。
林七兜兜转转了许久，决定步行前往下一座城镇。
一路上倒是没见着多少人影，这一带并不算富饶，来往的商人极少，再加上时常有土匪出没，很少有商人愿意冒这个险。
不过说来也奇怪，这里的土匪除了打劫一些来往的商队，几乎没有做过什么打家劫舍的行径。有时候太久没有商队经过，便会上别处去抢，偶尔还会到附近的城镇上买买粮食什么的。人们对这些头上裹着黄色头巾的人并没有过多的反感，毕竟没有影响到自己，没人愿意自讨没趣去惹这些瘟神。
林七一直走到傍晚，并没有见着城镇的踪影，面前倒是有个小村子，不过林七不想去打扰，这野外少有野兽出没，这种天气在外面睡上一晚上确实算不得什么大事。
林七这样想着，一名热心的农夫恰巧经过，见林七年幼，又是孤身一人，便上前询问道：“娃儿啊，这么晚了，你在这干什么啊？”
“我那个，额……”林七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什么能让农夫信服的理由，只得尴尬地笑了笑。
“是不是跟家里人闹矛盾了？”农夫蹲下身子，轻声道，“没事，我小时候也赌气一个人跑出来过一次，那时候可给我爹娘担心坏了，我娘啊在田间地头找到我时，没有怪我，只是一个劲的哭，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动过这念头。”
“其实也不是……”
“诶，我都懂，谁还没年轻过。”农夫打断道，“这天，走夜路也不安全，干脆去我那过一宿吧。”
林七连忙摆手，但是架不住农夫的热情，只得随农夫回了家。
农夫姓刘，名鸿发，林七倒不清楚是哪两个字，农夫不识字，名字是从十几里外的寺庙里求的，这里的人大多都不识字，为了图个好兆头，孩子出生不久后便会去寺庙里烧香拜佛，求得名字。
刘鸿发家中三口人，妻子和一个六岁的女儿，夫妇二人年纪都不算大，不过脸上都布满了沧桑，小麦色的皮肤，破布衣裳。小女孩叫麦芽，皮肤白皙，虽然是粗布衣裳不过却没有打上补丁，水灵灵的眼睛里满是孩子的天真无暇。
妻子见丈夫带回了客人，临时添了许多米。
晚饭确实清淡，两碟猪油渣炒的野菜，量很足，以及一小碟鸡蛋。
“粗茶淡饭，将就着吃哈。”刘鸿发挠了挠头，笑着招呼道。
“吃，都吃。”林七也挠了挠头，道。
林七夹了一筷子野菜，该说不说味道确实不错。
“好吃。”林七不禁称赞道。
妇人笑了笑，有些含蓄。
一旁的麦芽眼神扑闪着，时不时看向那碟鸡蛋。
林七不动声色地把鸡蛋夹到麦芽碗里，麦芽愣了一下，随后便赶忙往嘴里扒拉。
妇人见状，瞪了麦芽一眼，不过麦芽似乎并没有注意到。
“今年倒是少见下雨。”林七连忙转移话题，道。
“这倒是，不过这几年官家找人挖了许多水渠，至少今年来看，收成应该没什么影响。”
这些年的税收重了不少，不过这北地相比别处还算好，对于这些农户而言，至少余下的粮食算是能解决温饱，这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极好了。
晚饭过后，夫妇二人商量着给林七安排住处，屋子并不大，床只有两张，一张大床一张小床，都是由一些木板堆成的。
夫妇二人商量着把那张大床空出来给林七睡，林七自然拒绝了，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夫妇二人拿了一床席子，一份被褥，林七便在过道上草草地睡了下来。
第二天清晨，林七早早地起来了，不过看上去夫妇二人比他起的还要早些，麦芽还在酣睡。这便是他们生活的常态，起早贪黑，恨不得整天都在田里度过，只为能多点收成，能吃上口饱饭。
林七收好了被褥，放回了原处，打了声招呼，便要离去。
不过夫妇二人坚持留他吃了早饭。
早饭过后，林七便走了，这一家子太过热情，林七只能说是怕家里人担心。
林七悄悄地留下了不少碎银子，毕竟自己也不能吃白食，虽然夫妇二人并不在意，林七也没留太多，只觉得这样才不算施舍。
林七戴上了斗笠，虽然临近秋天，但阳光仍有些刺眼。
临近正午，林七远远地看到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路边的树荫下，并没有过多的装饰，不像是什么大户人家的物件。
林七有意无意地与其保持着一定距离。
就在林七经过经过马车时，一个女子的声音自马车上响起，“小兄弟这是去哪？”
林七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方才他隐隐约约看到车上的帘子动了一下。林七并没有开口，警惕的盯着车上走下来的女子，一身襦裙，略施粉黛，脸上挂着几分微笑，虽然容貌算不上惊艳，不过很容易便给人几分亲近感。
“怎么，姐姐像是坏人吗？”女子笑容灿烂，不紧不慢地向林七走来。
“我们不顺路，你不用管我的。”
“你不说，怎么知道不顺路，再者，你我今日有缘相见，就是绕一段路又何妨。”女子笑吟吟地看着略显局促的林七，轻声道。
“哪有这么巧。”林七嘀咕了一句，不过还是微笑着回应，“真的不用，我……”
突然，林七背后突然升起一股凉意，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影子，并未等他回头，头上便重重地挨上了一棍。
“怎么下这么重的手？打傻了可卖不上好价钱。”女子一脸心疼的说道。
“你懂什么，这小子还是个练家子，待会阴沟里翻了船可找不着地哭。”
男子扔下手上的棍子，拍了拍手，蹲下身子探了探林七的鼻息，“还活着，看着伤的不重，待会再给他灌点药。”
“是不是太小心了一点？”
“你一娘们家家懂什么，照做就是。”男子冷哼一声，把林七扛了起来，走向马车。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七在颠簸中渐渐恢复了意识，不过浑身酸胀使不上一点力气。
“这是，被灌药了？”林七抿了抿嘴巴，嘴里还残留有一些难闻的味道。
强忍着腹中的翻涌，林七微微睁眼，先前女子坐在一旁睡得正香甜。
还好没被绑住，林七心想，强忍着酸痛，从怀里掏出令牌，好在没把它挂在腰上，不然大抵会像背上的行囊一样被拿走。
车厢里渐渐暗了下来，林七服下几粒解毒的丹药后，恢复了原来的姿势。
渐渐地，林七恢复了些许气力，不得不说，这丹药见效极快，倒不知道是这迷药效果差，还是丹药效果好，又或是林七体质特殊，林七眼下没心情去纠结这些。
“这，不好跑啊。”林七在心里叹了口气，此时车厢内不再晃动，马车停了下来，林七重新闭上了眼睛。
“终于到了，干这一单真不轻松。”女子伸着懒腰，发出舒服的呻吟声。
“刚好这段时间查的严，过几天把这两个运过去，倒是可以歇段时间。”
男人打开车门，把林七扛了下来，扔进了一处屋子。
“不早了，也不知道那几个蠢货有没有给咱留吃的。”男人一边说道，随手锁上了门。
两人脚步声逐渐远去，林七睁开了眼睛，屋里黑漆漆的一片，连个窗户都没有，只有从门缝里透进来些许月光。
等了好一阵子，确定那两人走远后，林七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这种门倒是困不住我。”
一声哈欠从角落处响起，林七不由得冒了些冷汗。
“谁啊，吵人睡觉怎么。”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语气中有几分慵懒。
林七松了口气，先前男子说两个人，想必这同样是被绑到这来的。
“你也是？”林七凑上去去问道，太黑了，并没有看不清少年的面孔。
“走累了想搭段车而已。”少年打了声哈欠说道，“怎么，你是？”
林七咳了几声，转移话题道：“对了，我叫林七，你叫什么。”
“我叫叶黎，好了，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可以先放我这里。”少年说道，似乎看穿了林七的想法，“知道你想跑，不过两个人可干不起来这勾当，这里人不少，等下该有人来搜你了，赶紧的。”
林七突然发现，不同于自己，眼前少年的双手被牢牢地缚在了身后的柱子上，林七不免惊讶于他的从容。
“来了。”叶黎说着，闭上了眼睛。
林七也听见了隐隐约约有沉重脚步声响起，连忙把令牌塞到叶黎身上，躺回了原位。
“嘿嘿，看看又拐回来谁家的富小子。”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一个男人提着灯走了进来。
“果然还有人。”林七心想，不禁庆幸自己方才没破门而出，赤手空拳的话，自己估计跑不出去。
林七尽力地保持呼吸的平稳，东西都在令牌里，他身上除了一身衣服什么都没有。
“怎么又是个穷小子。”男人叹了口气，“好在身子还算硬朗，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男人往墙角看去，在确定叶黎没动静后，这才离去。
林七长长地出了口气，男人几乎把他的全身都捏了个遍，这滋味确实说不上好。
角落里的叶黎发出平稳的呼吸声，似乎已经睡去。
算了，还是得找机会，林七心想。
林七合上了双眼，很快也沉沉地睡去，这么一折腾确实没有力气想其他事情了，虽然迷药的效果已经过去，不过脑袋上可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棒子。
一处山寨里，吴天坐在主位上，下面一群裹着黄色头巾的男人都低着头，不敢看向吴天。
“都是年轻人嘛，还是得有点骨气的好，我数到三，如果没人……”吴天故意放慢了语速，看向人群中的一处，那里有颗硕大的头并没有裹上黄巾。
男人察觉到吴天的目光，慌忙的拨开人群，走上前来。
男人体态臃肿，穿着属实浮夸，好像恨不得浑身上下都冒着金光。
“您说，您说，小的们照做。”男人低眉顺眼道。
“嗨，紧张什么，我也没说要干什么不是。”吴天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笑眯眯的说道，“把头抬起来。”
男人抽搐的嘴角下一瞬便挂满了笑容，抬起了头。
“倒是跟你爹长得挺像。”吴天笑道。
男人连忙点头，脸上的笑容已然有些僵硬。
“都老熟人了，知道我是谁吧。”
男人点了点头，不过下一刻便慌忙摇头，脸上的肥肉横飞。
“还挺上道。”吴天不禁失笑道。
“不敢，不敢。”男人连忙摆头，不敢看向吴天。
“王满金？”
“小的在。”男人连忙应道。
“你爹还挺会取名字。”吴天收起了笑容，“交代几个事。”
“您说，您说。”
“这些天呢，把你外面的那些部下都聚到这寨子里来，最近啊就别出去了。”
“照办，照办。”话音未落，王满金连忙应道。
吴天点了点头，起身慢悠悠地从人群中穿了过去。
过了很久，等确定吴天已经走远后，王满金这才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擦了擦额头上豆粒大的汗珠，大喊道：“愣着干嘛，赶紧收拾收拾，别让人看了笑话。”
众人这才散去，一个带着刀的汉子走过来问道：“老大，要不要？”
王满金猛地踹了他一脚，怒道：“要你个大头鬼！老大你来当？他妈的掉脑袋的是我，我啊！老爷子都不敢得罪的人，我敢得罪？啊？”
似乎并不解气，王满金又补了几脚，等男人气消了，汉子这才屁颠屁颠地走开。
“你回来。”似乎想到了什么，王满金叫住了他，“吩咐下去，这段时间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准离开寨子。”
“是。”汉子应了一声，连忙跑开。
“造了什么孽啊这是。”王满金捂着脸，叹息道，似乎想起来什么伤心的事情。
不远处，吴天满意地点了点头，偶尔有人从他身边经过，但似乎都没有注意到他。
“还不如直接让我动手算了，整这么一出有必要嘛。”吴天身旁出现一名光头男子，十分精壮，比吴天要矮上一头
“所以说老三能干的活你干不了。”吴天拍了拍男子的光头，道，“差不多该动身了，至少得赶在他们前面。”